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觀自在菩薩」到「是無等等咒」叫「顯說般若」,用明顯的道理來闡述般若的妙義。在闡述般若妙義的時候,首先是一個提綱。「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可以說是全經的綱領。
以下的五蘊(色受想行識)、十二處(六根、六塵)、十八界(六根、六塵、六識),這叫三科法門,屬於眾生法;「無老死……亦無老死盡」,屬於緣覺法;「無苦集滅道」四諦,屬於聲聞法;「無智亦無得」,屬於菩薩乘的法。
眾生、緣覺、聲聞、菩薩,都以般若為修行的指導,歸根結底都是要證得般若空性,所以就一路地無、一路地空,一直空下來,空到究竟。
「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槃。」一個肯定、一個結果。
然後講「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褥多羅三藐三菩提」。「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翻成漢語就是「無上正等正覺」,是究極的佛果。
「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這四咒也是就眾生法、緣覺法、聲聞法、菩薩法來說的。
以上為顯說般若。
最後的「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薩婆訶」,是密說般若,把全經的意義以密語密意進行歸納和總結。如果我們平時沒有時間念誦《心經》的全文,那就念這個咒。
我建議大家把這二百六十個字每天最少背誦十次。有些人就是把背誦《心經》作為自己修行的課誦,周而復始地背誦,趙朴老就是把這個作為修行的法門。
「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這一切苦包括我們內心的苦和外在的種種苦難。
玄奘法師西天取經,按照《西遊記》的說法是九九八十一難,實際上遠遠不止這些。他有幾次遇到有生命危險的大災大難。強盜把他綁起來,要殺他祭天,他就是靠念《心經》來解除這個災難。
如果打坐的時候,不念佛也不數呼吸,那麼就可以默念《心經》。念的時候,心裡在觀想,口裡在念,耳朵在聽,那就能夠把整個注意力都集中在《心經》的每一個字上。這樣修行的方法,是很容易見效果的。學以致用,活學活用。
昨天我講到,佛法有其真理性、實踐性、正確性。佛說的法門都稱為經典。經典者,不可改變。經典告訴我們的法門,都是可以照著操作的實實在在的道理,做了以後就能夠得到效果。
我們學了《心經》,就一定要用《心經》。用《心經》來解決我們日常生活中,從思想到工作、從個人到家庭、從家庭到社會,遇到的種種煩惱。
這種種煩惱就是苦,就是厄。厄是什麼呢?厄就是套在牛馬身上的籠套,套上以後就脫離不了束縛。
煩惱的意思就是逼迫。一件事情來到我們面前,想解決又解決不了,想得到又得不到,想排除又排除不掉,就在這樣的兩難之間,人心就如火燎一般。煩惱就是火燒心,一定難受極了。學《心經》用《心經》,就是來解除火燒心的痛苦。
昨天我還講到,要在三個字上下功夫 :「觀」、「行」、「空」。觀、行的結果不但是煩惱空,想要空煩惱的心也空掉,那個時候就是度一切苦厄。
觀,有觀照的意思,有觀察的意思。觀什麼呢?觀我們的內心世界。內心世界之所以有煩惱,是因為對境生心。對境不生心,對境不起念,那就沒有煩惱了。
如何觀照呢?觀照、觀察從字面上來講,都屬於認識範疇的概念。能觀是智,所觀是境。
能觀是智,包括器官的「眼耳鼻舌身意」及其功能。器官和功能佛教叫根與識,意根指的是四種心中的「肉團心」。現代科學是把意識的功能歸結於大腦,佛教的講法是說認識的功能依託在肉團心上。這是佛教對於人體的認識和現代科學之間的一些差別。
六識就是認識的能力。認識的對象是六塵。法有一部分是屬於主觀的。六根、六塵、六識,三個六加在一起就是十八界。色聲香味觸法六塵加上六根是十二處。這十二個地方是意識能夠產生和活動的地方,所以叫十二處。在此基礎上加上六識,就是十八界。
為什麼叫界呢?六根、六塵和六識,每個都在自己的位置上不會錯亂。
比如說我們要喝水,水屬色法,為味界,舌是屬根身,是舌界。在喝水的過程中,感受到水的清涼,不會產生火的感覺,這是舌識界。味界、舌界、舌識界,各有界定。
喝水一定是用口來喝,不會用耳朵來喝,這也是有界定的。意識認識外在的事物的時候,六根與六識各司其職,不會錯亂,這叫做界。有界定、界別、界限。
五蘊、十二處、十八界,在《心經》裡面叫做眾生法。我們都是從眾生法開始修。
《心經》告訴我們最重要的是觀五蘊,照見五蘊皆空。五蘊是我們生命的總體,從物質到精神都表現在五法上面,是五法的聚合體。
色法不會孤立的生起,受想行識亦復如是。都是有條件的,不是孤立的,這是空的第一個含義。
空的第二個含義,色法也好,受想行識也好,都有不穩定性。才起一念,馬上第二念又跟上來了,不穩定,表現出五蘊的無常性。
第三,色受想行識,是在運動的。昨天我講到心的五個作用的時候,講到等流心,一念接著一念在運動變化發展。五蘊法都是動態的,所以是空。
空的這三個含義,沒有先後,是同時的。所以五蘊皆空的空,不是說這個事情沒有產生以前是空,也不是產生銷往以後是空,而是正在進行中當體即空。
只有這個事情當體即空,你在觀察和處理一切問題的時候,才真正有意義。當你處理問題的時候了達一切皆空,才不會產生錯誤的判斷,不會產生執著。
這樣判斷一定是准確的,一定不會起煩惱,一定不會有執著,一眼就把事物看得清楚。所以只有當體即空,我們運用起來才有意義。
我們在正在進行中觀察空義,才能真正度一切苦厄。如果不是在正在進行中來觀察空義,那就是馬後炮了,沒有什麼意義。一切苦厄都是正在進行中的東西,不是空洞的,都是實實在在的。
我們要用觀的方法,了解五蘊所引生的煩惱,當下的,正在進行中的,然後用我們所了解的空性、空義來指導我們的思想、生活和工作。
了解了空性,看問題就全面,可以避免偏差。因為有執著就一定會產生偏差,沒有執著了,看問題就不會出偏差,就會把問題看得很准確。
空還有辨證的意義在裡面,所謂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這是說精神與物質是不可分割的。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就說精神就是物質,物質就是精神。二元的對立消融了,就沒有所謂的精神和物質了。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與空在一定的意義上是等同的。
有的書上就單講這四句話,認為佛教的大智慧與大慈悲都包含其中。空就是佛教的大智慧,是文殊菩薩的法門 ;色就是大慈悲,是普賢菩薩的法門。
這種理解更加深入地把經文內在的奧義發揮了出來,然後用「色不異空、空不異色」的思想來指導我們的生活、工作和修行。我們要學會用「觀」字,實際上就是學會怎樣正確全面辨證地看待一切問題。
然後講第二個字:「行」。
看到了以後,要把看到的知道的事情真正變成自己的思想,變成自己的認識,變成自己處理問題的方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必須要在行上達到一定的境界,才能夠真正運用自如。如果沒有達到境界,那麼知與行就會脫節,產生距離。
要把知與行的距離縮短,甚至達到零距離,那就要在行字上用功夫。「行深般若」,就是要練習在最難排解的問題上,能不能照見五蘊皆空。
我們人生最難排解的問題是兩個,第一是財,第二是色(男女色之色)。如果在這兩個問題上能夠當下排解得開,能夠當下解決問題,那麼我們的思想和般若就少分相應了。
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很勉強的,要用很大的耐心、韌勁才能夠達得到。古人有雲「坐懷不亂」,這就是在這個問題上下功夫。還有所謂拾金不昧,就是在財字上下功夫。中國古代人的修養也都是在這兩件事上。
從古到今,起煩惱的事情其實很簡單,看起來社會現象林林總總,像萬花筒一樣令人眼花繚亂,歸結到根源上,只是財色二字。
中國的儒家,孟子講「食色性也」,食和財有關,色就是女色,這就是人的天性、人的本性。人在這個地方有所突破,苦厄就可以超越。超越了苦厄就能到達彼岸,就是波羅蜜多。所以彼岸就在此岸,要在行字上下功夫。
如何才能做到拾金不昧、坐懷不亂呢?除了我們當下能夠用功夫,平常還要訓練這個心,看到任何事情都不動心。所以就要求我們在平常的修養上做功夫。
比如說,每天最少背誦十遍《心經》,把心經裡面的經文深深地印入腦海裡面,留在八識田中,這就好像我們打防疫針、種疫苗一樣,碰到任何傳染病都不會感染。修養功夫就是這個。念佛、拜佛、打坐、數息等等都是為了這件事,都是為了要在具體的引誘面前能夠把握得住。
當然這還是佛教修養淺層次的東西,深層次的東西不僅僅如此,還要有甚深的禪定,獲得各種各樣三昧,獲得能夠超越一切痛苦和煩惱的首楞嚴三昧——最堅固的大定。
獲得了這種修養的成就,我們在紛繁的世事當中就就能所向無敵、清凈自在,不被一切境界所迷惑,而且能夠轉化一切,那就是大徹大悟,得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無上正等正覺。
空,在我們正式進入認識的過程中,不可能一步到位,不可能一下子體悟到空是無常的、運動的、發展的,以及一切事物都是有條件存在的特性。
首先,從「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是虛妄的」入手。唐寅的詩裡面有句話:「歲久人無千日好,春深花有幾時紅。」大家想想看,這就是空的一個方面,對空的一種理解。
我們在茶餘飯後,讀一讀類似這樣的詩,思考思考,可能在某些排解不開的事情上,就會出現豁然開朗的境界。思想境界上一下子超越了,一下子就出現一番新的境界。
希望大家在「行、觀、空」三字上下功夫,每個人都應該找到自己的法門。最簡單的法門,宗教性不是很強,說起來大家都能接受的,就是觀呼吸。
這個法門最實用,這個法門隨時可以提起運用。比如坐公交車的時候,眼睛一閉,觀自己的呼和吸。
觀呼吸的要領是「知息出入」,包括「知自習出和知息入兩個部分。用功夫用得深了,就可以觀三個部分:「入、住、出」。住就是入與出之間短暫停止的過程。
觀呼吸能夠得禪定。在功夫純熟了以後,入息的時間拉長了,住的時間拉長了。息住以後,呼吸停止了,那就是入定的狀態。當然定境沒有達到四禪之前,呼吸不是完全停止,但已經不明顯,很細微。
年輕人入息時間長,那麼就可以專門觀察入息,數呼吸的時候就可以數入息,周而復始。壯年人,30-45之間的,入息和出息的時間相等,那麼數入息和出息都可以。年老的人出息長,那就可以數出息。
清代臨濟宗禪師祖源超溟的《萬法歸心錄》卷上講:「一晝一夜,呼吸往來,一萬三千五百之息。」一呼一吸為一息。
佛教把呼吸分為四種狀態,所謂四相——風、喘、氣、息。我們剛開始數呼吸的時候,肯定是喘,呼吸不勻,不綿密。前面的三個狀態,是我們要極力避免的,只有息的狀態是我們應該保持的。
關於行,大家都可以按照觀呼吸、數呼吸的方法來修鍊我們的身心。這種方法不僅僅是能夠調攝我們的心念,也能夠逐步地強化我們的體質。
我們有意識地關注這一呼一吸,吸進去的是天地自然的清氣,呼出來的是我們體內的濁氣。體內的濁氣與天地自然的清氣在進行交流,肯定就能促進血液循環和新陳代謝,增進體質的健康,使我們的身心穩定。這個法門最適合我們在家居士來修行。
我們也可以把這個簡單易行、不帶宗教色彩的方法教給自己的朋友和同事,讓別人覺得這是一件修身養性的方法,而不是在傳教。
實際這是佛教最古老的修行法。我們初學佛的人,散心雜念很嚴重,如何來停息呢?就是用觀呼吸、數呼吸的方法。
今天我們學到這。《心經》二百六十個字發揮起來,十天半月也講不完。不過不講也可以,看一個字就夠了:空!一個憑藉一個空字,就能把佛法的要義、人生的修養,真正體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