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一心三觀:以心來觀法
吳汝鈞
以上所論的一心三觀,是以一念妄心作為對象而施以空觀、假觀與中觀的實踐法。一心三觀還有另外的意思,即是以凈心作能觀,以空觀、假觀與中觀來觀照對象或法以成就覺悟的實踐法。以下我們即討論這種實踐法。
如何能看出這種一心三觀的心是凈心呢?其關鍵在於這種心是以智言,或以智慧言。而且這種智慧可開列為三,即一切智、道種智與一切種智。一切智相應於空的境界,道種智相應於假的境界,一切種智則相應於中的境界。智顗特別強調,在一心中便具有這三種智慧,所謂「三智一心中得」。具有這三種與覺悟有直接關連的智慧的心,自然是一凈心。智顗說:
即空即假即中。即空故,名一切智。即假故,名道種智。即中故,一切種智。三智一心中得,名大般若。(76)
佛智照空,如二乘所見,名一切智。佛智照假,如菩薩所見,名道種智。佛智照空假中,皆見實相,名一切種智。故言三智一心中得。(77)
智顗以為,一切智所照見的對象是空,是有關一切法的共同的性格,這即是緣起無自性因而是空的性格。這是二乘的智慧。二乘是專門留意事物的空無的本質的。道種智所照見的對象是假,是有關一切法的個別的特殊的性格,這些性格是由事物的緣起結構所引致的。這是菩薩的智慧。菩薩為了教化和救度眾生,需要來到這個現象世界,廁身其中,並需要運用種種法門。因而他對這個現象世界的種種事物的特殊性格便要熟知。因此他要有道種智。佛則綜合這二者,也不偏於這二者的任何一面,他是中道的境界,他的照見這種境界的智慧是一切種智。我們可以說,一切智是觀照普遍性的智慧,道種智是觀照特殊性的智慧,一切種智則是同時觀照普遍性與特殊性的智慧。
智顗特別強調,這三種智慧必須同時具足於一心中,才有妙用可言。若它們分具於三心中,便為粗糙。他說:
若三智在三心,屬三人,是則為麁。三智在一心中,不縱不橫,是則理妙。(78)
即是說,三智在一心中,一心能同時旋轉妙運三智,無時間隔閡(不縱),無空間隔閡(不橫)。由上面看到,只有佛才有同時具有這三種智。
智顗又進一步提出,在運用上來說,三智並不是分開來運用,各不相乾的,卻是三者結合成一個整體,三即一、一即三。同時,以智來觀照對象或境,智與境之間的關係並不是主客對待、主客分立的,卻是主客融通為一的。即是不是智境分離,而是智境合一的。這種觀照的方式,不是一般認識論意義的觀解的,卻是睿智層面的直覺的。智顗說:
一智即三智,三智即一智。智即是境,境即是智,融通無礙。(79)
不管是什麼智,它們所處理的、所觀照的,都是這個依因待緣而生起的現象世間。智顗說:
照因緣麁色,名肉眼。照因緣細色,名天眼。照因緣色空,名慧眼。照因緣色假,名法眼。照因緣色中,名佛眼。(80)
這里以「色」(物質)來概括現象世界。以慧眼觀空,這相當於一切智。以法眼觀假,這相當於道種智。以佛眼觀中(中道),這相當於一切種智。另外再加上天界眾生的天眼與凡夫的肉眼。不管是什麼眼,它們的所觀,都是這個眾生在其中輪轉生死的現象世界。
現在有一個問題。當智顗說三智一心中得,由一心以開展出一切智、道種智和一切種智,以進行空、假、中三觀,以觀照對象的空、假、中的面相時,此中的空觀、假觀與中觀,是否各自獨立,而為純然的空觀、假觀與中觀呢,它們所觀照的對象的面相,又是否各各獨立的空、假、中呢?這有進一步研究的必要。其實,智顗說空、假、中觀,並不單純是空觀、假觀與中觀,卻是相應地是從假入空觀、從空入假觀與中道第一義諦觀。他說:
觀有三。從假入空,名二諦觀。從空入假,名平等觀。二觀為方便道,得入中道,雙照二諦,心心寂滅,自然流入薩婆若海,名中道第一義諦觀。(81)
故空觀是從假入空觀,又名二諦觀。假觀是從空入假觀,又名平等觀。空觀照事物的空的面相,而成就空諦;假觀照事物的假的面相,而成就假諦。中觀則以空觀、假觀為方便,綜合這二觀,亦承受這二觀所照的二諦,而得中道,成就中道第一義諦。此種觀法屏息一切心念,仿如流入一切智(sarva-jna)之大海。薩婆若即是一切智的音譯。
就空觀與假觀之稱為從假入空觀與空入假觀言,可見這兩觀並不是相互獨立的,而是互相依待的,空觀是從假入空觀,它有假有作為基礎,它在照見事物的無自性的性格時,是立根於事物的假有性的,因此不會沈空滯寂,而淪於虛無主義。另一方面,假觀是從空入假觀,它有空作為基礎,它在照見事物的緣起假有的性格時,是立根於事物的無自性空的特質上的,因此不會執取事物為實自有,而淪於實在論。虛無主義是斷滅論,實在論是常住論,兩者都是邪見。由於空觀與假觀互相依待,因而不會陷入斷滅論與常住論的邪見之中。
依智顗,空觀、假觀和中觀又分別稱二諦觀、平等觀和中道第一義諦觀。三觀的特殊意味,可從這些稱呼中看到。以下我們先盾二諦觀。智顗說:
所言二諦者,觀假為入空之詮,空由詮會,能所合論,故言二諦觀。又會空之日,非但見空,亦復識假,如雲除發障,上顯下明,由真假顯得,是二諦觀。……又俗是所破,真是所用,若從所破,應言俗諦觀;若從所用,應言真諦觀。破用合論,故言二諦觀。(82)
這里說空觀又稱二諦觀,有三點可言。第一,證入空理是以觀假作為能詮的、根基的。能詮方面的是假觀,所詮方面是空觀。這便成二諦觀。這是回應上面說的從假入空觀的。第二,既然在證入空理之前,已有觀假的工夫作為基礎,則在真正證入事物的空理時,亦當同時能識事物的假有性。空有在上,假有在下,兩者由真(空)假觀而得,故是二諦觀。第三,若從破與用的方法言,在這空觀中,基本上是以真空來觀破世俗的假有性,而不執之為實有。故「俗是所破,真是所用」。所破是傾向於俗諦、假有方面,所用或所立是傾向於真諦、空理方面,故又是二諦觀。
關於假觀,或從空入假觀,智顗說:
從空入假名平等觀者……當知此觀為化眾生,知真非真,方便出假,故言從空。分別葯病,而無差謬,故言入假。平等者,望前稱平等也。前觀破假病,不用假法,但用真法。破一不破一,未為平等。後觀破空病,還用假法。破用既均,異時相望,故言平等也。(83)
此觀的主要作用是觀取種種假有的特殊性格,以積集種種方便,到假有世界去化度眾生。但它是立足於空觀的,故不會執取種種假有與方便。無寧是,它要分辯種種假有,看它們的問題所在,患了什麼病,而又分別方便的葯物,施以適當的治療。故當事人必須停滯於假有的世界,這便是入假。我們在上面解釋平等觀時,曾表示第三觀是以真空來觀破世俗的假有性,這時是只運用真空之法,破除世俗的假有性,並未有破除真空自己。故「破一不破,未為平等」。現在在這假觀中,為恐人執著真空,而流於虛無主義,故還是要用假有之法以克服之、破除之。這樣真空與假法各自應用了一次以破除、克服對方的弊病,平衡起來了,雖在不同時間,亦可言平等了。
關於中觀或中道第一義諦觀,智顗說:
中道第一義觀者,前觀假空,是空生死;後觀空空,是空涅槃。雙遮二邊,是名二空觀。為方便道,得會中道,故言心心寂滅,流入薩婆若海。又初觀用空,後觀用假,是為雙存方便。入中道時,能雙照二諦。(84)
這中道第一義諦觀是雙遮空觀與假觀而又雙照空觀與假觀。雙遮是雙邊否定,雙照是雙邊肯定。什麼是雙邊否定空觀與假觀呢?這目的是要避免由空觀與假觀所分別帶來的弊病。心以假觀照見事物的假有面,但又容易執取這假有面,而滯於生死的世界。把它庶掉,即是空生死。心以空觀照見事物的真空面,但又容易執取這真空面,而滯於涅槃的境界。把它庶掉,即是空涅槃。這便是「雙遮二邊」,故又稱「二空觀」。二空觀即是同時空卻假(生死)與空(涅槃)的觀照也。關於「為方便道,得會中道,故言心心寂滅,流入薩婆若海」,上面已經闡釋過,這里不再重復。至於雙邊肯定空觀與假觀,其目的是要同時綜合空觀與假觀的優點。初觀用空,是二諦觀以空來空卻對假有的執著;後觀用假,是平等觀以假來平衡人對空的執著,不使之陷於虛無主義中。這樣把二諦觀和平等觀或空觀和假觀作為方便的觀法而綜合過來,待入中道境界時,便能同時觀照空、假二諦,而中道自身亦成一諦,是為中諦。這便是中道第一義諦觀。
要注意的是,當我們最初說一心三觀,表示這心是一凈心,它可開展出三種智慧;一切智、道種智、一切種智,這三種智慧能分別以空觀、假觀和中觀來觀照對象,好像這種觀照對象的意味非常濃厚。但稍後便會發覺到,這種觀照對象的認識論的意味,並不濃厚,對象的被觀照,並不居於最重要的位置。無寧是,一心要在這三觀中,透過中觀來綜合空觀假觀的長處,而捨棄兩者的短處,最後把中觀提升為一中道第一義諦觀。心靈即在這種步步捨棄、綜合與升進中,提升自己,使自己提煉成一圓熟的主體。這里實有一重點的轉移,即重點由外在方面的觀照外境轉移到內在的提升內在主體方面去。而內在主體的提升,是要透過不斷斷除種種煩惱才能成就的。實際上,智顗在另一處說到三觀,便主要就破除種種煩惱而著眼,根本不提觀照外在對象的事。他說:
三觀者,若從假入空,空慧相應,即能破見思惑,成一切智。智能得體,得真體也。若從空入假,分別葯病,種種法門,即破無知,成道種智。智能得體,得俗體也。若雙遮二邊,為入中方便,能破無明,成一切種智。智能得體,得中道體也。(85)
故三觀的運作,目的在破惑,不在觀境。從假入空觀是破見思惑,悟得真空之體。從空入假觀是破無知惑,悟得假俗之體。中道正觀是破無明惑,悟得中道之體。故三觀的旨趣,已由認識的層面轉移到宗教的、救贖的(soteriolongical)層面。若能破除見思、無知、無明這種種惑或煩惱,體證得真空之體、假俗之體和中道之體,便表示已覺悟得解脫了。
附註:
(1)《法華玄義》一上,《大正藏》三三·六八五c。
(2)《法華玄義》四上,《大正藏》三三·七一九b。
(3)《摩訶止觀》一下,《大正藏》三三·七一一a。
(4)《法華玄義》三上,《大正藏》三三·七一一a。
(5)《華華玄義》二下,《大正藏》三三·六九九c。
(6)這種以四句來推求,而歸於不可得,在思想方法上,便是四句否定。關於四句否定,其詳參看拙著ng yu-kwan,t'ien-t'ai buddhism and early madhyamika honolulu;tendai institute of hawaii/buddhist studies program, university of hawaii,1993,chap.v.pp.99-105.
(7)《摩訶止觀》六上,《大正藏》四六·七六a。
(8)《法華玄義》一上,《大正藏》三三·六九六a。
(9)《摩訶止觀》一下,《大正藏》四方·八a。
(10)《法華玄義》二下,《大正藏》三三·六九八c。
(11)《法華玄義》二下,《大正藏》三三·六九九c。
(12)《法華玄義》三上,《大正藏》三三·七一一a~b。
(13)這里有一個問題是可以提出的。智顗基本上是以一切現象世界的東西都由心造;但現象世界的東西多是物質性的,而心則是精神性的。精神性的心如何產生物質性象世界呢?這顯然是一個宇宙論的問題,涉及物理的宇宙的生成與變化。在這方面,智顗並不措意,他並不關心宇宙的構造論的問題,而把焦點放在對於生死煩惱的解脫的實踐問題上,而有關宇宙的構造論的問題,只依附在生死煩惱的問題上輕輕帶過。如上面提出的,他依小乘的業感緣起的路數來說苦,或生死苦果,現實世界的生滅變化便依隨著這生死苦果來說。他並沒有獨立的宇宙論,這可以說是智顗哲學的不足處。其後湛然提到以心來造現象世界一點,顯然也遇到同樣問題,但他只說「逐境心變,名之為造」(《止觀畏行傳弘決》五之三,《大正藏》四六·二九三a)來說心與現象世界的造的關係。但心如何造現象世界呢?單是說「逐境心變」是不夠的,這只使人想到唯識的一些說法而已。實際上,逐境心變一說法是有邏輯上的困難的。心隨逐外境而變,外境顯然指現象世界,這已預設了現象世界與心的同時並存了,若這樣,又何需提出心如何變造現象世界這一問題呢?
(14)《摩訶止觀》一上,《大正藏》四六·四a。
(15)《摩訶止觀》二上,《大正藏》四六·一四c。
(16)《法華玄義》(17)《大正藏》八上,三三·七七八b。
(18)《摩訶止觀》一下,《大正藏》四六·九c。
(19)《法華玄義》四上,《大正藏》三三·七二0b。
(20)《法華玄義》五上,《大正藏》三三·七三三a。
(21)《摩訶止觀》五下,《大正藏》三三·七四三c。
(22)《法華玄義》五下,《大正藏》三三·七四三c。
(23)《法華玄義》五下,《大正藏》三三·七四三c~七四四a。
(24)《法華文句》九下,《大正藏》四六·一三三a。
(25)《摩訶止觀》九下,《大正藏》四六·一一三a。
(26)《法華玄義》一上,《大正藏》三三·六八五c~六八六a。
(27)《法華玄義》五下,《大正藏》三三·七四四a。
(28)《摩訶止觀》三上,《大正藏》四六·三五了。
(29)《摩訶止觀》十下,《大正藏》四六·一四0b。按此處所謂空見,應是邪見。《摩訶止觀》十上討論觀諸見境,謂「邪解稱見」。(《大正藏》四六·一三一c)又謂:「推理不當,而偏見分明,作決定解,名之為見。」(《大正藏》四六·一三一c~一三三a)。
(30)《法華玄義》一下,《大正藏》三三·六九二a。
(31)《法華玄義》八上,《大正藏》三三·七七八c。
(32)這一節所討論的有關心的無明與法性的當體一如的問題,可更參考拙著t'ien-tai buddhism and early madhyamika,chap,iii,pp.170-177.
(33)日本學者玉城康四郎民留意到這個問題,並表示智顗有時說到涵攝一切的心是妄心抑是凈心,一時很難判定。如《法華玄義》的「明一法攝一切法。謂心是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作」(《大正藏》三三·六九三b),玉城以為,這里的「一法」,應該是心,但說「心攝一切法」,這心是真心抑是妄心呢,便很難判定,好像兩者都能成立。(玉城康四郎:《心把捉の展開》,東京:山喜房佛書林,一九六一)又《摩訶止觀》謂「秖觀根塵一念心起,心起即假,假名之心,為迷解本。……三界無別法,唯是一心作」(《大正藏》四六·八b),玉城又謂,這心是真是妄,是未能決定的。不過,玉城很重視心的現前性、現實性,他以為心是當下把得的,不能有時間的隔閡。玉城說:「心法師已心不對於眾生法、佛法的可能的事態來說,總是現實的。」(《心把捉の展開》)又說:「心是已心自心,它必須在現前的領域存在方式中去把得。所謂『心』即指直接的現前的自己的意味。」又說:「心法特別是自心或所謂已主,具有直接性與現前性的不可欠缺的特性。」玉城特別強調,具的觀念與心有特別的關連,具的境痊是不能離開心而說的,而這心,便要就現前的直接的主體來說。他說:「就《摩訶止觀》、《法華玄義》的講法來說,具的境位不能離心,這是很明顯的。倘若不是這樣,具作為實相的妙處,具現於人間存在的主體中,便有困難了。這點可以從智顗對於心法的重視而推斷得,他視心法為現前的直接的主體的場所。」
(34)《法華文句》十上,《大正藏》三四·一三九c。
(35)《摩訶止觀》七下,《大正藏》四六·一00c。
(36)《法華文句》八上,《大正藏》三四·一一0c。
(37)《法華玄義》五上,《大正藏》三三·七三三a。
(38)《法華玄義》四下,《大正藏》三三·七二六a。
(39)《摩訶止觀》一下,《大正藏》四六·九a。
(40)《摩訶止觀》八上,《大正藏》四六·一0四。
(41)《摩訶止觀》六下,《大正藏》四六·八四c。
(42)《摩訶止觀》五上,《大正藏》四六·五四a。
(43)學者通常認為,一念三千中的三千的法數,是由《華嚴經》的十界及其互具因而有百界,《華嚴經》的十如是和《大智度論》的三世間三者相乘而得。這是《摩訶止觀》的說法。參看拙著《佛教思想大辭典》,台北:台灣商務印書館,一九九二,a~b;又可參看河村孝照著《天台學辭典》,東京:國書刊行會,一九九一,。但《法華玄義》則只有一千的法數;「此一法界具十如是,十法界具百如是,又一法界具九法界,則有百法界千如是。」(《大正藏》三三·六九三c)另外,《法華文句》則用一千二百法數,參看本文稍前所引《法華文句》的文字。
對於《摩訶止觀》所說的三千之境界與《法華玄義》所說的百法界、千如是的說法,玉城康四朗意識到兩者的根對於《摩訶止觀》所說的三千之境與《法華玄義》所說的百法界、千如是的說法,玉城康四郎意識到兩者的根本不同點。他以為,《摩訶止觀》在觀心方面,說到不可思議境,那是以一心為核的三千法,而《法華玄義》的情況,則與觀心無關,百法界、千如是都不是就一心而說。《心把捉の展開》,另外,關於一念三千的說法,有作者問題。日本學者佐藤哲英提出,這說法見於智顗晚年的《摩訶止觀》在他的前期著作中,全不見提及,而在可以視為他的遺言書中的《觀心論》中,亦不見提及,另外,智顗在止觀(按指《摩訶止觀》)的一講說之後,更撰述《凈名玄義》十卷,又說說《維摩經玄疏》二十五卷,在這些著作中,亦未有片言隻字提到一念三千說。因此佐藤懷疑智顗有一念三千說的真確性,認為這可能是灌頂在整理智顗的止觀的講稿時加上去的。(佐藤哲英《續·天台大師の研究》,京都:百華苑,一九八一,起碼他認為,《法華玄義》本來只有一念一千說,灌頂在整理《摩訶止觀》的筆錄時,由一念一千說發展成一念三說。我們以為,佐藤的說法,不是太有理據,智顗在《摩訶止觀。之外沒有提到一念三千說,並不表示他便沒有這說法。而一念三千的說法,其重要的不是三千這一法數,而是一念具足諸法這一意思;這一意思常出現在智顗的著作中,其說法應無可疑。故我們這里暫時還是以一念三千說為智顗的說法
。
(44)《心把捉の展開》。
(45)玉城說:「一心在前與一切法在後都不是,逆反地一切法在前與一心在後都不是。兩者相互不在前後,不管怎樣說,都表示一心與一切法都不在隔別的領域中。這樣,便否定了兩者是在能所、主客的關係中,即是,我們不能說心生一切法,也不能說心含一切法。為什麼呢?因為這樣便以心是能生、能含,一切法是所生、所含,心與一切法便處於作為能所關係的隔別的境位中了。這樣的『心生一切法』、『心含一切法』的立場,可以視為是在能所相對的意味下的思議境的延續:但作為『心生一切法』的主體的基礎的心具,已不是能所相對的關係,而是『心是一切法』、『一切法是心』了。此中,能即所,所即能,能所一如,沒有思議插入的餘地,而是不可思議境了。」
(46)同上書。
(47)(48)同上書。
(49)安藤說:「思議境是以前諸教所說的實相理境,總持地說,其特色在說心生。即是說,心是生起一切世間的理法。在小乘來說,是生起地獄、餓鬼、畜牲、修羅、人間、天上六界;與此相對比,大乘的心生說,則加上聲聞、緣覺、佛四界,而成十界的生起說的不同。對於這心生理法一般,智顗稱為思議境。但法華圓教則不說心生,而說心具;這心具的理法,稱為不思議境。」(安藤俊雄《天台學:根本思想とその展開》,京都:平樂寺書店,一九七三。
(50)同上書。
(51)田村說:「一念可以指極小、極微的世界。它可以是物,可以是心,是時間的、空間的極微(介爾)的東西,不一定限於心。不過,就尊重與存在相對的主體的把握來說,一念可以一心這種說法表現出來。論述這一念與三千的相即的,是《摩訶止觀》的文字,而以一言來展示這相即的,是『一念三千』。即是說,一念三千是極小世界(一念)與極大世界(三千)的相即關係、渾然一體的表現。」(田村芳朗、梅原猛著《絕對真理:天台》東京:角川書店,一九七四。
(52)同上書。
(53)此中的相恐是指有為法的四相生、住、異、滅,再加上它們各自的推動因素生生、住住、異異、滅滅。
(54)唐君毅先生在這里對「縱亦不可,橫亦不可」的解釋與我們的說法有相似之處。他說:「智顗所謂不縱不橫之實義,即既不許『先有心以生一切法』之說,亦不許『先只有心之種子含一切法,後依緣乃實有此心,而實有一切法能呈顯於心』之說:而是謂此現有之心,即是呈顯於其中之一切法。此心即法,法即心。此心現起,其中之法亦現起。不可說心先於法,亦不可以為此心之因緣這黎耶種子等法,先於此心之現起,而能生起此心。」(《中國哲學原論原道篇》卷三,香港:新亞研究所,一九七四)
(55)玉城康四郎在談到十界一心的關係時,表示十界並不相互隔絕開來,而是在主體的觀中,作為主體的存在方式各各顯現出來,在這個意義下,十界與一心是同在的。《心把捉の展開》這便有我們所說的心與一切法同起同寂的意味。
(56)《摩訶止觀》一下,《大正藏》四六·一0b。
(57)關於即空即假即中,參看下面討論一心三觀問題的部分。
(58)《摩訶止觀》九下,《大正藏》四六·一三一b。
(59)《法華文句》二上,《大正藏》三四·二一a。
(60)《摩訶止觀》三下,《大正藏》四六·三一c~三二a。
(61)《摩訶止觀》一上,《大正藏》四六·一c~二a。
(62)我們這里的研究,如題目所示,是限於智顗的的天台三大部之內。但為了對某些觀念有更清晰的理解,以作參考之用,不妨超出這個范圍,選取智顗的其他著作來看,相信對我們的研究目標,不會構成太大的妨礙。只要記取這些資料是我們研究范圍之外的東西便可。
(63)《大正藏》四六·四六二b。
(64)《摩訶止觀》五上,《大正藏》四六·四九a~b。
(65)《摩訶止觀》五上,《大正藏》四六·五二a~b。
(66)智顗在另處也說:「眾生法太廣,佛法太高,於初學為難。然心佛及眾生,是三無差別者。但自觀已心,則為易。」(《法華玄義》二上,《大正藏》三三·六九六a)所說也是這個意思。以自觀已心為易,顯然是從實踐角度立說。
(67)《摩訶止觀》二上,《大正藏》四六·一五b~c。
(68)《摩訶止觀》七上,《大正藏》三三·七六三b。
(69)《摩訶止觀》四上,《大正藏》四六·三七a~b。
(70)《法華文句》二下,《大正藏》三三·七00c。
(71)《法華文句》一上,《大正藏》三四·六b~c。
(72)《法華文句》一下,《大正藏》三四·一三b。
(73)《法華文句》一上,《大正藏》三四·四c。
(74)《法華文句》一上,《大正藏》三四·五a。
(75)本節討論了智顗的一心三觀的說法。其關鍵在於觀照一念心的根本性格,是緣起無自性,當下便是空寂。以三觀來觀照,是從空、假、中多個面相來看這一心的生起。對於把一念心觀為空寂,智顗有時亦不以三觀來觀照,卻以四句來推檢,推檢的結果是,一念心沒有來源,亦無歸宿,它當體便是空寂,故我們對它不應有任何執取。智顗說:「觀此欲心,為從根生?為從塵生?為離?若從根生,未對塵時,心應自起,心應自起。若從塵生,塵即是他,於我何預?若共生者,應起兩心。若無因生,無因不可。四句推欲,欲無來處。既無來處,亦無去處。無欲無句,無來無去,畢竟空寂。」(《摩訶止觀》六上,《大正藏》四六·七0b)
(76)《法華玄議》九上,《大正藏》三三·七八九c。
(77)《摩訶止觀》三上,《大正藏》四六·二六b。
(78)《法華玄議》五下,《大正藏》三三·七四五a。
(79)《法華玄議》三下,《大正藏》三三·七一四a。
(80)《摩訶止觀》七下,《大正藏》四六·一0一a。
(81)(82)《摩訶止觀》《大正藏》三上,四六·二四b。
(83)(84)《摩訶止觀》《大正藏》三上,四六·二四c。
(85)《摩訶止觀》三上,《大正藏》四六·二六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