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教因為神聖而真實,哲學因為真實而神聖。生活在忙碌、緊張、動盪、紛亂的今日社會,必須尋找一股安定我們浮躁心靈的力量,而禪,無疑是祛除我們心中焦慮疑懼的力量。本書中,星雲大師精選禪宗公案兩百則,從現代人的觀點,重新解釋禪的新意,幫助您隨時汲取禪師靈活幽默的智慧,可以說該書是一部不可多得的精品。
禪的宗旨不可言說,要在不可說處下手,才是平坦大道。用己心去接師心,才能直通清凈自性。星雲大師精選禪宗公案兩百則,從現代人的觀點,重新解釋禪的新意,幫助您隨時汲取禪師靈活幽默的智慧,在無常的歲月里,活出充實自在的人生。
風動?幡動?
禪宗惠能大師得到衣缽之後,在獵人群中隱居了十幾年,後因機緣成熟,開始行化於世間。有一天,途經法性寺,看到兩位出家人對著一面幡子,面紅耳赤爭論不休,六祖上前一聽,才知道他們在爭論旗幡所以會飄動的原因,一個說:「如果沒有風,幡子怎麼會動呢?所以說是風在動。」另一個就說:「沒有幡子動,又怎麼知道風在動呢?所以說是幡子在動。」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惠能大師聽了,就對他們說:
「二位請別吵,我願意為你們做個公正的裁判,其實不是風在動,也不是幡子在動,而是二位仁者的心在動啊!」
從這則公案可以看出禪師們對外境的觀點,完全是返求自心,而不是滯留在事物的表象上面,現象的存在是片面的,其所以有分別,完全因為我們的起心動念。心靜則萬物莫不自得,心動則事象差別現前,因此要達到動靜一如的境界,其關鍵就在吾人的心是否已經去除差別妄想,是否能夠證得涅槃寂靜。
佛今在何處
唐順宗有一次問佛光如滿禪師道:「佛從何方來?滅向何方去?既言常住世,佛今在何處?」
如滿禪師答道:「佛從無為來,滅向無為去,法身等虛空,常住無心處;有念歸無念,有住歸無住,來為眾生來,去為眾生去;清凈真如海,湛然體常住,智者善思惟,更勿生疑慮!」
順宗皇帝不以為然再問:「佛向王宮生,滅向雙林滅,住世四十九,又言無法說;山河與大海,天地及日月,時至皆歸盡,誰言不生滅?疑情猶若斯,智者善分別。」
如滿禪師進一步解釋道:「佛體本無為,迷情妄分別,法身等虛空,未曾有生滅;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處處化眾生,猶如水中月;非常亦非斷,非生亦非滅,生亦未曾生,滅亦未曾滅,了見無心處,自然無法說。」
有人常常問道:阿彌陀佛在西方凈土,藥師佛在東方世界,那麼釋迦牟尼佛現在又在哪裡兒呢?其實釋迦牟尼佛正在常寂光土,而常寂光土又在哪裡里呢?
這種問題,經禪者答來,就非常活潑,因為有心,看到的是生滅的世界,那是佛的應身;無心,看到的是不生不滅的世界,那才是佛的法身。無心就是禪心,唯有用禪心,才知道佛陀真正在哪裡里。
「有緣佛出世,無緣佛入滅」,滅不是生滅的滅,滅是涅槃境界。在常寂光土則滅除一切煩惱、差別、對待,是絕對解脫快樂的寂滅世界。
佛心是什麼?
「供奉學佛多年,『佛』是何義?」
紫璘不假思索,隨口回答道:「佛者,是學悟之義。」
慧忠禪師進一步問道:「佛會迷嗎?」
慧忠禪師的反詰,紫璘供奉無語可對。
「批註經典者,必須要能契會佛心,所謂上契諸佛之理,下契眾生之機,才能勝任。」
慧忠禪師聽後,就要侍者盛一碗水,水中放七粒米,碗面放一雙筷子。問紫璘供奉這是什麼意思?
紫璘茫然不知,無語可對。
慧忠禪師終於不客氣的訓誡道:「你連我的意思都不懂,怎說已烴契會佛心呢?」
慧忠禪師的水米碗筷,已經說明,佛法者不離生活也,離開生活,則要佛法何用?紫璘供奉遠離生活批註佛經,則離佛心遠矣。
六祖大師雲:「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求菩提,猶如覓兔角。」希望參禪論道者,莫離「世間、人生、生活、本心」之外,另有所談論也。
過去有一個人出門辦事,跋山涉水,好不辛苦,有一次經過險峻的懸崖,一不小心,掉到深谷里去。此人眼看生命危在旦夕,雙手在空中攀抓,剛好抓住崖壁上枯樹的老枝,總算保住了生命,但是人懸盪在半空中,上下不得,正在進退維谷,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忽然看到慈悲的佛陀,站立在懸崖上,慈祥地看著自己,此人如見救星般,趕快求佛陀說:「佛陀!求求您慈悲,救我吧!」
「我救你可以,但是你要聽我的話,我才有辦法救你上來。」佛陀慈祥地說著。
「佛陀!到了這種地步,我怎敢不聽您的話呢?隨您說什麼,我全都聽您的。」
此人一聽,心想,把手一放,勢必掉到萬丈深淵,跌得粉身碎骨,哪裡里還保得住生命?因此更加抓緊樹枝不放,佛陀看到此人執迷不悟,只好離去。
我們想明心見性,就要遵循佛陀的指示,把手放下來。在懸崖的地方,把手放下來才能得救,否則拚命執著,怎好救你脫離險境呢?
古鏡未磨
有道禪師當初行腳時,路過一間賣茶的茶坊,因為口渴,就順道進去想喝杯茶小憩一下,店主一看是位雲水僧就熱忱招呼,並且問道:「禪師!辛苦了吧?喝茶嗎?」
只見有道禪師用平淡眼光看了一下茶架,點一下頭,其它一句話也不說。
店主似乎也是禪道高手,小心謹慎的說道:「想必您是一位禪道高深的禪師!禪師!小的有一個問題想請教您,如果您告訴我,我就供養您!如何?」
有道禪師:「你問吧!」
店主問道:「古鏡未磨時如何?」
有道禪師很快的答道:「黑如漆。」
店主再問道:「古鏡既磨了以後如何?」
有道禪師回答道:「照天照地。」
店主不以為然,說道:「對不起!恕我不供養。」說著轉身就入店內去了。
有道禪師愣了一下,心想:「我數十年參禪,現在連個店主我都不如,可見其禪道之高了!」於是決下苦心閉門深修,以求開悟。
三年後,有道禪師又出現在茶坊的門口。店主仍親切的招呼道:「呵!三年不見,仍想請教那句老話,『古鏡未磨時如何』?」
有道禪師順口說道:「此去漢陽不遠。」
店主再問道:「古鏡既磨後如何?」
店主聽後,誠懇的說道:「請禪師接受我的供養!」隨即轉身呼么道:「伙計!泡茶,泡茶,泡好茶!」
古鏡有否磨過,有道禪師說未磨黑如漆,已磨照天照地。此古鏡喻我們自性,自性本自清凈,本不生減,本自朗照,何能分別未磨已磨。自性者在聖不增,在凡不減,故有道禪師未能認識如古鏡之自性,難怪吃不到茶。第二次回答古鏡未磨「此去漢陽不遠」;古鏡已磨,「黃鶴樓前鸚鵡洲」;即能認識自性當下即是,故有好茶吃也。
禪心與經語
日本道元禪師,三歲時喪父,八歲時喪母,從小就由叔父收養,十四歲時在京都建仁寺出家。
我國宋朝時代,道元禪師來我國留學,當船在慶元港停泊時,一位年約七十多歲的老禪師上船來購買木耳。道元禪師很親切地跟他招呼,言談中知道老禪師名叫有靜,是浙江阿育王寺的典座(煮飯),於是就對他說道:「禪師!天色已暗,您就不要急著趕回去,在我們船上過一宿,明天再回去吧!」
有靜老禪師也非常有禮的回答道:「謝謝您的好意,明天阿育王寺里正好煮麵供養大眾,今天特地出來買木耳,以便今晚帶回,趕著明天應用,所以不方便在此過宿。」
有靜老禪師道:「不,不能讓人代理,我是到了現在這種年紀才領到這分職務的,怎可輕易放棄或請人代理?何況我未曾獲得外宿的同意,不能破壞僧團的清規。」
道元禪師道:「您已是年高德邵的長者,為什麼還要負責典座這種職務呢?應該安心坐禪,勤於讀經呀!」
有靜老禪師聽後,開懷大笑,說道:「外國的青年禪者,你也許還不了解何謂修行,請莫見怪,你是一個不懂禪心經語的人。」
有靜老禪師咬字清楚答道:「六七八九十。」
道元禪師在宋代時,到我國來學法,走遍我國名山叢林,後在浙江天台寺如凈禪師處得法。回日後,努力弘揚禪道,成為曹洞宗的開宗祖師,著有《正法眼藏》、《普勸禪儀》等禪門重要著作。道元禪師初到我國時,即遇到有靜這位老禪和子,可以讓他知道中國禪林里真是藏龍卧虎,一個煮飯的老者,禪風高峻,深不可測。
什麼叫禪心經語?什麼叫修行?有靜老禪師回答的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當然這不一定指的什麼,也可以說「一即一切」,「一二三四五」還不夠包括禪心經語嗎?
禪 味
唐朝時,有一位懶瓚禪師隱居在湖南南嶽的一個山洞中,曾寫了一首詩,表達他的心境:
這首詩意,已說明他的灑脫生活,後來這首詩傳到唐德宗的耳中時,德宗很想見見這位禪師,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物?於是就派大臣去迎請禪師,大臣拿了聖旨尋找到了岩洞,正好瞧見禪師在洞里舉炊,大臣便在洞口大聲呼叫道:「聖旨駕到,趕快下跪接旨!」洞口的懶瓚禪師,卻裝聾作啞的毫不理睬。
大臣探頭一瞧,只見禪師以牛糞升火,爐上燒的是地瓜,火愈燒愈熾,煙火瀰漫,整個洞里洞外黑霧繚繞,燻得禪師涕泗縱橫,侍衛看得忍不住叫道:『喂!禪師,你的鼻涕流下來了,為何不擦一擦呢?』
懶瓚禪師說後,隨即夾起炙熱的地瓜,就往嘴裡送,並連聲贊道:「好吃!好吃!」
大臣見狀,驚奇得目瞪口呆,因為懶瓚禪師,吃的是一塊一塊的石頭。懶瓚禪師吃時,順手撿了兩塊遞給大臣,並說道:「請趁熱吃吧!三界唯心,萬法唯識,貧富貴賤,生熟軟硬,心田識海中不要把他們分在兩邊。」
大臣見禪師這些奇異舉動,和說這些難懂的佛法,不敢回答,只好趕回朝廷,據實報告皇上,皇上德宗聽了十分感嘆地說道:「國有如此禪師,真是大家之福!」
在出家人中,有人間比丘,也有獨居比丘。人間比丘弘法利生,服務社會;獨居比丘深山岩穴,清凈修道。有些人間比丘是人在紅塵,心在山林;有些獨居比丘人在道場,心在世俗。像懶瓚禪師,遇到皇帝的寵召,視如閰王的召魂;寶物的賞賜,看作拖累負擔;實在已是一個超越人間的聖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