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慈法師
見佛與示寂
師入山以來,叄十二年間,初十一年間,凡叄見聖相,未嘗語人。後十九年七月晦日之夕,大師於般若台之東龕,從定方起見阿彌陀佛身滿虛空,圓光中有諸化佛觀音勢至左右侍立,又見水流光明十四支流註上下,演說苦空無常無我之音,如《十六觀經》所說。
佛告慧遠大師說:「我以本願力故,來慰告汝,汝後七日當生我國。」
又見佛馱耶舍、慧持、慧永、劉程之皆在佛側。皆向前揖師說:「師志在先,來何晚也?「
大師對法凈、慧寶說:「吾始居此十一年中,叄見佛相,今復見之,吾生凈土必矣。」又說:「七日之期,斯為漸矣。」
即寢疾,制遺誡說:「吾昔以知命之年,托業此山,自審有畢盡之期,便欲絕跡外緣,以求其志。良由性弱於斷,遂令同趣相引,時賢過眷,情以類感,不覺形與運頹,今年已八十叄矣!仰尋違離之悔,俯慨自負之心,徒令此生虛謝,以悼往疾之深。於今時至,露骸松林之下,即嶺為墳,與土木同狀,此乃古今之禮,汝等勿違!」
苟神理不昧,庶達其誠,大哀世尊,亦當佑之以道。門徒號慟,若喪父母,師以世情難割,乃制七日展哀,至期將順寂,耆德請以豉酒治病。
慧遠大師則說:「律無通文,不許。」耆德又請飲米汁,大師則說:「日過中矣,不許。」次以蜜和水,請飲漿,乃令披律尋文,卷未半,溘然而逝。
弟子不忍露屍,與潯陽太守阮侃奉全軀舉葬於西嶺,累石為塔,謝靈運為文建碑,以銘遺德,張野作序,宗炳復立碑於寺門。
大師的結社念佛,是依據念佛叄昧的修行方法,以期得見阿彌陀佛,求生西方凈土。
在當時,《觀無量壽經》還未傳譯到中國,所以大師的念佛叄昧,可能是基於《般舟叄昧經》而開出。
大師對念佛叄昧的說明,可由他作的《念佛叄昧詩集》序來了解。此錄如下,以作分析:
念佛叄昧者何?思專想寂之謂也。思專則志一不分;想寂則氣虛神朗。氣虛則智恬其照,神朗則無幽不徹;斯二乃自然之玄符,會一而致用也。
又諸叄昧,其名甚眾,功高易進念佛為先。何者?窮玄極寂,尊號如來體神合變,應不以方,應不以方,故令入斯定者,昧然忘知,即所緣以成鑒。鑒明則內照交映而萬像生焉。非耳目之所至,而聞見行焉。於是睹夫淵凝虛鏡之體,則悟靈根湛一,清明自然;察夫玄音之叩心聽,則塵累每消,滯情融朗,非天下之至妙,敦能與此哉。
所以奉法諸賢,咸思一揆之契,感寸陰之將頹,懼來儲之未積,於是洗心法堂,整襟清向,夜分忘寢、夙興唯勤,庶夫貞詣之功,以通叄乘之志。仰援超步,拔茅之興,俯引弱進,垂策其後,以此覽眾篇之揮翰,豈從文詠而已哉。1
在這個序中,大師寫出了自己對念佛叄昧的理解和體會。首先,在他看來,修行叄昧,就是要作到「思專想寂」。大師說:「思專則志一不分」。「思專」就是讓心,思念在專一處,「思專」的體驗就是心「志一不分」。
用今天的話說,就是「專心致志」作一件事;總之心要專一,可是心要專一在什麼上?專在方法上,能使得叄昧的方法上。如修念佛叄昧,就是要心志專一在念佛上。
您的思念是專一嗎?您的心思專一嗎?您的志是一、心不分散嗎?如何來體察?慧遠大師對「思專」之後,是如何體驗的?大師在序文中說:「思專想寂」。這就是說:「思專」能引生「想寂」的境界。可以說,「思專」是修叄昧的總方法,而「想寂」是修叄味的總體驗。
究竟「想寂」是如何的狀況?大師對「想寂」時的體驗則是以「氣虛神朗」來概括描述。這就是說「想寂」時的體驗主要有二個方面:一是氣虛,二是神朗。大師說:「氣虛則智恬其照,神朗則無幽不徹;」這大概指修叄昧的人,在想寂時會體驗到氣虛,對一切的感智都是安靜而又明了的;同時修叄昧的人,在想寂時,他(她)的神志清醒明朗,更是無幽不徹。
而對「氣虛神朗」之關係,大師則說:「斯二乃自然之玄符,會一而致用也。」這是說:「氣虛神朗」由「想寂」而引出,這二者自然有其相互深深地符合,如能體會其一,就能達到叄昧之致用。
大師在序中指出,佛說的叄昧很多,名稱也很眾多;但是功能功德高,又容易進入的,念佛叄昧為先。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念佛叄昧能使修行的人,達到最徹底最究竟的想寂;稱念尊號如來能使修行的人,親見物體與神識合而變現的境界,親見如來佛的感應和顯現是沒有一定的方所,而是有感既顯,處處可顯。此功能和所得感應,能使入念佛叄昧或入念佛定的人,昧然忘知,當下使入定者的心念所緣所觀想(的佛),以致成了明鏡(鑒)。
大師對此念佛定的體驗是:「昧然忘知,即所緣以成鑒。鑒明則內照交映而萬像生焉。」由念佛叄昧所成的明鏡,可使一切存在和萬物境像自然現生其中。此境界,並不是平常的耳目所能見聞,而是在念佛叄昧定中聞見行的。
大師在這個念佛叄昧定中的另一個體驗是:「於是睹夫淵凝虛鏡之體,則悟靈根湛一,清明自然;察夫玄音之叩心聽,則塵累每消,滯情融朗。」可見在念佛叄昧中,他目睹、明了那些看似淵深凝固而實則是空虛鏡的(身)體;又悟出了「靈(識)和根(相)湛一,清明自然」的道理。他體察到了,念佛「玄音之叩心聽,則塵(世所)累(業障)每消,(煩惱)滯情融朗」的親身感受。正是如此,大師才在序中稱對念佛叄昧贊到:「非天下之至妙,敦能與此哉!」
慧遠大師蓮社的大眾共修的念佛叄昧之具體方法,在這篇序文中有所交待,這就是「玄音之叩心聽,則塵累每消,滯情融朗。」由此可見他們念佛不但出聲,而且講究玄音之叩心聽,念佛聲音一方面要叩心,另一方面還要自己聽得清楚。
另外,大師在其與隱士劉遺民等書中,有這樣的一段話,也能了知有關社員修行的情形:「遺民精勤偏至,具持禁戒,宗(炳)、張(野)等所不及,專念禪坐,始涉半年,定中見佛,行路遇像,佛於空現,光照天地,皆作金色;又披袈裟在寶池浴。出定己,請僧誦經,願速捨命。在山一十五年,自知亡日,與眾別已,都無疾苦,至期西面端坐,斂手氣絕。「2此段文字中的」專念禪坐「。
又說明了廬山蓮社是以念佛以修定,以期達到捨命時,生到西方極樂世界中。
在《鳩摩羅什法師大義》卷中,有段慧遠大師就定中所見之佛,向羅什提出質疑的問答,慧遠大師說:「念佛叄昧,如《般舟經.念佛章》中說,多引夢為喻;夢是凡夫之境,惑之與解,皆自涯已還理了;而經說念佛叄昧,見佛則問雲,則答雲,則決其疑綱。」
又說:「《般舟經》雲:有叄事得定,一謂持戒無犯,二謂大功德,叄謂佛威神。問:佛威神,為是定中之佛?外來之佛?若是定中之佛,則是我想之所立,還出於我了;若是定外之佛,則是夢表之聖人。然則,神會之來,不專在內,不得令同於夢,明矣。」羅什的答覆是這樣的,見佛叄昧有叄種:「一、菩薩或得天眼天耳,或飛到十方佛所,見佛問難,斷諸疑綱。二、雖無神通,而能常修念阿彌陀佛等的現在諸佛,心住一處,見過去未來現在諸佛。叄、學習念佛,或以離欲,或未離欲,或見佛像,見過去未來現在諸佛。」
定中所見之佛,雖說是憶想分別,但不是虛妄。如果修行的人能如經中所說的那樣見佛,那與虛妄分別是大不相同的,所以羅什又說:「諸佛身有決定相者,憶想分別當是虛妄,而經說諸佛身皆從眾緣生,無有自性,畢竟空寂,如夢如化;若然者,如說行人見諸佛身,不應獨以虛妄也。若虛妄者,悉應虛妄,若不虛妄,皆不虛妄。所以者何?普令眾生各得其利,種諸善根故。如般舟經中見佛者,能生善根成阿羅漢阿惟越致。是故當知,如來之身,無非是實。「羅什在這段文字中說明了,夢(中所見佛)與定(中所見佛)的性質實不相同;定中的佛非如夢境之屬於虛妄分別,而是由叄昧定力而得遠見西方的阿彌陀佛。
總之,大師的念佛叄昧,是出聲念阿彌陀,以玄音之叩心聽以得專思寂想,以見佛,以期得生西方極樂世界。大師的白蓮社為凈宗共修之始;大師的德才感召一大批東晉的文人賢士。其修行不忘護教、不忘接引眾生的大師之舉,永為後人之楷模。
【注釋】
1。廣弘明集卷叄十,大正藏卷五十二,第叄五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