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說你想說的話
不要刻意迎合別人,最重要的是如實表達你自己,這樣你才會快樂,別人也才會快樂。
溝通在禪修中非常重要。由於無法把英語說得很好,所以我總是想辦法找出一些能與各位溝通的方法。我相信,這種努力一定會帶來很好的結果。
我們認為,一個人如果不了解他的師父,就不配稱為弟子。「了解師父」就是要了解師父本人,當你了解了師父之後,就會知道他的語言並非一般的語言,而是更廣義的語言。
透過禪修來體驗實相
我們說話時,總牽涉主觀的意向和情境因素,所以完美的表達是不存在的,任何語句多少總是有所扭曲。然而,我們仍然必須透過師父的話來明白客觀的事實本身,也就是明白終極的事實本身。所謂「終極的事實」,指的並非永恆不變的事實,而是每個當下的事實。你可以稱之為「存在」或是「實相」。
透過直接經驗可以理解到,實相正是我們禪修的目的,也是我們研究佛法的目的。透過對佛法的研究,你將了解你的本性、心智機能,以及呈現在你各種活動中的真理。但唯有透過禪修,你才可能直接體驗實相,以及明白你師父和佛陀的各種開示的意義。
嚴格來說,實相是不可說的,但儘管如此,身為一名禪弟子,你還是必須努力透過師父的話直接去了解它。
忠於自己,打開自己
師父的直接開示不只存在於他的話語之中,他的行為、舉止都同樣是他表達自己的方式。禪宗很強調行為舉止,但所謂「強調行為舉止」,不是指禪要求你按照某種規矩行事,而是指你應該自然而然地表露你自己。禪道極重視坦率。你應該忠於自己的感受,忠於自己的心,表達自己的想法時,應該毫無保留,這樣子可以讓對方更容易了解你。
聽別人說話時,你應該把所有的成見與主觀意見擺在一邊,就只是聆聽對方說話和觀察他說話的方式,不可以有太多對與錯、善與惡的價值判斷。我們應該只是聆聽和接納,這才是我們與人溝通的正確方式。
但是通常,我們聽別人說話時,都只是聽見自己的回聲,你聽到的是自己的意見。如果別人的意見與你相合,你就會接受,否則你就會拒絕,甚至沒聽進耳朵里去,這是溝通經常存在的一種危險。
另一種危險是拘泥於言詞的表面意義。要是你不能了解師父言詞的真義,很容易就會被你自己的主觀意見所蒙蔽,或是被某種特殊的表達方式所蒙蔽。你只會把師父的話當成字詞,而沒有了解字詞背後的精神,這一類危險經常存在。
父母與子女之所以難以有好的溝通,因為父母總是高高在上。父母的考慮幾乎都是出於善意,但說話的方式卻往往不是那麼妥當,而且顯得片面、不切實際。我們每個人都有習慣的表達方式,難以按照環境的不同而有所調整。如果為人父母能夠視情境不同而調整自己的說話方式,那麼在教育子女時就不會有危險,不過,要做到這一點是相當困難的。
哪怕身為禪師,也還是會有一些極為個人色彩的表達方式。例如,當西山禪師斥責弟子時,他習慣說:「你滾!」沒想到有一次,一個弟子竟然把話當真,離寺他去!西山禪師的用意並不是驅逐弟子,那隻是他告誡弟子的一種方式,「你滾!」的意義相當於「你要當心!」。如果父母有這種習慣的話,子女就很容易產生誤解,這種危險總是存在於人們的日常生活之中。
因此,一個聆聽者或一個弟子必須把心清理乾淨,以避開各種扭曲的可能。一個充滿既定觀念、主觀考慮或習氣滿盈的心,是不會對物的如實之相有所敞開的。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坐禪:把心清理乾淨,除去它與所有事物的關聯。
做自己,才快樂
保持自然並以善解的方式體察別人所說的話或者所做的事,這實在是很困難。如果我們刻意調整自己去迎合別人,就不可能保持自然。不要刻意迎合別人,最重要的是如實表達你自己,這樣你才會快樂,別人也才會快樂。透過禪修,你將獲得這種能力。禪不是某種花俏、特殊的生活藝術,我們的教法只是要人們在最確切的意義下過活,在每—個當下為此努力,這是我們的禪道所在。
嚴格來說,我們唯一能研究的,只是我們在每一個當下所做的事。我們甚至不可能研究佛陀的話語,因為要研究佛陀的話語,我們只能透過每一個當下所面對的活動。
所以,我們應該把全副身心貫注於手邊的事情。我們應該忠於自己,特別是忠於自己的感覺。要是別人說的話讓你不高興,你應該把感覺表達出來,但不必加上任何額外的評論。你可以說:「抱歉,我不高興。」不必再多加一句:「都是你害的。」你也可以說:「很抱歉,我正在生你的氣。」你無須在生氣時說你並不生氣,你只要說:「我在生氣。」這就夠了。
真正的溝通是以彼此的坦率為基礎。禪師都是非常直性子的人,要是你不能透過師父的話直接了解實相,他也許就會對你揮棒子了。他也許會這樣說:「你搞什麼鬼啊!」我們的禪道是很直接的,但事實上這不是真正的禪,也不是我們傳統的方式,只是我們覺得打罵的方式在某些時候會更管用些。
然而,最好的溝通方法也許還是只管打坐,什麼都不說,這樣你就會了解禪的全面意義。如果我對你棍棒相向,直到我迷失了自己或直到你死掉,仍然還是不夠的。最好的方法就是只管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