看了區長提供的「很有見地的文章」,我的評價很簡單:這應該是個唯識學得很需要回爐另造的人的文章,而此人治學方法——如果算得上管這類叫治學方法的話——必須要重頭學起! 五千年的中國文化中,就有這么一句話:「知之為知之」,又說「多聞闕疑」。凡學術研究,不能信口開河,而要評價一個人的學術思想,更應當慎之又慎。當年清華研究院四大導師之一的趙元任說過一句話「言有易,言無難!」這值得我們深思!
舉例說,當我們想評價真諦三藏的思想,審慎的做法是:至少應該做(編)個學術年譜,採集多本傳記,並盡可能多的採集、研讀他的譯作和著疏,必要時還應該做些比較研究……即使這樣,也不敢就說自己的研究是「唯此一真實」的,畢竟「掩博難、精審難、識見難」。學術研究,雖然鼓勵新視點,但也同樣反感「不學無術」、輕於立說!
拿上面這篇文章來說,可以看出作者既未認真讀過什麼傳記,也沒好好研習真諦三藏的作品,除了黨派見以外,就只能看到不負責任的胡說了,倒讓我想起了胡適的「大膽」!
我們來看此文的諸處硬傷。
1、出處。
真諦三藏傳記見於《續高僧傳》卷一《陳南海郡西天竺沙門拘那羅陀傳五》,而此文(我查了他的原文)竟然說是「《高僧傳·真諦三藏法師傳》」,我真不知道他怎麼查的資料,我要做他導師,憑這一條,就判他不及格!
這是本文最大膽的「栽贓」了。本文說「第一是真諦三藏學無師承,沒有根柢,僅憑自己的智慧來理解,因此誤解了二兄弟已定的唯識學說」。認為真諦三藏「學無師承」,這種武斷的「聖心獨裁」,我會再判他第二個不及格!
《續僧傳》說:「(真諦)群藏廣部,罔不厝懷,藝術異能,偏素諳練。雖遵融佛理,而以通道知名……」湯用彤《漢魏兩晉南北朝佛教史》評價說:「實得無著、世親之真傳……或為世親之的傳……」蘇晉仁謂「(真諦三藏)依據難陀、安慧論師……」。古今的佛教學術界都認為真諦三藏乃祖述安慧之學,真不知道此文作出的「學無師承」的四字考評是用哪個腦袋想出來的?!作者的「師承」又是如何?!
至於三藏的「根柢」,我想稍加關注就能知曉。「學無根抵」的人能評上中國(漢傳)佛教「四大譯師」嗎?
看真諦三藏的譯著,至少可以他看到「學術根底」的大概吧。這里,我按內學院五科佛學和藏傳格魯寺院五大部的分類,給大家列個簡表就可以明白地知道了。
1、 因明:《反質難品》《墮負論》《如實論》《如實論疏》
2、 般若:《金剛經》《金剛般若論》《金剛般若疏》 3、 中觀:《中觀論》、《中觀論疏》《寶行王正論》《正論釋義》《正論道理論》 4、 戒律:《律二十二明了論》《明了論註記》《僧澀多律》 5、 阿毗達摩:《佛阿毗曇經》《立世阿毗曇》《俱舍論疏》《俱舍義疏》《俱舍論本》
這里還只是簡單錄幾部代表作而已!以三藏法師如上的治學規模和嚴謹性,有人居然還會說「學無根抵」,真是無知者無畏!
上面我沒有列入三藏關於唯識學的譯作,因為,那是個龐大的體系,絕非上文作者所說「真諦三藏學唯識,在典籍方面僅《攝論》一部,無其他經論作參照,有一些差錯,是在所難免。」我們可以再稍稍留意一下:
《十七地論》(即《瑜伽師地論》,譯成五卷)、《決定藏論》(《瑜伽·攝抉擇分》的異譯)、《中邊分別論》(《辨中邊論》異譯)、《中邊分別論疏》、《解節經》(《解深密經》異譯)、《解節經疏》、《金剛般若論》(世親著)、《大乘唯識論》(《二十唯識論》異譯)、《大乘唯識論義疏》、《大乘唯識論註記》、《攝大乘論》、《攝大乘論釋》、《攝大乘論義疏》、《佛性論》、《佛性義》、《三無性論》(《顯揚·無自性品》)、《顯識論》、《轉識論》(《唯識三十論》異譯)、《解拳論》(《掌中論》異譯)、《無相思塵論》(《觀所緣緣論》異譯)《十八空論》
基本上,唯識的大部分重要論典真諦三藏都譯了(想想,那時可是亂世啊!)又有誰在看了上述的列舉後還會說「真諦三藏學唯識,在典籍方面僅《攝論》一部,無其他經論作參照」呢?
真諦法師譯《攝論》在天嘉四年65歲,而早在太清四年即譯出《十七地論》、《中論》,並陸續譯出《中邊分別論》、《唯識論》、《解節經》等,應該說,作為那個時代的譯師,當然是更注重先譯自以為重要的經典吧。
真諦三藏譯《攝論》的影響也確實很大,但也與晚年弟子出色和良好的講學環境有關。這怎麼能說是真諦「只懂《攝論》」?!
上文說:「真理只有一個,到底是攝論宗的九識說對還是唯識宗的八識論對呢?……」作者也實在缺練,真諦法師譯的《部執異論》也一定未過目,因為那裡就說到部派佛教對「真理」是一個還是四個(「四諦」)的諍論……,另外,唯識派里好像還有持6識說的,比如法稱,作者是不是想給他也扣上「淺學、無知、沒有師承」之類的帽子呢?!
好了,不多說了。上面這篇文章,我勸大家也不必看了。誰有渠道,可以把我這篇東西給那位「唯識老師」過過目,就說我真正的勸他,要先厚積,然後薄發!他的唯識學,遠還未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