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節 不守鑒覺
《圓覺經》：佛言：依幻說覺，亦名為幻。若說有覺，猶未離幻；說無覺者，亦復如是。是故幻滅，名為不動。
西竺五祖雲：『悟了同未悟，無心亦無法。』
有問馬祖：如何得合道？祖曰：我早不合道。
百丈曰：『從濁辨清，許說如今鑒覺是。除鑒覺外別有，盡是魔說。若守住如今鑒覺，亦同魔說，亦名自然外道。說如今鑒覺是自己佛，是尺寸語，是圖度語，似野干鳴，猶屬黐膠門。本來不認自知自覺是自己佛，向外馳求覓佛。假善知識說出自知自覺，作葯治個向外馳求病。既不向外馳求，病瘥須除葯。若執住自知自覺，是禪那病。』
石鞏問西堂：汝還解捉得虛空麽？堂曰：捉得。鞏曰：作麽生捉？堂曰：以手撮虛空。鞏曰：汝不解捉。堂問：師兄作麽生捉？鞏把堂鼻孔拽。堂作忍痛聲。曰，太煞拽人鼻孔直欲脫去。鞏曰：直須恁麽捉虛空始得。(解脫長者：何以故？何以力拽至直欲脫去。且曰：直須恁麽始得。蓋鼻孔摸著之後，著不脫去，是無異騎驢，不肯下驢了。這才真正作家相見，一步進一步。所以，從前三峰舉野鴨子公案時，作手勢，把鼻孔直扭得翻轉。)
洞山示眾曰：欲知此事，如人家養三兒。一著州中，一著縣中，一著村中。其一用家中錢物，其一用外處錢物，有一人不得家中錢物用，亦不得外處錢物用。且道：那一個合在州中？那一個合在縣中？那一個合在村中？永覺拈雲：村中人不知有者也。縣中人知有者也。州中人知有而不知有者也。縣中人初能知有，如用家中錢物。州中人格外施為，如用外處錢物。村中人既不知有，全無機用，故家中外處錢物俱不得用也。(病叟則不然。村中人知有者也。縣中人知有而不知有者也。州中人非知非不知，非有非不有。)
曹山一日在僧堂向火。有僧曰：今日好寒。山曰：須知有不寒者。僧問：誰是不寒者？山笑火示之。僧曰：莫道無人。山拋下火。(試問：山拋下火，與德山低頭無言歸方丈，是同是別？)僧曰：某甲到此卻不會。山曰：日照寒潭明更明。(雖然拋卻火，照得明更明。)
凈因成曰：只者個負累殺人。認作空劫時自己，分明頭上安頭。更言落在今時，何異霜加雪上。直得純清絕點，猶有流注真常。縱然轉位回機，大似日中逃影。所以道：『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喝一喝，曰：是甚熱碗鳴聲。豈不見道：文殊起佛見法見，貶向二鐵圍山。衲僧起佛見法見，列在三條椽下。乃舉起拂子曰：拂子夜來起佛見法見，且道：今朝如何批判？擊繩床曰：分付德山臨濟。
別峰珍示眾曰：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難睹。欲識大道真體，不離聲色言語。卓拄杖曰：這個是聲。豎起拄杖曰：這個是色。又曰：喚什麼作大道真體？直饒向這裏見得，也是鄭州出曹門。又曰：尋牛須訪跡，學道貴無心。跡在牛還在，無心道易尋。竪起拂子曰：這個是跡。牛在甚麽處？直饒見得頭角分明，鼻孔也在法石手裏。
葯山問僧：甚處來。(或作馬祖)曰：湖南來。問：洞庭水滿也未？曰：未。問：許多時雨，水為甚麽未滿？僧無對。道吾代曰：滿也。雲岩曰：湛湛地。洞山曰：甚麽劫中曾減來。雲門曰：只在這裏。又：雪峰曰：飯籮邊坐，餓死人無數。海水邊坐，渴殺人無數。玄沙曰：飯籮裏坐，餓死人無數，海水沒頭，渴殺人無數。雲門曰：通身是飯，通身是水。天童曰，我即不然。飯籮裏坐，脹殺人無數，海水沒頭，浸殺人無數。
佛果曰：參學者若以此心為祖宗，參到彌勒佛下生，也未會在。若是大丈夫漢，心猶是兒孫，天地未分已是第二頭。且道：正當恁麽時，作麽生是先天地？佛果又曰：直下發明，從本以來元是具足妙圓真心。觸境遇緣，自知落著；(在什麽處，)便乃守住，患不能出得，遂作窠臼；向機境上立照立用，下咄下拍，努目揚眉，一場特地。更遇本色宗匠，盡與拈卻如許知解，直下契證本來無為無事無心境界。然後識羞慚，知休歇，一向冥然，諸聖尚覓他起念處不得，況其餘耶！
《宗范》載：行住坐卧，無不透徹，物物頭頭，靡有間隔，喚作乾白露凈，單明自心，不可只麽守之，守住便落窠臼。卻須勇猛割斷，十分棄舍，轉舍轉明，轉遠轉近。抵死打疊，舍卻命去，始是絕氣息人，方解向上行履，唯己自知，知亦不立。
雲門問：密密處為甚麽不知有？曹山曰：只為密密，所以不知有。門曰：此人如何親近？山曰：莫向密密處親近。門曰：不向密密處時如何？山曰：始解親近。門曰：喏喏。
中峰曰：祖師道：『執之失度，必入邪路。』這是祖師責悟後之執。不見佛眼雲：『有一等人，騎驢覓驢。又有一等人，識得驢了，不肯下驢。』正言此等，執其悟理，未能忘念。外存所悟之法，內記能悟之心；古人斥之為法塵，非之為見刺；故葯山謂：『才有所重，便成窠臼。』皆是責其執悟理者；使悟理不忘，謂：實有此事，見法不圓，成外道所計。然『迷而求悟易，已悟欲忘難。』倘不遇真正導師，盲枷瞎棒，深錐痛劄，卒莫之自己也。你還甘此說麽？有問曹山：如何是常在底人？山曰：恰遇曹山暫出。曰：如何是常不在底人？山曰：難得。
雪峰慧深首座示眾曰：『未得入頭應切切，入頭已得須教徹；雖然得入本無無，莫守無無無間歇。』
《信心銘辟義解》曰：祖師道：二由一有，一亦莫守。義解者謂：才詢二，即昧一；才守一，即生二。當知二是真妄，一是自心。真妄之二既除，自心之一無住，可謂解脫大道也。辟曰：此等語言，記憶在懷，謂之參學，使德山有棒，未到你吃。閻羅老子手中鐵棒，少你一分不得在。偈曰：『一法並教伊莫守，不知莫守未為貧；何如醉卧花氈上，亂把黃金擲向人。』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