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智居士:金陵刻經處與近代居士佛教

金陵刻經處與近代居士佛教

◎林克智

著名的社會活動家、近代佛教復興的先驅——楊仁山居士創辦的金陵刻經處,已歷130個春秋。回顧刻經處130年來對佛教乃至我國文化發生的重大影響與貢獻,對促進今後的弘法事業是大有好處的。金陵刻經處和中國佛教文化研究所把握時機,組織召開「金陵刻經處與當代佛教學術討論會」,此舉無疑大有功德。藉此機會我想談一些金陵刻經處在近代居士佛教中所起的重要作用

金陵刻經處的創設

金陵刻經處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家由居士創設的佛教文化機構。金陵刻經處的創立對我國近代佛教的復興和發展作出了巨大的貢獻

楊仁山居士自咸豐末年(1861)幾度閱讀《大乘起信論》後,忽然明悟論中奧旨,遂對佛教生了信仰,在佛經中找到了安身立命之處,於是「一心學佛,悉廢其向所學」。同治三年(1864)楊仁山居士學佛幾年,只是個人摸索,不僅師友難遇,甚至找尋一本佛經都十分困難江南佛法興盛之地,為什麼佛經如此難覓呢?其原因就是當時經太平天國戰亂,太平天國男女老幼信奉「拜上帝教」,佛教寺院經典大都毀於兵災。在居士主持江寧工程局期間,遇到局中的王梅叔先生是位對佛學頗有研究的人,於是二人一見如故,經常在一起切磋佛學。後經王梅叔的介紹,又認識了魏剛己、劉開生、張浦齋、曹鏡初等志同道合的學佛者。他們經常聚會討論研究學佛弘法大事,一致認為未法時期要弘揚正法,首先要刻印佛經。同治五年(1866),楊仁山居士南京約集十多位同志,分別勸募經費,創辦了「金陵刻經處」。起初,由楊仁山居土在南京城內的北極閣借得一片土地,蓋了一處儲存經版和經書的場所。後來,這塊地皮因產權發生糾紛,居士不得已就把經版、佛書儲存到位於南京花牌樓租賃的住宅中。為了使刻經處有個永久的場所,居士在南京城內延齡巷內買了一塊21畝(1.4萬平方米)大的土地,建造了私宅130間新房,楊仁山居士一家30餘人連同刻經處全部搬了進去,這就是現在的金陵刻經處所在地,只是大門已改在淮海路上了。

楊仁山居士為發展刻經事業,於光緒二十三年(1897)將全部宅第捐贈給金陵刻經處,楊家的後代也就分批地搬走了居士不僅在臨終前捐獻私宅,還將從歐洲購回的各種科學儀器賣掉以充刻資,足見他致力於刻經事業無我精神為世所罕見。

精選、精校、刻印佛典並廣為流通

金陵刻經處的成立,意在精選、刻印佛典,廣為流通,便利四眾的請閱;並保存和整理佛教文化遺產,促進佛學研究的開展,貢獻甚大。對近代佛教——特別是居士佛教的傳播和復興,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楊仁山不僅在國內遍訪古剎搜求佛典,還因1878年於倫敦結識了日本著名的佛教學者南條文雄,從日本求得我國唐宋古德的遺疏著述300餘種,如《中論疏》、《百論疏》、《唯識述記》、等久已失傳的逸書。他還從朝鮮訪得《華嚴三昧章》,從日本購回《弘教藏》全部。為刻印經典,仁山居士認真閱讀,仔細校勘,然後定出「必刊、可刊、不刊」三類,分主次先後刊刻流通。在楊仁山居士的主持下,金陵刻經處還規定三不刻:有疑偽者不刻;文義淺俗者不刻;乩壇之書不刻。因此,由他主持刊刻的經書,均為上乘之作,被學術界稱為「金陵善本」。楊仁山居士有感於日本編印的《續藏經》駁雜凌亂,就計劃另編《大藏輯要》,擬刻印經籍460種,計3200多卷。「此書專為初學而輯,分別部類,以便檢閱」,在其逝世後終於出版。

金陵刻經處自創立至宣統三年(1911)楊仁山居士逝世,40餘年間刻印經典2000餘卷,先後流通經書百萬余卷,佛像10餘萬幀,對佛典的出版和普及作出巨大的貢獻。在金陵刻經處的影響下,如北京刻經處、天津刻經處等都相繼建立,上海佛學書局也隨著創辦。

注重佛學研究,興辦佛教教育,開創一代居士學佛新風

楊仁山居士創辦金陵刻經處,不僅刻印和流通佛典,還從事佛學研究。他的思想博大宏通,自稱其佛學思想是:大乘之機,啟自馬鳴;凈土之緣,因於蓮池;華嚴法界,遵循方山;參祖印可,則景仰高峰。「教宗賢首,行在彌陀則是他本人所主的信仰。楊仁山居士所注釋的佛教經論主要有《大宗地玄文本論略注〉四卷,《佛教初學課本》並《注》各一卷,他的著作尚有《十宗略說》一卷、《觀經略論》一卷、《等不等觀雜錄》八卷等,此外他還注釋了不少儒道兩家的典籍。楊仁山居士金陵刻經處「日則董理工程,夜則潛心佛學,校勘刻印而外,或誦經念佛,或靜坐作觀」,可見他是學修結合的實際修行者居士的真參實學精神影響了一代學風,故梁啟超說:「今代治佛學者,十九皆聞文會之風而興之。」

楊仁山居士深感當時許多僧人不懂佛學佛教界人才奇缺,因而創辦佛學學堂以培養人才已成當務之急,他除自辦佛學教學之外,更具文呼籲社會辦學。他在《釋氏學堂內班課程芻議》的開頭就說:「蓋自試經之例停,傳戒之禁弛,以致釋氏之徒,無論賢愚,概得度牒。於經、律、論毫無所知,居然作方丈開期傳戒。與之談論,庸俗不堪,士大夫從而鄙之,西來的旨,無處問津矣!」教風的不景氣,實因佛教教育不力,致人才缺乏之故。1907年秋,他在金陵刻經處設祗洹精舍,自編課本,招生教授佛典,並「以英文而貫通華梵」。

祗洹精舍學者出家人,也有在家居士,雖僅十餘人,但大多是傑出之士,並且後來都成為著名的佛教學者佛教社會活動家。據《太虛大師自傳》的記載,當時的青年學僧有:太虛、棲雲、了悟、善亮、仁山、惠敏、開悟、智光、觀同等,俗眾則只記下邱明,後來邱到支那內學院任教。《太虛大師年譜》宣統元年(1909)條還載:「與梅光羲、歐陽漸(竟無)、邱明,亦有同學之誼。」其中梅、歐陽二人不是蹊洹精舍時的同學都是早期從楊仁山居士學佛。先後出於居士門下學人尚有譚嗣同、桂伯華、李證剛、黎端甫、李澹緣、孫少侯、高鶴年等人。因經費不敷,精舍只辦兩年。宣統二年(1910),楊仁山又與同人在金陵刻經處創辦「佛學研究會」,本復興佛教之旨,針對佛教衰微之象,力圖振衰起弊。參與者多為當時學界名流,公推楊仁山為會長。

精舍雖只辦了短短的兩年,但其影響深遠。因為它不同於當時各種各樣的僧教育組織精舍以真正培養佛教人才目的,並具有弘法於世界的眼光(重振印度佛教是祗洹精舍創辦的目的之一),具有高等僧教育的水平,是其它僧教育的機構難以比擬的,故印順法師說:「為佛教人才而興學,且具有世界眼光者,以楊氏為第一人。」太虛師說:「祗洹精舍乃我國高等僧教育之始。」在楊仁山居士的指導下,一批卓越的佛學人才出現了——譚嗣同專於華嚴,桂伯華精於密宗,黎端甫善於三論,章太炎、謝無量、梅光羲、李證剛、歐陽竟無均擅長於法相唯識

楊仁山居士歿後,歐陽竟無又創辦支那內學院於金陵刻經處。後又於內院設「法相大學」特科,使絕響千年的法相唯識學重放異彩;太虛大師則創辦佛學院於武昌。緇素兩師同弘法相唯識,同為佛學思想界巨擘,而他們在法義上的不同見解,卻推動了近代佛學研究的發展。

支那內學院學人畢集,呂徽、王恩洋、黃懺華、陳真如(銘樞)、熊十力皆列於門下,梁漱溟、湯用彤及梁啟超亦從而問學。後來梁啟超、湯用彤、梁漱溟、熊十力等至北京大學、復旦大學、東南大學等校任教,使佛學走向高等學府的講壇。

居士佛學還通過當時維新派人物譚嗣同、梁啟超以及國民革命時期的革命黨人如章太炎等向政界滲透,間接地影響了當時的社會政治生活

祗洹精舍佛學研究會不同於古老的教學方式它是一所新式教育制度的僧學堂,開創了中國佛教教育及一代居士佛學的新風,後來各地佛學院的興辦與佛學研究機構的成立,亦多受其影響。

金陵刻經處在近代居士佛教中所起的重大作用

金陵刻經處是我國近代史上第一家由居士創辦的佛教文化機構,它在經籍刊刻流通、佛學教學、佛學研究等方面均創立了卓有成效的業績,在以上幾節論述中都已作了明白的展示,可以肯定:金陵刻經處在楊仁山居士的倡導下所取得的成績,及其對近代佛教的影響是十分巨大的。楊仁山居士的功績是肯定的,正如太虛法師贊楊仁山為「中國佛學重昌關系最巨之一人」;趙朴初居士則說:「近代佛教昌明,義學振興,居士之功居首。」

金陵刻經處是在清末佛教衰微之時創建的,由於刻經處同人的努力對我國近代佛教的復興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我國現在正處於國家繁榮昌盛,佛教事業空前發展的大好時期。但因歷史的原因人才奇缺、四眾素質偏低的現象亦仍存在。在居士學佛方面,雖然在許多地方都已恢復佛教居士組織,但是活動尚未走上規範,在有些地方甚至以佛事活動大搞經濟收入,偏離了學佛方向。為使佛教事業如法健康地發展,總結和汲取金陵刻經處在弘揚正法中的寶貴經驗,對振興佛教與弘揚佛教文化以凈化人生,無疑是適時而必要的,願以此共勉!

摘自《祥和灑脫之路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