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慧法師:禪七講話 乙篇乙亥新正禪七講話 第三日 牧牛

第三日牧牛

大慧宗杲示南獻臣居士中有說〔1〕:

既學此道,十二時中遇物應緣處,不得令惡念相續,或照顧不著。起一惡念,當急著精彩,拽轉頭來。若一向隨他去,相續不斷,非獨障道,亦謂之智能人。

溈山問懶安:「汝十二時中當何所務?」

安雲:「牧牛。」

山雲:「汝作么生牧?」

安雲:「一回入草去,驀鼻拽將回。」

山雲:「子真牧牛也。」

學道人制惡念,當如懶安之牧牛,則久久自純熟矣。

這里所說惡念,不單指邪惡之念,乃通指凡夫散亂諂曲偽妄之心學道人,若忘失正念,便逐妄念轉而迷失正道了。

禪宗古德,每以牧牛喻調伏心,懶安以牧牛答溈山東省問,意即指此。

牧牛兒牧牛,應該把牛看好,不可讓它亂跑,落入荒野草莽之中,迷失路,丟了。落荒草或入草,是古德用來比喻參禪人的心已失正念,落入散亂妄想的常語。所以懶安答溈山稱許他善調伏心。

各位!我們參話頭,也應像牧牛一樣,心牛一離開話頭,就要「驀鼻拽將回」。

【本則公案考說】

懶安即大安禪師,《指月錄》十一收有《福州長慶大安禪師錄》。他是百丈法嗣,與溈山靈佑為同門師兄弟。洎靈佑住溈山,師往助之,及靈佑歸寂,被推接主溈山。初,師在百丈山時,因百丈教以牧牛而領悟宗旨,後亦曾以牧牛示眾。如錄中記師上堂說〔2〕:

汝諸人總來就安求覓什麼?若欲作佛,汝自是佛,擔佛傍家走,如渴鹿趁陽焰相似,何時得相應去?

汝欲作佛,但無話多顛倒攀緣妄想惡覺垢不凈眾生之心,便是初心正覺佛,更向何處別討?

所以,安在溈山三十年來,吃溈山飯,屙溈山矢,不學溈山禪。才看一頭水牯牛,若落路入草,便把鼻孔拽轉來;才犯人苗稼,即便鞭打。調伏既久……如今變作個露地白牛,常在面前終日露迥迥地,趁亦不去。

此中,「落路入草」,如前說,是心隨裡面的散亂妄想走失;「犯人苗嫁」,本是百丈的教示,喻心向外逐境走失。牧由不馴的心牛既久,漸漸調伏受教,不再有走失之虞,且變作潔白無垢清凈智能心,「白牛」即喻此心。心為無明煩惱所蔽,如在暗窟,不見自己本來面目,若以智能除此無明黑暗,則心的本來面目清凈無垢,全體裸露,故喻如「露地白牛」。了解這些比喻大安的話,可不必解釋了。

前述大慧宗杲舉的溈、安問答,看《大安錄》所記,雖不無蛛絲馬跡可尋,但如此這般的說詞,則是找不到的。倒是《指月錄》卷九《撫州石礬慧藏禪師錄》中,記馬祖和石鞏的一段問對話,卻一模一樣。考石鞏、百丈都是馬祖門下,懶安、溈山都是百丈門下,石鞏、百丈都是懶安、溈山長輩。據此推斷,可能有下述兩種情形:一、武斷一點說,在慧所引有張冠李戴之嫌;二、審慎一點說,大慧是另有所本。因為懶安牧牛是百丈教的,現在溈山問他,他只是用石礬的現成話以答;溈山其所答的確是他本分上事,所以也用馬祖的現成話稱許他,這都是平常的事。《傳燈》、《指月錄》行的編者,或以二事重複,留前刪後,是很有可能的。雖然,站在義重於事的前提下,不要說張冠李戴沒有過失,即使是像蘇子瞻那樣「想當然耳」〔3〕的史證,仍為歐陽修之所讚賞。

注釋:

〔1〕見《大慧普覺禪師語錄》,祥《大正》四七·八九○上、中,《指月錄》三十一卷十四頁。

〔2〕見《指月錄》十一卷。

〔3〕蘇軾應扎禮部試,作(刑賞忠厚之至論)一文,有謂:;『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曲試官問其出處(蓋《尚書》無此文)。軾曰:「想當然耳。」主司歐陽修大加讚賞。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