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定法師:吾師續公願生何國

吾師續公願生何國
超定 今年七月間我前往美東同凈蘭若,參加印順導師基金會主辦的「佛法度假」營,得以與認同「人間佛教」的諸上善人俱會一處,探討人間正覺之音,內心至感欣幸。有一天午餐後,溜覽擺在櫃台上的結緣書刊,發現一本『續明法師永思集』,頓時引起我情緒的強烈震盪,像是天涯遊子回到故園,看到久別重逢的親人,真不知用何詞句來描述此刻的情懷?吾師續公於民國五十五年(西元一九六六)示寂於印度,屈指一算迄今已三十八年,不知吾師現在何方?彌勒內院?西方凈土?或早已示現人間?  時逢午休時刻,我毫不遲疑地把這本厚厚的「永思集」請回寮房,關起門來一篇又一篇的地靜心恭讀,一句一淚,室內彌漫一片悲凄的氣氛。視力已模糊,再也看不下去了。閉起雙眼,休息片刻,恢復理智,繼續翻閱該集,讀到三○四頁,發現一篇「續明法師虔修彌陀凈土證據」,副題「為紀念續公往生廿一周年而作」,作者佛教界眾所知識的真華長老,也是印公導師座下,排名僅次於演公、續公、仁公,深受導師器重的上座。歷任台北慧日講堂、新竹福嚴精舍住持多年。尤其是重建福嚴,規模擴大,面目全新;又主持歷屆福嚴佛學院,至八十高齡退休。每想及此,對真公的勞苦功高,感佩莫名。若非此公的發菩提心大智大勇,撐起大梁,福嚴的宗風,享譽教界培植僧才的學府,是否能繼往開來,進而發揚光大,實在令人存疑。  雖然如是,對於長老的大作,拜讀之後,有關宗派意識,不能不表達我不以為然的看法。  一、『證據』結語:『記得續公在「為紀念慈航法師專號而作的「做一個老實和尚」一文中說:「我覺得紀念一位大德形式上紀念固是不可少的,而真正的紀念要發掘大德知識的獨特行門,效法大德的偉大精神。」我以為續公生平嘉言懿行雖然很多,在「日與病魔爭戰」的時刻,尚能「穩如泰山」的把持一句南無阿彌陀佛」,「生則致力於正教,死則神歸安養」,這才是他的「獨特行門」,也才是他的「偉大精神」!我們紀念他,應把著眼點放在這裡,如徒具形式的紀念,實在沒有多大意義。』  後學實在看不出一句南無彌陀佛」,「死則神歸安養」,算得什麼「獨特行門」和「偉大精神」?後生晚輩若不奉行續公的「獨特行門」,效法他的「偉大精神」,而做其他紀念方式,如獎學金、贊頌會之類,是否『徒具形式』,『沒有多大意義?』  『證據』第二段提起古德道安與慧遠二位大師,他們是共患難的師徒,結果是各走各路,一往兜率天,一去極樂國。正是成語所說「人各有志」。『佛說法門無量,法法皆可成佛,門門都可解脫為人弟子者祇要所修是正法,所行是正道即是不辱師門,也即是善繼師志,善成師之事,大可不必老師中觀家,學生也一定成為中觀家;老師唯識家,學生也一定要成為唯識家。』這一前一後的文意,不知要如何呼應?誠然,印公導師是「人間佛教」的播種者,「中期佛教」(中觀大乘)的宏闡者,他從來沒有強人同己,要求他的門生跟他走同一條路線。所以長老所學所行,貫徹始終,「念我的阿彌陀佛,求生西方極樂世界」。導師一向器重他,且付以重任,從沒有因為法門不相應,而和他劃清界限。既然如此,長老為何要後輩效法續公的「偉大精神」,修他的「獨特行門」?  二、『就以續明法師來說,生前本是念阿彌陀佛,希望「神歸安養」的凈土行者,他死後許多人為他寫紀念文章,硬說他「願生兜率」、「上覲彌勒」、「赴龍華會」等等。這些說法有的是「大膽假設」,有的是「想當然耳!」有的也可能是「人雲亦雲」。』不但續公「赴龍華會」是後人的「大膽假設」;就是現代革命大師『虛大師的願生兜率,說不定也是「想當然耳!」』理由是:『虛大師民國三十六年春在上海佛寺圓寂後,即盛傳他於彌留時,曾說了一句:「極樂世界清涼!」』,進一步推論說:『誰不知道太虛大師是:八宗共闡,不為一宗一派後裔的今菩薩行者?十方世界都是他的好去處,何獨鍾情於兜率?即使大師上生兜率內院,也不應斷定續公必隨之而去。』  善哉!善哉!『十方世界都是他的好去處,何獨鍾情於兜率?』套這句話,我也不妨說:吾師續公上人,十方佛土都是他的好去處,何獨鍾於彌陀凈土?(像這樣的老修行人,有那一尊佛不歡迎他?)其實,往生西方,上生內院,不過是通俗的說法彌陀凈土盛行,佛教徒修念佛法門者多,於是佛教死了大家都說他往生西方。另有不贊同流俗的一套,強調人間佛教,重視更早的彌勒信仰這一大德走了,後人就為他上生彌勒內院。佛教亡靈做法事,通常是念阿彌陀佛,因為這一尊佛,象徵無量佛,一佛一切佛,念一佛為代表就是了。所以中國佛教一體同風,念阿彌陀佛,往生極樂國。印順導師作『凈業頌』,最後一頌:「無邊染業凈,一切凈行集,即此凈心行,庄嚴極樂國。」我們是否也可以據此,斷定導師也是凈土行者?因為他結語說「庄嚴極樂國」?我的解讀:極樂國,代表諸佛國土,正如『成佛之道』五乘共法章所示「勤修三福行,願生佛陀前。」死後如非往生諸佛國,豈非落於「八無暇」之處?那未免太枉費生前學佛了。另一個意思:今之凈土行者,以為「一句彌陀成佛有餘」,念一佛一經,萬人萬人去。事實上,凈業成就,故得往生凈土行者務必「三學次第凈」;以「三昧水」、「悲願風」、「般若火」,凈化貪瞋痴等煩惱,才能達到「無邊染業凈,一切凈行集。」這是特為今之念佛行人慈悲開示,應是「對治悉檀」,勸人勿忘凈土真義。  為何求生兜率凈土?導師說得很明白:「目的親近彌勒將來好隨同彌勒一同來凈化的人間,以達到善根成熟解脫;不是因為兜率天如何快活。彌勒凈土思想,起初是著重於實現人間凈土而不天上的。但後來的佛弟子,似乎特別重視上生兜率天凈土,而忽略了實現彌勒下生的人凈土佛教原始的凈土特質,被忽略了,這才偏重於發展為天國的凈土,他方的凈土。(『凈土新論』介紹彌勒凈土一節,印順導師講,續明法師記。)  誠如長老所說,『今之菩薩行』者,十方世界都是他的好去處,不必特別鍾情於那一方的凈土。我認為:諸佛凈土是無國界的,福德因緣具足者,一旦往生佛國即可自由去十方佛國。正如阿彌陀經所說:「其土眾生,常於清旦,各以衣盛眾妙華,供養他方十萬億佛。」何必強人同己,一定要說續公不上生兜率內院呢?  三、至於從續公晚年的日記兩則,是否『最可信,最好的史料,彌足珍視』?那就見仁見智了。日記所述,未必是可靠的證據;正如同講經說法,來到凈土道場,即開示念佛法門;修禪的根機,為說頓悟法門。如是就說他是修禪、修凈土行者嗎?續公看印光大師文鈔,觸景生情,不免為其勸說文字所感動,故有「覺得念佛法門,在末法時代確有其特勝之處……看來還是祇有這一法門才是了生脫死的捷徑了」之感言。另外一篇:「看觀無量壽經及大阿彌陀經,想早日做點資糧,人命無常尤其是腦病纏身的我,隨時都有一去的可能。」也可作如是觀長老發現這兩篇日記,如獲至寶,幸逢知己,雀躍何似!來到南投寄廬拜見印公導師,提及續公的日記,導師又附和說:「他本來就是阿彌陀佛的啊!」不久又因事到陽明山妙德蘭若,能凈法師告訴他:「續公上人曾有來信給我他說與病魔戰爭時,就念阿彌陀佛。」由此斬釘截鐵地肯定:『續明法師本是念阿彌陀佛,希望「神歸安養」的凈土行者。』需要更多『證據』嗎?我也可以提供:(一)、續公教我們這班沙彌早課點名時回應「阿彌陀佛」;(二)、在靈隱佛學時代,請凈宗大德,如懺公等,來為學僧講開示;(三)、邀請您老從羅東念佛會來佛學院主持彌陀佛七;(四)、續公宣講「華嚴經普賢行願品」,(普賢十願,導歸極樂,被列為凈土五經之一。)這些『證據』無可懷疑吧?在此我實不必浪費筆墨,討論這些各說各話而無關宏旨,沒有定論的問題,免得加深同門緇素大德對我的誤會。尤其近些年來,每年參加仁公主持的「佛法度假」,在導師基金會所屬的「正覺之音」,為發揚「此時、此地、此人的人佛教思想,難免對偏向於天神化的信行,有所評述,以致很多人說我反對凈土事實上,「凈為三乘共庇」,凈土是無人反對得了的。宋明以來,各宗傳人不是歸宗於禪就是凈土。所謂「學在天台,行歸凈土。」所學所弘與所行,解理與行持分離已是普遍的現象。故此「現代禪」的奉行者批評導師門下諸賢解行不相應,學的是一套,修的是另一套,令我不該如何答辯?  四、最後,恕我多事,再抄一段『證據』的妙文,以補足我這一篇天遙寄語。續公說:「出家三十餘年了,談到修持真是一無所得」。長老補充:『也許有人看了兩句話,認為他是謙虛。但在我看,卻以為他的是肺腑之言。試想:一個數十年在故紙堆里鑽研的人,腦子裡所裝的都是那名句文身,以及名句文身所詮釋的義理,時時刻刻,在在處處,琢磨復琢磨,思維思維。如雞孵卵,似貓撲鼠般的專精,怎奈名相多如河沙義理深如大海,縱然有心想用番苦功,認真修行,一時也理不出一個「契機修行法門來。如是因循蹉跎下去,再回頭已是百年身。徒呼:時乎時乎不再來!』  令人不的是:聞、思、修三慧;文字般若、觀照般若、實相般若,不是佛法慧學的歷程嗎?專修禪慧是謂「修」,聞思位的多聞正法,如理思維是「入海算沙空自困」嗎?除了參禪與念佛,其他法門都不契機都得不到實際受用。而今而後,四眾弟子只好關起門念佛,求生安養吧!末了,謹祈吾師續公,乘願再來;並祝長老法體康強、無量壽、無量光!南無阿彌陀佛!  西元二○○三年十月十六日寫於娑婆界內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