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節 禪凈雙修
《華嚴經》：善財童子登妙峰山在別山上見德雲比丘，比丘告善財言：我得自在決定解力，信眼清凈，智光照耀，普觀境界，離一切障，善巧觀察，普眼明徹，具清凈行，往詣十方一切國土，恭敬供養一切諸佛，常念一切諸佛如來，總持一切諸佛正法。常見一切十方諸佛。所謂：見於東方一佛二佛，……乃至不可說不可說佛剎微塵數佛。如東方，南西北方，四維上下，亦復如是。一一方中，所有諸佛，種種色相，種種形貌，種種神通，種種游戲，種種眾會莊嚴道場，種種光明無邊照耀，種種國土，種種壽命，隨諸眾生種種心樂，示現種種成正覺門，於大眾中而獅子吼。善男子！我唯得此憶念一切諸佛境界智慧光明普見法門，豈能了知諸大菩薩無邊智慧清凈行門。所謂：智光普照念佛門，常見一切諸佛國土種種宮殿悉嚴凈故，令一切眾生念佛門，隨諸眾生心之所樂，皆令見佛得清凈故，令安住力念佛門，令入如來十力中故，令安住法念佛門，見無量佛聽聞法故，照耀諸方念佛門，悉見一切諸世界中等無差別諸佛海故，入不可見處念佛門，悉見一切微細境中諸佛自在神通事故，住於諸劫念佛門，一切劫中常見如來諸所施為無暫舍故，住一切時念佛門，於一切時常見如來親近同住不舍離故，住一切剎念佛門，一切國土咸見佛身超過一切無與等故，住一切世念佛門，隨於自心之欲樂，普見三世諸如來故，……住自在心念佛門，知隨自心所有欲樂，一切諸佛現其像故，住自在業念佛門，知隨眾生所積集業現其影像令覺悟故，住神變念佛門，見佛所坐廣大蓮花周徧法界而開敷故，住虛空念佛門，觀察如來所有身雲莊嚴法界虛空界故。(德雲比丘以常念諸佛，總持諸法，常見諸佛，得憶念諸佛境界，智慧光明普見法門，開示種種念佛門，令諸眾生念佛見佛，這是極深極廣的念佛法門。祖師曾提出，比丘見善財，為甚麽不在妙峰而在別峰的問題，『妙高峰頂，官不容針。』『第二峰頭，私通車馬。』正可昭示宗門下人，於己事畢後，不妨向德雲比丘學念佛法門。而與六祖動上有不動之旨，正屬相符。蓋先動上有不動，再不動上有動，不動之上若不許有動，成個什麼禪呢？什麼叫六根門頭放光動地呢？不見《肇論》曰：存不為有，亡不為無。何則？佛言：『吾無生不生，雖生不生。無形不形，雖形不形。』)
《般舟三昧經》載：『佛告跋陀惒菩薩，何因致現在諸佛悉在前立三昧，如是跋陀惒，其有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持戒完具，獨一處止，心念西方阿彌陀佛，今現在，隨所聞，當念去是間千憶萬佛剎，其國名須摩提，在眾菩薩中央說《經》。一切常念阿彌陀佛。……若沙門白衣所聞西方阿彌陀佛剎，常念彼方佛，不得缺戒，一心念，若一日晝夜，若七日七夜，過七日已後，見阿彌陀佛。於覺不見，於夢中見之。……心當作是念時，諸佛國境界各大山須彌山，其有幽冥之處悉為開闢，目亦不閉，心亦不礙，是菩薩摩訶薩不持天眼徹視，不持天耳徹聽，不持神足到其佛剎，不於是間終，生彼間佛剎乃見，便於是間坐見阿彌陀佛。聞所說《經》悉受，得從三昧中悉能具足。為人說之。(《大集經》：『佛告賢護，若四眾清凈持戒，獨處空閑，思維西方安樂世界阿彌陀佛，今現在彼為諸菩薩大眾說法，繫念思維，觀察不已，了了分明，終獲見彌陀如來也。彼善男子善女人端坐繫念，專心想彼阿彌陀佛，如是相好，如是威儀，如是大眾，如是說法，一心相續，次第不亂，或經一日，或經一夜，如是或至七日七夜，是人必睹彌陀如來，若於晝時不能見者，夜分夢中佛必當現。』)……於是間國土聞阿彌陀佛，數數念，用是念故，見阿彌陀佛，見佛已，從問當持何等法生阿彌陀佛國？爾時阿彌陀佛語是菩薩言：欲來生我國者，常念我，數數常當守念，莫有休息，如是得來生我國。佛言：是菩薩用是念佛故，當得生阿彌陀佛國。常念如是，佛身有三十二相，悉具足，光明徹照，端正無比，在比丘僧中說《經》。……佛告跋陀惒，乃往過去時有佛名須波日，時有人行出，入大空澤中，不得飲食，飢渴而卧出，便於夢中得香甘美食，飲食已，其覺，腹中空。自念一切所有，皆如夢耶！佛言：其人用念空故，便逮得無所從生法樂，即逮得阿惟越致。(從有到空。)如是跋陀惒，菩薩其所向方，聞現在佛，常念所向方，欲見佛，即念佛，不當念有，亦無我所立。(雖凈而禪。)如想空，當念佛立，如以珍寶倚琉璃上。(雖禪而凈。)菩薩如是見十方無央數佛清凈，(空不礙有。)譬如人遠出，到他郡國，念本鄉裏家室親屬財產，其人於夢中歸到故鄉裏，見家室親屬，喜共言語，於夢中見己，覺為知識說之，我歸到故鄉裏，見我家室親屬。佛言：菩薩如是，其所向方聞佛名，常念所向方，欲見佛，菩薩一切見佛，如持珍寶著琉璃上。譬如比丘觀死人骨著前，有觀青時，有觀白時，有觀赤時，有觀黑時，其骨無有持來者，亦無有是骨，亦無所從來，是意所作想耳。菩薩如是持佛威神力於三昧中立在，所欲見何方佛，欲見即見，何以故？如是跋陀惒，是三昧佛力所成。持佛威神於三昧中立者，有三事，持佛威神力。持佛三昧力。持本功德力。用是三事，故得見佛。……色清凈，所有者清凈，欲見佛即見，見即問，問即報。聞《經》大歡喜，作是念，佛從何所來，去到何所。自念，佛無所從來，我亦無所至。自念三處：欲處色處無想處，是三處意所為耳。(一切唯心造。)我所念即見心作佛心，自見心是佛心，是怛薩阿竭心。(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即此見佛作佛的心，即是佛心。即是自己無來無去的妙明凈心。這是從他佛轉自佛，是我身心見佛，心不自知心，心不自見心。)(從普通講來，可以說：自我身心見佛，但從即心即佛講來，則心不再自知心，心不再自見心。若以心見心，無異頭上安頭。《楞嚴經》曰：『自心取自心，非幻成幻法。』然則雲何明見心性？須知，所謂：明見者，不是用心去見，系直下無心，直下顯露，直下承當。故曰：『心有想為痴，心無想為泥洹。』或謂：這樣說法，好象離開了教而說宗了。其實，這才真正是大勢至菩薩所說的『不假方便，自得心開。』)心有想為痴，心無想是泥洹。是法無可樂者，皆念所為，設使念為空耳，設有念者，亦了無所有。(『無念不妨有念，有念仍亦了無所有。』)所以，《念佛三昧寶王論》曰：『若存所想之佛，能想之心，或避想佛，以惡取空為無想者，則痴之甚也。吾今了佛皆從想生，無佛無想，何痴之有？此乃觀空三昧，無邪見也。至人冥真體寂，虛空其懷，雖復萬法並照，而心未嘗有。則真智無緣故，無念可名。俗智有緣故，念想以生。想不異空，空不異想，名第一義中道之理。』又曰：『世人謂念佛，有念也。吾則謂：念佛，無念也。念即是空，焉得有念？非念滅空，焉得無念？念性自空，焉得生滅？又：無所念心，應無所住也。而修念佛者，而生其心也。無所念心者，從無住本也。而修念佛者，立一切法也。無所念心者，念即是空也。而修念佛者，空即是念也。雙寂曰：止。雙照曰：觀。照而常寂，無所念心矣。寂而常照，而修念佛矣。』……菩薩有四法疾逮得是三昧。何等為四：一者，所信無有能壞者。二者，精進無有能逮者。三者，所入智慧無有能及者。四者，常與善師從事。……一者，不得有世間思想，如彈指頃三月。二者，不得卧出三月，如指相彈頃。三者，經行不得休息，不得坐三月，除其飯食左右。四者，不人說《經》，不得望衣服飲食。(唐道宣律師修般舟三昧九十晶，晝夜行道，不坐不卧，一日身倦，幾仆階下，有神現傍扶之，不致傾跌，師問是誰？答：是北方毗沙門王子張瓊。問：何以至此？答：以師行道精進，特來護持。……)譬如佛今於若前說《經》，菩薩當作是念，諸佛悉在前立，當具思念諸佛端正，悉欲逮見一一相，當想識無有能見諸佛頂上者，悉具足作是想。(試問：諸佛頂上是什麽？作麽生想？作麽生具足想？)見諸佛，當作是念，我身亦當逮得如是，亦當逮得身相如是，亦當逮得持戒三昧如是。當作是念，我當從心得從身得，當復更作念，佛亦不用心得，亦不用身得，亦不用心得佛，亦不用色得佛。何以故？心者，佛無心。色者，佛無色。不用是心色，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智慧索不可得，自復索我，了不可得，亦無所得，亦無所見，一切法本無所有，……菩薩見佛已。菩薩心念無所著。……著者為燒身。見佛但當念其功德，當索摩訶衍，……若有菩薩得是三昧者，當學誦，當持，當教人，當守，如是者得佛不久，汝曹知否？……當作是知三昧所出如是，從中出佛聞《經》，正立於四意止中。何等為四意止中？一者，自觀身，觀他人身，自觀身觀他人身者，本無身。二者，自觀痛癢，觀他人痛癢，自觀痛癢觀他人痛癢者，本無痛癢。三者，自觀意，觀他人意，自觀意觀他人意者，本無意。四者，自觀法，觀他人法，自觀法觀他人法者，本無法。佛告跋陀惒，是三昧誰當信者，獨怛薩阿竭阿羅訶三耶三佛，阿惟越致阿羅漢乃信之耳。……是法無所有，本無是法。無所從來，亦無所從去，本無是法。不著者近，有著者遠。佛告跋陀惒，若有守是三昧者，因想入無想中，見佛念佛守覺。聞《經》念法守覺。不得念我，不得著法。何以故？有守覺。跋陀惒，有守覺，不見佛。有所著如毛發，不得法。(此覺，即始覺本覺的覺，系從見佛念佛聞《經》守法，明得性覺，但亦不可守住執著。)……佛告跋陀惒菩薩，往昔無數劫，提和竭羅佛時，我於提和竭羅佛所，聞是三昧，即受持是三昧，見十方無央數佛，悉從聞《經》悉受持，爾時諸佛悉語我言：卻後無央數劫，汝當作佛，名釋迦文。……佛告跋陀惒菩薩，色不當著，不當有所向生，當行空。是三昧當守。何等為三昧？當隨是法(行空)行。復次，跋陀惒，菩薩自觀身，無身，亦無所觀，亦無見，亦無所著，本亦無所盲，亦無聾。如《經》中法，視住亦無所見，亦無所著，無所著為守道者，於法中無所疑，不疑者為見佛，見佛者為疑斷。諸法無所從來生，何以故？菩薩有法疑想便為著，何等為著？有人有壽有命有法有陰，有人有對有想有根有欲，是為著。何以故？菩薩見諸法無所著。是念亦不見。……譬如虛空，無色無想，清凈無瑕穢。菩薩見諸法，知是眼。(等所行境。)無所掛礙，見諸法用，是故見諸佛。見諸佛如以明月珠持著琉璃上，如日初出時，如月十五日，在眾星中央時，……諸佛如是，佛持戒，佛威神，佛功德。無央數國土悉極明。是菩薩見十方佛。如是聞《經》，悉受得佛。(『此《經》先用念佛法門，使得現前即見阿彌陀佛，後再開示無去無來，即心即佛，從有相入無相，從有想入無想，從見他佛再見自佛，最後連此佛此覺亦不可守，縱或有著至微細如毛發許，亦不得。這才是本來無一物，然而無一物中無盡藏。一切諸佛依正持戒威神功德莊嚴，無不具足，無不明見。試問：這是禪是凈？』)
《首楞嚴經》載：佛問最初發心悟十八界，誰為圓通？從何方便入三摩地，大勢至法王子白佛言：我憶往昔恆何沙劫有佛出世，名無量光。十二如來相繼一劫，其最後佛名日月光，彼佛教我念佛三昧，(從念佛得三昧，蕅益大師曰：念佛三昧有三種：一、念自佛，該攝一切諸教，一切禪宗直指法門，罄無不盡。二、念他佛，該攝《彌陀》《藥師》《上生》等《經》，及蓮社自想法門，罄無不盡。三、自他俱念，先須開圓頓解，了知心佛眾生三無差別。自他本自不二，乃托他佛以顯本性。托外義成，唯心觀立。又：妙德瑩然，周徧世界，是念自佛。瞻一影像，即是如來三身實相，名念他佛。諸佛乃眾生心內之佛，眾生乃諸佛心內之眾生，觀身實相，觀佛亦然，名自他俱念。)譬如有人，一專為億，一人專忘，如是二人，若逢不逢，或見非見，二人相憶，二憶念深，如是乃至從生至生，同於形影，不相乖異。十方如來，憐念眾生，如母億子，若子逃逝，雖憶何為？子若憶母，如母憶時，母子歷生，不相違遠，若眾生心憶佛念佛。(憶佛念佛，亦凈亦禪，續法大師曰：事憶念。則專心注意，毫無離緣。理憶念。則唯妙覺明圓照法界。佛亦有二，一、事相。即是三身十身。(《華嚴經》載：佛具十種身。)二、理性。惟是一真法界。又：事理億念佛中復各有二，一、行布。二、圓融。先念化報，然後法等，是事次第也。若三若十同在一心，是理事一時也。先空，次不空，後空不空，是理次第也。三如來藏心佛，同在一時中念，是理圓融也。)現前當來，必定見佛，去佛不遠。(蕅師曰：現前即見他佛者，如遠公三見聖像。當來乃見他佛者，如臨終佛迎，花開見佛之類。現前見自佛者，親見本覺法身。當來見自佛者，相似見於本覺。)不假方便，自得心開。(『開自心，見本性，不須另假別種方便，只此憶佛念佛，自得心體開顯，所謂：開佛知見，入佛知見也。』)如染香人，身有香氣，此則名曰：香光莊嚴。(蕅師曰：佛雲：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無明覆故，不能得見。無明受香氣所薰，無明漸斷，本性漸顯，西方聖眾，去我不遠，無量光明，常照眾生不舍，無明障故，不能得見。香氣所薰，無明漸減，聖像即見。)我本因地，以念佛心入無生忍。(到此地步，見性不見性可以不必談了。)今於此界，攝念佛人歸於凈土。(雖是攝歸凈土，無非為此大事因緣。)佛問圓通，我無選擇，都攝六根，凈念相繼，得三摩地，斯為第一。(念從心出，即念即心，念凈心凈，心凈土凈。倘不能凈，或未能繼，則須要攝，作麽生攝？念佛可以止惡，念佛可以行善。攝得能不造惡，專門行善。使六根對六塵，受而不染。隨緣不變，不變隨緣。六祖道：『但凈本心，使六根出六門，於六塵中無染無雜，來去自由，通行無滯，即是般若三昧自在解脫。』能夠這樣，當然即得入三摩地，必為西方三聖所印可。至攝六根，專念彌陀聖號，能夠凈念相繼，決定得生西方。此點凈土經論已廣闡說，茲不再錄。不過，臨終之時，一般說來，不能出聲念時，應當默念。但到那個時候，事實上往往精神不濟，即使默念，亦必感到吃力，那就不要默念，即默想，默想阿彌陀佛聖像或聖號。倘為彼助念，則宜念四字，不宜念六字，六字比較複雜，不如四字簡單，易於跟隨。二，必須念得極慢極慢，因病人此時已沒有精力，助念者雖以為已經很慢，但在病人若要以(世間分別)意識想念來跟隨，則必仍將感到吃力，不能相隨相繼，若放棄不隨，又怕稍欠圓滿，致礙往生，如果稍有類此情形，極易導使病人產生惱亂印象，遺害無窮，切須防止。所以，必須告以用『阿彌陀佛』四字連續緩念，以期安祥而往生。特並附及，藉便參考。)
蕅益大師曰：『宗乘與凈土，二俱勝妙法，眾生根性異，不免隨機說。向上一著非禪，非凈，即禪即凈，才言參究，已是曲為下根。果大丈夫，自應諦信是心作佛，是心是佛。設有一念與佛有隔，不名念佛三昧。(因念佛而證正受，斯謂：念佛三昧。)若念念與佛無間，何勞更問阿誰？(阿誰念念與佛有間？何勞更問阿誰是佛？)凈土極則事，無念外之佛，為念所念。無佛外之念，能念於佛。正下手時，便不落四句百非，通身拶入。(試問：這幾句是禪是凈？)但見阿彌陀佛一毛孔，即見十方無量諸佛，但生西方極樂一佛國，即生十方諸佛凈土。此是向上一路。』(讀者：請真正透徹，真正理解。)
永覺曰：『禪凈二門，應機不同，而功用無別。』『宜凈土者，則凈土勝於參禪。宜參禪者，則參禪勝於凈土。反此，非唯不及，必無成矣。學者宜善擇之，至永明四料揀，(憶似《宗鏡錄》及《萬善同歸集》內，均無此語。)亦是抑揚讚歎，勸歸念佛耳。』若實論之，有禪而習氣尚重者，固有陰境可虞，然而功在平日，常加提醒，使佛知見不昧而已。念佛而得見彌陀，誠不愁開悟，然未見之前，豈無陰境可虞哉？蓋正見未開，則陰境不破，陰境不破，則業障難脫，雖彌陀悲願攝受，其如盲者之不見日，何哉？故未悟往生者，特百中之一二耳。然則參禪兼修凈土可乎？曰：參禪之功，只貴並心一路，若念分兩頭，百無成就。如參禪人有一念待悟心，便為大障，況欣慕凈土諸樂事乎？況慮不悟時不生凈土，已悟後不生凈土乎？盡屬偷心，急加剿絕可也。但於正參之外，一切禮佛念佛等，隨緣兼帶，任運不廢，如尋常穿衣吃飯焉，則凈土乃不兼而兼焉！若大事發明之後，志欲親覲諸佛，或接引群機，發願往生，無有不可。蓋無生而生也。
笑岩曰：世間一切人，凡天年盡際，或患難窮極時，則心裡諸想，自然還源。覺得胸中一分客塵煩惱，於此漸空。卻好就在這裏挨拶住，切切研磨也。不管他面前昏曉，心裡醒迷，只這麼混混沌沌靠將去，倘因緣時節，不覺把個迷頑混沌胞胎，豁然裂破，胸中一面大圓鏡智，徹底光輝。乃至頓見現前虛空，大地樓台，殿閣房舍人物，一切差別，盡在我大圓鏡中顯現影像。方見得這個無漏妙心，眼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心不能思，只這個眼耳口心不能視聽言思的，原來充滿法界。無不周遍，無有邊表限量。故《經》雲：無漏真凈，雲何更容他物。如實得這麼一回，到凈盡無疑地面，設有諸佛百千萬億方便門，總教置諸量外，一笑而已。『若向這本分事上，承當不下，狐疑未穩，無奈天數急迫，無暇整理，作別的工夫，且於如來方便門中理會去，萬不失一，亦不誤賺空過，只把從前未了未辦的，未能割捨的諸雜事業，一刀兩段，齊都放下，向無休無著乾淨心中，唯提出一個阿彌陀佛，或出聲數念，或心中默念，只要字字朗然。』如默念舉不熟，則勤出聲，數或十聲或三十五十聲，一切切定仍歸牙齒相著，鼻息調定，兩眼微開，如坐禪式，不緩不緊，放教穩穩妥妥的，莫要拘心費力，但覺話頭松慢斷間，便是意下不謹切，便是走作，生死大空子，即速覺得照破，伊則自然沒處去。倘因事忘了，覺來就撲。念昏沉睡，醒來就撲。如此用心，不消半年一載，話頭自然成片，欲罷不能。於此，身心得許多輕安快樂，或生出許多歡喜道心，知得即休。返觀以前所愛所貴的物事，如惡臭一般，何足戀哉？若於百年臨命終時，亦不消別尋路子，亦不得費力著忙，只請一尊接引佛像，懸置行人面前，兩目睹佛容，心口如常，稱念佛號，令捨身之際，使中陰身，常不離佛，常睹佛容，心口既無異念，隨心游往承事。(這樣臨終，應可即生凈土，不落中陰，即落中陰，亦因心目常不離佛，仍可隨心(信願)往生。)凡諸一切有情，但肯信此法門，依而行之，皆得不可思議，解脫受用。勉之！勉之！
《宗范》載：近今法運際衰，人根多鈍，臘月到來，未免一場懡羅，是則莫如禪凈兼修。『如參禪已經知有，而力量薄弱，不能純藉自力超登聖位，見地雖正，余習熾然，日下孤燈，常時失照，那能打成一片，斯則在家二眾，此病猶多，倘不仗佛力加被，其能免於臨終生悔乎？』又：宗家兒往往以唯心凈土，自性彌陀為指歸，此則仍是自力薰修，不合往生正因。一錯百錯，不可不知。『往生正因者，了知自心，本是具足，自心實相，即是西方常寂光土。自心般若，即是西方常寂光彌陀。念自心具足之彌陀聖號，薰發自心具足之極樂西方。(所謂：以彌陀心內之眾生，念眾生心內之彌陀。)今日修持如是因，臨終決得如是果。仗自力之願山，投彌陀之願海，願願交契，事理圓成，臘月三十到來，自然有不思議之上品往生，斯乃禪凈雙修之正軌也。』宗門人那邊明白了，卻來這邊行履。說個『行履』兩字，便是臘月扇子，於本分事，了無交涉，然卻少他不得。『今即以常持六字洪名為行履，念念是始覺，念念是本覺，念念全本覺作始覺，念念泯始覺歸本覺。本始合一，行願相資。帶業橫超，一生成辦。這柄臘月扇子，扇得透體清涼，送登極樂。故今普勸發心，猛為立志，始從參禪入手，了知本分，淘汰綱宗，繼則博會教乘，融貫宗門，如合水乳，毫無纖疑。然後合宗教以收歸，往生凈土。成道成佛，上求下化。發大心，行大行，證大果，起大化，盡未來際，有能合如是軌轍者，真是古今來第一無事道人也。』
憨山《夢游集》：有人問：『參究凈土二行皆所篤信願修，但參究要離念，凈土要繫念，兩者似違，用心難一，願乞指示。』憨山曰：『禪凈二行，原無二法，永明大師示之於前矣。禪本離念固矣。然凈土有上品上生，未嘗不從離念中修，若曰念佛，至一心不亂。但一心不亂，豈存念耶？』但此中雖是無二，至於下手工夫，不無巧拙。以參究用心處，最微最密，若當參究時，在一念不生。若雲：念佛。則念又生也。如此，不無兩橛。『應就參究念佛處，打作一條，要他不生而生，生而不生，方是永嘉惺寂雙流之實行也。』何耶？若論參究提話頭，堵截意根，要他一念不生，如此參的工夫，古人謂之抱樁搖櫓，只這要他不生的一念，即是生也。豈是真不生耶？只如念佛，若只將一聲佛號掛在心頭，豈是真一心不亂！古人教人蔘活句不參死句，正在生處見不生意。如《經》雲：『見剎那者，方悟無生。即此一語，則參究念佛當下成一條矣。』道人諦聽：參究念佛，此中易落淆訛，不可忽也。『如何參究即念佛，念佛即參究耶？佛祖教人只是了悟無生則大事畢矣，然無生豈如木石枯樁耶？要在生處了無生，為第一義。』且參究乃無生也，念佛乃生心也。『如今參究就將一句阿彌陀佛作話頭，做審實的工夫。正當做時，先將自己身心世界並從前一切世諦俗習語言佛法知見，一齊放下，連放下亦放下，放到無可放處，則當下空空寂寂，不見有一念生矣。就從此空空寂寂中著力，提起一聲阿彌陀佛，歷歷分明，如此提一聲二聲三五七聲，正當提起時，就直下看覷，審實此念佛的是誰？重下疑情，審之又審，疑之又疑，疑情少松，又似前提，又審又疑，單看此念佛的畢竟是誰？向何處起落，向何處去？如驢覷井，覷來覷去，疑來疑去，疑到心思路絕處，如銀山鐵壁，無轉身吐氣處，是時忽然撞著觸著真無生意，忽然猛的現前時，則通身汗流，如大夢忽覺。到此方信生即無生，無生即生，參即是念，念即是參，原無二法。』回頭一看，始知向來如在含元殿裏覓長安。如此做工夫，最怕將心要悟，才有要悟的心，便是攔頭板也。只管一直做將去，不計工程，即到做不得時，則打起精彩，又重做起。切不可貪求玄妙，即有一念暫息，寂靜歡喜，切不可當作好處，直須吐卻。切不可將佛祖玄言妙語來作證，當作實法。不可墮在無事甲中，以此為得。『總之，一切聖凡迷悟都不管，單單只是追求一念下落，追到趕盡殺絕處，久久自見本來面目。』如十字街頭見阿爺，更不向人問覓也。看來此事元是人人本分上事，更無甚奇特處。『縱做到最後了手，依然只是舊時人，不改舊時行履處，不曾增益一毛，但只是眼睛光光亮亮，不被他見聞覺知瞞昧也。』道人真真實實為生死大事，試從此下手，決不相賺。(關於禪凈雙修，方法不一。《金剛經》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無住不妨生心，生心不妨無住，即憨師所謂：生即無生。這樣，即使禪凈同修，亦可兩不相礙了也。《西方確指》：亦曾謂：『學道而不明心，譬如造屋無基，渡水無筏。心本無念，念逐想生。此想虛妄，流轉生死。當知此一句阿彌陀佛，不從想生，不從念有，不住內外，無有相貌，即是凈諸妄想，諸佛如來清凈微妙真實之身，非一非二，不可分別。如是念者，煩惱塵勞，無斷無縛，止是一心。必得一心，方得名焉執持名號，方得名為一心不亂。凈業功成，直趨上品。修行人要使此心，一絲不掛，萬慮俱忘，空洞洞地不知有身，不知有世，並不知我今日所作是修行之事。』至於修凈之法，晨起誦《阿彌陀經》一卷，持阿彌陀佛一千聲，向佛前迴向，念一心歸命文，此為一時之課。若初起，身心未寧，日止四時。稍寧，漸增至六時，又漸增至十二時。合《經》十二卷，佛名一萬二千聲。更於迴向時，禮佛百拜。亦可分作四時，此為常課。余工不必計數，或默或聲，但攝心諦念而已。『持名之法，必要字字句句，聲心相依。不雜分毫世念，久久成熟。決定得生極樂。』又謂：誦《經》，要勻勻凈凈，不緩不急，不疾不徐。念佛，要聲聲心心，不澀不掉，不浮不沉。至於迴向，不是但誦舊文一遍，須從自己心中發出真正大菩提願，至誠懇切，普願一切眾生同生極樂，而我心無所著，如虛空等，是名迴向。又：靜坐時，當反觀深究，佛即我心，是心是佛，不假外求，如心而住，無能無所，如是諦觀，更無二念，是名修行三昧。慎勿忘形死心，又落魔外知見。如是坐一時，便起經行，又更持誦，有個次序。若忙忙促促，一氣趕去，謂可完卻一日課誦，便有苟且了局之念，非真正修行矣。)
虛雲大師曰：念佛的人，每毀謗參禪，參禪的人每毀念佛，其實參禪念佛等等法門，本來都是釋迦老子親口所說。道本無二，不過以眾生夙因根器各各不同，為應病與葯計，方便說了許多法門。來攝化群機，後來諸大師依教分宗，亦不過按當世所趣來對機說法而已。如果就其性近者來修持，則那一門都是入道妙門，本沒有高下的分別。而且法法本來可以互通，圓融無礙的。『譬如念佛到一心不亂，何嘗不是參禪。參禪到能所雙忘，又何嘗不是念實相佛。禪者，凈中之禪。凈者，禪中之凈。凈與禪本相輔而行。』奈何世人偏執，起門戶之見，自贊毀他，盡違背佛祖分宗別教的深意，且無意中犯了毀謗佛法危害佛門的重罪，豈不是一件極可哀愍的事麽？(一九四二年，大師在重慶主持法會，病叟曾住在那邊，親近一個時期，有戒塵老法師者，五十年前與大師在鎮江金山寺同參，後在昆明宏揚凈土，聞師在重慶，特來會晤，並邀赴昆，師問塵：何以要弘凈土？並謂：『一真法界中，怎麼會搞出一個阿彌陀佛來了，我真不懂。』塵師無語。該時除大師及塵師外，憶似只有病叟一人在場。當時病叟雖已皈依大師，但對宗門一竅不通，以為大師主宗，所以反對修凈而已。及今思之，這正是大師勘驗塵師之處。試問：一真法界中，究竟有沒有阿彌陀佛？而塵師之默然，是否是無語？未敢遽測。且看大師在某次禪七中曾道：『要內外加修，內修就是單單的的參句念佛是誰的話頭，或念句阿彌陀佛，不起貪嗔痴恚種種其他念頭，使真如法性得以透露。外修是戒殺放生，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把念阿彌陀佛當話頭，這不是禪凈雙修的初步麽？』)圭峰《圓覺大疏鈔》載：禪宗中有南山念佛一門，謂其先亦五祖忍大師下分出，法名宣什，果州未和尚，閬州蘊玉，相如縣尼一乘，皆弘之，其初集眾禮懺等儀式，如金門和尚下，授法時，先說法門道理，修行意趣，然後令一字念佛，初引聲由念，後漸微聲，沒聲，乃至無聲，送佛至意，意念猶粗，又送至心。念念存想，有佛恆存心中，乃至無想，盍不得道。(這一方法，亦禪凈雙修的方便，正如中峰祖師所謂：『是心是佛將心念，念到心空佛亦忘，撒手歸來重檢點，花開赤白與青黃。』)
《壇經》：韋刺史問：弟子常見僧俗常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請和尚說得生彼否？願為破疑。六祖曰：使君善聴，惠能與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里數有十萬八千，即身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有人說：六祖未明經教，致對經文稍有出入，其實不然，六祖對經文若不明白，必先問明，決不隨便臆說。『例如法達大師問《法華經》義等。』此處說世尊在舍衛城說西方引化等語，明明並非不知經文。且本節所說，並無與經文相背之處，即以遠近而論，有人誤認去此不遠四字，與《阿彌陀經》十萬億佛土相違，這是未曾見過《觀無量壽佛經》：佛告韋提希，汝今知否？阿彌陀佛去此不遠。之語，何以一經說十萬億佛土，一經說不遠呢？六祖說得很明白，下根說遠，上根說近。對上智來說，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則即萬萬億佛土，亦豈算遠？唯《阿彌陀經》系為一般末法眾生所說，上中下三根普被，最簡最便的方法，故說稍遠。至修觀方法，則較深進，韋提希仗佛威神即時親見彌陀，可以算屬上根，故說不遠。此祖語與教義，正屬相同。至十萬億與十萬八千數目似乎不同，不知世尊所說十萬億亦不過整個約數，而六祖所說十萬八千，仍用十萬，而加八千兩字，極有深意，正見妙喻。且《無量壽經》載：為十萬億剎。而《清凈平等覺經》，則為千萬億須彌山佛國。數字方面，教下亦不許拘泥，何況宗門。)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中峰曰：『悟則生滅皆無生，迷則無生皆生滅。』唯迷悟兩字是依比較來說，小悟之人與未悟者來說，未悟是迷，小悟是悟。然對大悟者來說，則仍是迷。『況若無迷，亦即無悟。』『本來無一物。』『說迷說悟，都是方便而已。』)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凈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凈，即佛土凈(為什麽說：念佛求生於彼是迷人？有一部分人識得此間多受眾苦，少受諸樂，而西方則無諸苦，但受諸樂。為要離苦得樂，求生於彼。這樣的人能夠厭離此世，欣求西方，且對世尊所說難信之法深信不疑，更能實行念佛，求生彼國，實算不錯，比之執迷不悟，樂此不疲之人，亦可以算悟。但不知自己身心之中具有樂土，反而外求，較之心凈(故)土凈者而論，則仍不免是迷。這是要他們更深進一步，不是根本反對念佛求生，不可錯會。『當然，念佛求生的人，其程度亦大有高低迷悟之不同。』茲將自凈其心的人，較普通念佛求生的人，較進一步的情形，再說一下，現在請先把自己的心來清凈一下，就是使心不被六塵所染，若要真斷見惑思惑以至不動地位，固然極不容易。然只要先試一念清凈，覺得世間無有一事一物，足能使我煩惱，使我擾亂，覺得沒有一樣東西可以拘縛於我，那個時候，就覺得非常快樂，一念清凈，一念快樂，念念清凈，念念快樂。則即此土此世，亦何曾污我，亦何曾不凈呢？不過這是小樂，不是極樂，只是死水，不是西方。必須自己轉苦得樂，要求一切眾生，盡能轉苦得樂，自己心凈土凈，務求一切眾生盡得心凈土凈。竭盡方便，度盡眾生，白浪滔天，澄潭如鏡，快樂至極，悲憫無窮。這樣，即是未離此土，已到西方，未待命終，已登極樂。這才是真能自凈其心，這才是真能心凈土凈，這才是與大勢至菩薩所說的凈念相接近，這才是如《維摩詰經》所說：眾生心凈，則國土凈。)使君東方人，但心凈即無罪，雖西方人，心不凈亦有[亻*(替-日+心)]。東方人造罪，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罪，念佛求生何國？(有一部份念佛的人，雖亦念佛求生，但仍不免造罪，或且造罪時多，念佛時少，其意若曰：我現尚未修成，力量未夠，所以不免造罪，只待往生西方，那就自然好了。這比《孟子》上面的『月攘一雞』更壞，不但因循依賴，直是怙惡不悛，就是念佛不誠，求生不切。六祖特別憐憫，痛下針砭，告以要注重心凈不心凈，造罪不造罪。你如心凈，即在東方，亦即無罪。你若總不心凈，則即使做了西方人，勢仍不凈，仍是有過。你若不斷造罪，求生西方，則即使你做了西方人，仍舊這樣造罪，你再求生何國？這四句，要每二句連讀。這是直斥不肯心凈的人，要他深進心凈。不斷造罪的人，要他不再退墮造罪。並非不明《經》義，真說西方人會造罪。『讀《經》要活讀，不許死讀，看祖師語句，更要活看，不可連牛皮也著穿。』不見志徹大師問六祖：弟子常覽《涅槃經》，未曉常無常義，乞和尚慈悲，略為解說。祖曰：無常者，即佛性也。有常者，即一切善惡諸法分別心也。曰：和尚所說，大違《經》文。祖曰：吾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曰：《經》說：佛性是常，和尚卻言無常。善惡諸法乃至菩提心皆是無常，和尚確言是常。此即相違，令學人轉加疑惑。祖曰：《涅槃經》，吾昔聽尼無盡藏讀誦一遍，便為講說，無一字一義，不合《經》文，乃至為汝，終無二說。(下文請看《壇經》。)此則若不是徹大師大違《經》文之問，六祖不繼續宣述，則後人亦將曰：六祖不明《經》義，致有違背了也。但此處韋使君已經悟解，並不再問。所以，後面六祖不得不無問自說了也。又有人對佛性無常，諸法有常，或仍不免疑惑，特用淺顯方法，附帶解釋一下，六祖道：吾有一物，無頭無尾，無名無字，無背無面，問諸人還識否？神會大師曰：是諸佛之本源，神會之佛性。當即被祖呵斥，何以故？『道個如如，早變了也。』『等你說個佛性，即已不是那個有常的無名無字的了。』不見趙州道：『菩提涅槃真如佛性，盡是貼體衣服，亦名煩惱，實際理地，甚麽處著？』所以佛性無常，正以徹底說明那個真正有常的東西，至諸法何以有常？則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天地萬物，無非自己。《首楞嚴經》：佛告阿難：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究其性真，均為妙覺明體，乃至陰入處界，無不本如來藏妙真如性。《正脈釋》謂：現前有情肉身，無情房舍器皿，花柳風雲，乃至電光石火，幻夢暫現之物，皆即當體真常。不生不滅。所以，六祖的無常，有常，正以注釋《經》文有常無常的真義。蓋既《壇經》說：『我傳佛心印，安敢違於佛《經》？』當然不會違反《經》義。試看：僧問大隨真：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這個壞不壞？隨曰：壞。僧曰：恁麽則隨他去也。隨曰：隨他去。僧不肯，後到投子，舉前話。子遂裝香遙禮曰：西川古佛出世。謂其僧曰：汝速回去懺悔。僧回大隨，隨已歿。再至投子，子亦遷化。後僧問修山主：劫火洞然，大千俱壞，未審這個壞不壞？山曰：不壞。問：為什麽不壞？曰：非同大千。佛果道：『若是得的人，道壞，也有出身處，道不壞，也有出身處。不過實際講來，常與無常，都是門庭施設。』不見《楞伽經》曰：『若無分別覺，永離常無常。』六祖自己亦曾謂：『佛性非常非無常。』《宗鏡錄》曰：『常與無常，我與無我，但形言跡，皆是方便。』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凈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所以佛言：隨處恆安樂。(上面僅說，西方並不遙遠，只要心凈，則土亦凈，自得安樂。茲更說出，所謂：自凈其心者，更須自己明了心性，識得身中凈土，凡愚之所以為凡愚，因為不了自性，不識身中凈土。所以，願東願西。若能了得自性，方知不是色身之外，別有法身。而凈土豈在身心之外？更知『只此一事實，餘二即非真。』既無煩惱可斷，將感何處不安樂，尚有什麽願東願西，凈土不凈土呢？所以中峰道：『世界何緣稱極樂，只因眾苦不能侵，道人若要尋歸路，但向塵中了自心。』)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惡，即行十萬，後除八邪，乃過八千，念念見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覩彌陀。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這再申說，『要除惡行善，除邪行正，更能見性，一念平直，則剎那即見西方，便得覩見彌陀。』否則路遙難到，還有什麼佛來迎呢？即此『何佛即來迎請』一句，足見不是祖師不明《經》義，而是後人不明祖意。)惠能與諸人移西方，如剎那間，目前便見，各願見否？眾皆頂禮雲：若此處見，何須更願往生。願和尚慈悲，便現西方普令得見。祖曰：大眾！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門，外有五門，內有意門。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無，性在身心存，性去身心壞。(單獨說心或性，則心性無別。黃檗曰：『心性不異，即性即心，心性雙舉時。則性居體，心居用。』例如：有問南陽：『未審心之與性，為別為不別？』陽曰：『迷則別，悟則不別。譬如寒月，水結為冰。及至暖時，釋冰成水。眾生迷時，結性成心。眾生悟時，釋心成性。』六祖亦曾道：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本性。現在六祖此地所說，仍是此意。所以道：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又：《心地觀經》載：『眾生之心，猶如大地，五穀五果，從大地生，如是心法，生世出世，善惡五趣，有學無學，獨覺菩薩及於如來，以此因緣，三界唯心，心名為地。』然則心豈不是主人麽？就此處來說，雖是主人，但非主中主。不見洞山問龍山：『如何是主中主？』龍曰：『長年不出戶。』僧問廣德義：『如何是主中主？』答：『東宮雖至嫡，不面聖堯顏。』陸亘問南泉：『姓什麼？』泉曰：『姓王。』問：『還有眷屬也無？』泉曰：『四臣不昧。』問：『王居何位？』泉曰：『玉殿苔生後。』有僧問曹山：如何是君？曹曰：妙德尊寰宇，高明朗太虛。問：如何是臣？曹曰：靈機弘聖道，真知利群生。至於性去身心壞。心何以會壞？毗舍浮佛偈曰：『假借四大以為身。心本無生因境有，前境若無心亦無，罪福如幻起亦滅。』又：先尼外道謂：『我此身中，有一神性，此性能知痛癢，身壞之時，神則出去，如舍被燒，舍則無常，舍主是常。』試問：與此處所說，分別在什麽處？)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眾生，自性覺即是佛。(黃檗曰：『性即是心，心即是佛。』所以，只要自性自覺，即了自心是佛，佛與眾生之別，只在覺與不覺。但妙明心性，雖非內非外，難思難議，要當自內所證，不假外求。故自性證悟，當下即心即佛。若向外求，仍是迷惑眾生。又：《觀無量壽佛經》說：『是心作佛，是心是佛。』《疏妙宗鈔》略謂：『佛本是無，心凈才有。初作他佛，次作自佛。心即是佛，心外無佛。初是他佛，次是自佛。』《疏鈔演義》略謂：『全心是佛，全佛是心。先靠他佛，顯出自佛，再講佛身，全是本覺。』《四帖疏》略謂：『有人把此一門作唯識法身觀，或作自性清凈佛性觀，其意大錯。因既想像，是已假立了三十二相，至於真如法界，豈有相可緣？有身可取呢？今此觀門，指方立相，住心取境，對於無相離念，總不說明。這是如來懸知末代罪惡凡夫，叫他立相住心，尚辦不到。何況要他離開了相，去求那個事呢？』上面所說各節，與此地祖師所說，有交涉？沒交涉？)慈悲即是觀音，喜舍名為勢至，能凈即釋迦，平直即彌陀，人我是須彌，邪心即海水，煩惱是波浪，毒害是惡龍，虛妄是鬼神，塵勞是魚鱉，貪嗔是地獄，愚痴是畜生，善知識！常行十善，天堂便至。除人我，須彌倒，去邪心，海水竭，煩惱無，波浪滅，毒害除，魚龍絕。(『若人慾了知，三世一切佛，應觀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所以，造惡即入惡道。行善即入善道。若能清凈平直，慈悲喜舍，則是諸佛菩薩。』)自心地上，覺性如來，放大光明，外照六門清凈，能破六欲諸天。自性內照，三毒即除，地獄等罪，一時消滅。內外明徹，不異西方，不作此修，如何到彼？(自己性覺在六根門頭放光動地，外破六欲，內滅三毒，妄消真顯，大徹大明，只此豈異西方？西方豈在心外？照此而修，不到而到。不作此修，何時能到？)大眾聞說，瞭然見性，悉皆禮拜，俱嘆善哉！唱言普願法界眾生，聞者一時悟解。(你道六祖敗闕了沒有？『普願悟解。是自己悟解了，普願眾生亦齊悟解。還是自己未曾悟解，所以，願別人亦不要悟解，悟是悟個什麼？解又解個什麼？』)六祖又言：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必在寺。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人心惡。但心清凈，即是自性西方。(這裏，祖師何以又不問自說，祖師早已知道後人對西方人造罪一語，未免誤會，所以補充說明，必須活看，譬如在家在寺，亦可以喻說東方西方，在寺不修，即如西方人心惡。並非真說彌陀極樂世界的人會造罪心惡。這祖師切囑後人不許錯會的婆心，是極為清楚的了。『還有須重復結出的，就是但心清凈，就是自性西方，這是自始至終的一貫宗旨。』六祖最後的囑咐曰：問有將無對，問無將有對，問凡以聖對，問聖以凡對。當時世人多重西方凈土，故以自性西方對。顯非不明教理，更非反對西方。不然，何以說慈悲喜舍即是觀音勢至？能凈平直即是釋迦彌陀？既曰：何佛來迎，往生難到。就可證明，機緣相當的時候，即會有佛來迎，往生即到也。不但如此，六祖所接繫上上根人，所傳系無上頓法。所以闡述凈土，亦用無上頓法。不待臨終，不須西往，剎那當處，即刻得見到。至於一般念佛法門，釋尊已說，後人更有闡述，自不須六祖來述，現在要問彌陀在什麽處？速道速道！)
(一)禪凈雙修佛號的試念：病叟曾夢見阿彌陀佛從對面廟中走來，對病叟說：『你不斷聲連續念二十四小時看看。』病叟即問：『念四個字，還是念六個字？』佛說：『四個字。』此時佛已向佛的右手方面轉彎走去，病叟又問：『出聲念，還是默念？』佛說：『出聲念。』佛說此語時，已只見佛金身的背後了。乃因種種障礙，隔了數年，方得試念。自清早八時至翌晨八時下座，遵照佛的面示，用四個字連續小聲稱念。出息入息，即呼氣吸氣，均有聲音念出，聲音雖低，而歷歷分明，連續不斷，可以持久，毫不傷氣，絕不用力，全身都很舒適，隨順氣息出入而念，自然自在，而此一聲阿彌陀佛，初似從心而出，經口入空，由空入耳，轉回入心。旋似不關口耳，不覺出入，只有阿彌陀佛，聲隨於心，心隨於聲，類似『追頂念。』一句追一句，一字頂一字，但沒有絲毫緊張。先則聲心相合，聲心俱徧。繼則心佛一如，快樂無比，再則心亦沒有了，佛亦沒有了，任何妄想等等，一切一切，不特沒有，亦自然而然地不容許有，即使來了，亦會當下絕跡。正所謂：『紅爐點雪。』亦如所有一句『阿彌陀佛。』就成完全是禪了。病叟在當時，起初認為這是禪境，我要的是阿彌陀佛，不要這個，後來知道這個意思錯了。這大概就是中峰大師所謂：『阿彌陀佛將心念，念到心空佛亦忘，撒手歸來重檢點，花開赤白與青黃。』且正因為還有個佛號的聲音尚未斷絕，所以，尚未離凈。但把禪凈截然劃分，寂靜與佛號打成兩橛，還在那裏要這個，不要那個，不知這句佛號，即心即佛，即自即他，即有即空，即禪即凈。且在這種時候，最極需要上進，因為這種境地，即使連續半日一日或數日，連『死水』都談不上，還說什麽般若？這種什麽也沒有，僅在坐時如此，未到行住坐卧，都是如此。百尺竿頭尚未坐到，塵境來時，即被所轉，生死煩惱毫未解脫，所以應該趕緊賡續前進。體用和合，禪凈兼收。若坐起時，佛號方面，不須出聲口念，改為心中憶念，以期逐漸做到行住坐卧，起居應對，均不走失。問：禪是無念，凈是有念，二者怎能得兼？答：我曾說過修禪的人念佛，要破本參以後，就是為此。蓋起初真如不能起用，要到後來，方能照六祖所說，真如自性，可以起念，所謂：『不起滅定，現諸威儀。』『應無所住，面生其心。』造就可以由體起用，毫無隔礙。更可悟得並且真實到得『無住』與『生心』二者同時。此亦不過『理事無礙』而已，但因此即可念而無念，念即無念，用即是體，體即是用，聲即是佛，佛即是心。六祖曰：『無念者，於念而無念。』於念而無念，即於事而無事。所以千萬人中如無一人相似，千萬事中如無一事相似。終日無事，不妨終日忙碌，終日忙碌，而仍終日無事。而《首楞嚴經》中所說：『一切浮塵諸幻化相，當處出生，隨處滅盡。幻妄稱相，其性真為妙覺明體，如是乃至五陰六入，從十二處至十八界。因緣和合，虛妄有生，因緣別離，虛妄名滅。殊不能知生滅去來，本如來藏常住妙明不動周圓，妙真如性。性真常中，求於去來迷悟生死，了無所得。』才真會得，更於一句彌陀，決非等閑粗淺，實是至圓至頓，亦到此時方能感到。至於宗下初機，往往口頭上說：『生死在那裏？』『煩惱即菩提。』但問實際，多恐明得一些昭昭靈靈，或在坐時得到一些靜境，對於惑障煩惱，尚未能伏，何況能斷？陰境一來，瞥爾隨去，中陰顯現，即被業牽。從前有僧雲光不持戒律，志公問其出家為什麽？光答：『我不齋而齋，食而不食。』死後轉生為牛，在路上拖車，志公見之呼曰：『雲光！』牛舉首，志口：『何不說拖而不拖？』牛墮淚，號跳而死。『是以宗下行人，必須先能穩坐竿頭，續再竿頭進步。為要身現十方，故要先到彌陀凈土，得不退轉，學得度生真實能力，然後垂手入鄽，廣度群品，而最重要問題是在本人的心地，必須先已明得。倘若心地未明，縱有定境，充其量不過循著四禪八定的路子。』《首楞嚴經》：『佛又言：一切世間諸修學人，現前雖成九次第定，不得漏盡，成阿羅漢，皆由執此生死妄想，誤為真實。』『即使能至分別都無，非色非空，杳杳冥冥，亦不過成為拘舍離之外道而已。』(讀者：參禪能不慎重乎？)如果對於定中境界有所貪著，自更危險。是則必須執持阿彌陀佛聖號為依為怙，實是最穩最便最圓最頓的法門。萬不可誤為簡單方便，有所輕忽。若要識得心地，則於心佛俱忘之時，看看是什麼？來果大師曰：『由散心念佛至一心念佛，後心佛互念，再心佛一如，皆屬有心念佛。由有心念佛，念到無心念佛，無心念到心空佛極，[固-古+力]一聲，轉身過來，覿體承當，見自性之彌陀也是，見性明心也是，見自本來面目也是，此乃一心念佛開悟之捷徑也。』至於本來專修凈土之人，必須切願往生。誠求攝受，專心專念，不念之時，越少越好。因此，決不能放下念佛而去參禪，以致一事無成，等見過阿彌陀佛之後，方可修禪。如《般舟三昧經》所載：此經先用念佛法門，使現前即見阿彌陀佛，後再開示無去無來，即心即佛，從有相到無相，從有想到無想，從見他佛再見自佛，最後連此佛此覺，亦不可守，縱或有著至微至細如毛發許亦不得。《西方確指》載：『心本無念，念逐想生，此想虛妄，流轉生死。當知此一句阿彌陀佛，不從想生，不從念有，不住內外，無有相貌，即是凈諸妄想。諸佛如來清凈微妙真實之身。非一非二，不可分別。如是念者，煩惱塵勞，無斷無縛，止是一心。必得一心，方得名為執持名號，方得名為一心不亂。凈業功成，直趨上品。修行人要使此心一絲不掛，萬慮俱忘，空空洞洞地不知有身，不知有世，並不知我今日所作是修行之事。』這樣講法是禪是凈？至於《無量壽經》：十念念佛亦得往生，究竟應該怎樣算是一念二念乃至十念？照世上所傳，以出聲盡量念一口氣為一念，再吸氣再盡量念為二念，如是乃至十念，此種計法不知慈雲懺主，何所根據？《首楞嚴經》：阿難問五陰以何為界？佛答想陰時說：『唯記與忘是想邊際。』想即念慮。想之邊際，就是念之邊際。這樣從記得到忘掉，亦是念的邊際，亦算是想念一次。如此十次，似可以說十念。但照這樣要三次五次以至八次十次的按數記出來，殊不方便，且此點似無研究之必要，因為十念的人，必有特殊因緣，此時成熟，方便往生。一般行人須勤加億念，期至一心不亂，若貪圖簡便，而僅持十念，欲得往生，決不可能。日本有幾種十念法門，深淺懸殊，屬於密部。世上對往生西方有究竟『往？還是不往？生？還是不生？』的問題。這是從『生則決定生，去是實不去。』或『去則決定去，生是實不生。』的語句而來。這個語句是想把無生死無來去，與往生西方互相融通，以致反而使人疑惑。須知，無生死來去的是性，有生死來去的是識，又名補特伽羅。(數取趣。)就是『去後來先作主公』的東西。一般來說：性不離識，識不離性。在沒有明白本性，未得如如不動之前，還是要隨業識升沉流轉，若得凈業功成，往生凈土的亦是這個東西。《經》雲：『是人終時，心不顛倒，即得往生阿彌陀佛極樂國土。』『所以，往是決定往，生是決定生。』免使初機誤以『無去』為『不去。』『無生』為『不生。』致起疑惑。宗賾大師曰：『夫以念為念，以生為生者，常見之所失也。以無念為無念，以無生為無生者，斷見之所惑也。念而無念，生而無生者，第一義諦也。是以實際理地，不受一塵，上無諸佛之可念，下無凈土之可生。佛事門中，不舍一法，總攝諸根。蓋有念佛三昧，還原要術，開示往生一門。所以終日念佛，而不乖於無念。熾然往生，而不乖於無生。故能凡聖各住自位，而感應道交，東西不相往來，而神遷凈剎，此不可得而致詰也。』所以，這二十四小時念佛方法，既合本師釋迦牟尼佛《阿彌陀經》一日一心不亂的原旨，又為阿彌陀佛親自金口所囑咐，希望行人能夠照念。若一個二十四小時未能圓滿，則隔二個時期再念一個二十四小時，或再隔一時再念，總期連續不斷不亂，則即往生可必。
(二)禪凈雙修修法的指出：關於禪凈的修法，尚有徹底指出的必要。先說怎樣修禪？『學道之人不識真，只為從來認識神，無量劫來生死本，痴人認作本來人。』但識神怎樣去舍？本真怎樣去認？有些祖師曾把有些部份直捷說出。有些祖師曾謂：可以教人當下開悟，而未即說出。有些則因從『逢緣薦取相應疾，就體消停得力遲。』的關系，不肯說出。但有些祖師說：『非言何以知無言？』『非相何以顯無相？』所以，『第一不得絕卻言語，他說語是顯個無語的。』但曹山說：『出語直教燒不著。』九峰玄說：『語忌十成，不欲斷絕，機忌觸犯，不欲染污。』而我今擬把祖師機密直捷道出，不是我全出『死語，』不出『活句，』不是敢於『觸犯忌諱，』不避『傷鋒犯手。』實因現時去佛愈遠，根器愈鈍。『逢緣薦取』的早已不見，即『就體消停』的亦已不可多得。為免『望洋興嘆』不能『直往』起見，徹底直指出來，使得循序漸進，實有必要。六祖曾示出一個方法，『不思善，不思惡。』只要把一切善惡思想都把他去掉，那個『本來面目』即會顯現。當時惠明大師聽到後，立刻就悟。永嘉大師說得更清楚了，不亂想，不無記，那個『惺惺寂寂』的東西就是的，不過這個東西是『無法以示人』的。遇到有人問時，怎樣辦呢？(讀者：他得的人自有合拍的啟示。)有些人用『良久』來表示，即良久無語，以示『悟得無言無想。』又非『斷滅』的那個東西。但在那個時候，可能被妄識所用事，本真反被遮蔽，那就變成『痴人認作本來人』了。所以，一般祖師對此種表示多不認可。至於真妄究竟如何分別？前面真心妄心節內已經詳說，你只要不尋伺，不緣慮，直下靜定下來，那個本真多能顯露，不妨暫先認定，到後來慢慢地對怎樣是真心，怎樣是妄識，很容易分清了。不過，這樣切不可就自以為『見性成佛』了，因為即使沒有認錯，亦僅『識得抽牽，』還尚自救不了，這不過『就體消停，』不能得力。對根塵接觸仍由妄識用事，與本心毫不相關。但只要注意用功，那聲色之來，經過眼耳，可以直入本心，再過一個時期，可以漸由本心作主，指使六根發揮作用。不過，這種本心指使，起初很不熟習，必須練習，照大慧所說：使『生者漸熟，熟者漸生。』這就是『在眼曰：見，在耳曰：聞，在手執捉，在足運奔。』才可以說：『這能見能聞者是誰！』但上面這段話，只有極少數人可以這樣說，而對極大多數人來說，這都是方便的話，是導漸進的話。實際上更必須要曉得所說『直入本心』『本心作主。』他早已不是『本心』不是『主人』了。早已到了『兒孫』邊事了。『祖父從來不出門。』(還鄉盡屬兒孫事，祖父從來不出門。)主人是『向不見客。』何況『主中主。』『東宮雖至嫡，不面聖堯顏。』所以，曾有某學人用『良久』方法，答祖師之問。說『不是。』學人又即『目視東西。』祖師曰：『雪上加霜。』並且即使未曾認錯，『白衣雖拜相，此事不為奇。』因為最初『知有之時，除誕生王子。』即能頓入『一色』外。其餘多未能即入一色。(天童覺曰：一色者，轉功就位，一片清虛境界，乃法身初立也。)對偏正理事君臣黑白，轉功就位，轉位就功，種種功勛回互等等。均待用功努力。必到『一色若消，方名尊貴。』而未曾確到『尊貴正位。』不能『鶴出銀籠。』故若於根塵接觸，對好惡取捨之間，尚未能自由自在，是則必須要『戒』要『牧牛。』『切莫隨他去。』切不可唱高調說：『不戒而戒。』『牛在那裡？』必須用極大工夫，經極長時間，直到任何塵境之來，任何『狂風暴雨』均能絲毫不動，到了『無一物』的境界。到了那個時候，完全同死人一樣，什麼也沒有了，到了大死的境界。所謂：『天下太平』太平無事。但這種境界，『太平本是將軍致，不許將軍見太平。』學人萬不可未到言到，未證言證，開大口，自欺欺人。『了則業障本來空，未了仍須償夙債。』況即算『瞭然無事』亦不過掉在『無事甲裏。』必須『絕後再蘇。』所謂：『本來無一物。』而『無一物中無盡藏。』然後可以『手把豬頭，口誦凈戒。』於是『應無所住，而生其心。』應無所住者，本來面目，如如不動。而生其心者，救度眾生，永不疲厭。這是『不動上有動。』六祖說：『動上有不動。』是告知普通的人應知妄動之心上面，有一個不動的本心，教人認識。此地說：不動上有動，是要人曉得這個不動本心上面，有顯出各種動的作用。彼此同時，不相妨礙。這就所謂：『無位真人在六根門頭放光動地。』這才是『猿抱子歸青嶂裏，鳥銜花落碧岩前。』這才叫『大死之後的大活。』所謂：『素粉難沉跡，長安不久居。』大家都知道，大死之後必須大活，否則『死水不藏龍，』但於大活之前，更必須先已大死。若『活了沒有死，』則不能『隨波逐流。』『和光同塵。』此大慧所以斥彌光為良醫束手，不可救藥。且更因為這個活了度人的『動』是『不動』上的動，故當垂手入鄽之時，上面的『動』雖波濤洶涌，而下面的『不動』仍『風平浪靜。』不特沒有風浪，且沒有龍，這才叫『澄潭不許蒼龍蟠。』(五祖演稱讚雪竇諸頌曰：澄潭不許蒼龍蟠，猶較些子。)試問：此地的沒有風浪，沒有龍，什麼也沒有，與前面完全同死人一樣的什麼也沒有，二者有沒有分別？當然大不相同，一個有無相礙，色空相奪。一個無不礙有，色即是空。有些人誤認『本來是佛。』『無修無證。』以為本來是佛，不要修，不要證，任何上求下化，一切修證，都是『鉢盂安柄。』這是誤認空中不許容有一切，不知死後，必須要活。《心地觀經》：『佛告文殊師利，善男子！本設空葯，為除有病，執有成病，執空亦然。若起有見，勝起空見，空治有病，無葯治空。』《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略載：『爾時世尊廓然拈花，百萬人天悉皆默然，唯有尊者摩訶迦葉破顏微笑，爾時佛告摩訶迦葉言：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有智無智，得因緣證，今日咐囑摩訶迦葉，摩訶迦葉未來世中，奉事諸佛，當得成佛。今日亦堪為人天師。』迦葉尊者難道沒有『見性成佛。』難道不是『本來是佛。』為什麼說：『未來世中，奉事諸佛，當得成佛。』《大涅槃經》：佛告師子吼菩薩『眾生佛性，不名為佛，以諸功德因緣和合，得見佛性，然後得佛。』肇法師曰：『尋夫不動之作，豈釋動以求靜，必求靜於諸動。必求靜於諸動，故雖動而常靜，不釋動以求靜，故雖靜而不離動。《經》稱聖人無為而無所不為。無為，故雖動而常寂。無所不為，故雖寂而常動。寂而常動，故愈寂愈動。動而常寂，故愈動愈寂。所以，為即無為，無為即為。小乘人滅盡定，則形猶枯木，無運用之能，大士入實相定，心智永滅。而形充八極，順機而作，應會無方。』所以道：『百尺竿頭坐的人，雖然得入未為真，百尺竿頭重進步，十方世界現全身。』因此，動與不動之間，即有無之間。並非如《首楞嚴經》中世尊說富樓那尊者的『色空相傾相奪於如來藏。』而是『色即是空。』『無不礙有。』無一物時，並不排除一切什麽都沒有，而是具足一切，什麼都有。六祖『無一物，』而囑咐：『後代得吾法者，將此頓教法門，於同見同行，發願受持，如事佛故，終身不退者，定入聖位，然須傳授，從上以來，默然分付，不得匿其正法。』黃檗說：『我無一物，從來不曾將一物與人。』但當彼喚侍者將百丈先師禪板幾案來，擬傳給臨濟時，濟囑侍者將火來，檗曰：『不然，子但將去，已後坐斷天下人舌頭去在！』後來臨濟說：『山僧無一法與人。』但傳出了三玄三要及賓主照用等法，傳出了玄要賓主，就不是『無一法』了麽？愈動愈寂，愈寂愈動。若動即礙寂，必須『不修，』方為『無修。』宗門中那裏會貴有這種死羚羊？趙州說：『我若修行即禍事。』趙州常以『柏樹子』示人。光孝覺往參法眼，法眼問：『趙州以柏樹子示人麽？』覺說：『沒有此事。』法眼怕人不會，故再問道：『大家都傳說，趙州以柏樹子示人。』覺仍說：『沒有此話。』《華嚴經》載：『金剛藏菩薩言：菩薩住不動地，一切心意識行，皆不現前，此菩薩摩訶薩，菩薩心，佛心，菩提心，涅槃心，尚不現起，況復起於世間之心，……是菩薩先以一身起行，今住此地得無量身，無量音聲，無量智慧，無量受身，無量凈圓。教化無量眾生，供養無量諸佛，入無量法門，具無量神通，有無量眾會道場差別，具無量身語意業，集一切菩薩行。以不動法故。』這才是大菩薩的什麽也沒有，而教化無量眾生，供養無量諸佛，具無量身語意業，集一切菩薩行。這個樣子，不特沒有失其不動，且正以其不動之故。所以六祖曰：『法法皆通，法法皆備，而無一法可得。』曹山曰：『焰裏寒冰結，揚花九月飛，泥牛吼水面，木馬逐風嘶。』芙蓉楷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