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看什麼是禪。禪和有禪,跟禪宗,它的概念是不一樣的。禪就是佛心,包括一切眾生本具的真如佛性,又叫純真心體,又叫實相。它這種真如佛性可以用種種不同的名相來界定,總之它是與生俱來的,只要有情識的生命,都有這種佛性。在禪宗,就把它表述為「父母未生以前本來面目」。這在禪宗,對這項事情,知道有這個事,這是一大事——有佛性,他不說破。說破了,就把他開悟的門塞住了;不說破,讓他去參——參而自得。所以古人禪和子問本來面目是什麼——一般的也說不出來,因為它是離言說相的,你說出來就不是那麼回事了,就讓他去參。
當時有個香嚴禪師,他就是這個根機很利,叫做問一答十、問十答百的——這個辯才很好。結果參一位大禪師,禪師就說:「你也不要跟我『問一答十、問十答百』。我問你一句,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是什麼?」這一問,他也就茫然,他就恭請:「請和尚為我說。」和尚說:「我不跟你說,我跟你說出來以後,你以後會罵我的。」就迫使——香嚴禪師這個人很有氣慨,這就發了個大願:寧可一輩子做一個痴呆的漢子,也決定要明了這樁事情。所以他就到處參學,做很平常的大寮哇,掃地呀什麼,他就參究這個本來面目。
有一天是在這個種菜刨地的時候,有塊石子,他就把那石子揀起來拋掉,這一拋掉,「哐」,就打到了那個竹子上,一個聲音出來了,讓他開悟了:「一擊亡所知」啊。哎,這時候——開悟之後,他就向他的那個和尚所在地方頂禮:「哎呀,幸虧你沒有跟我說破,說破了哪有今天這個事情哪?」所以叫「參而自得」。那這樁事情是我們學佛人——無論是宗門、教下,必須要體認的一樁事情。雖然我們現在還不能去悟證到這個,但我們透過佛經,透過善知識的這種講述,一定要相信我們具有真如佛性。
如果這一點不能相信——即心即佛的話,我們學佛就是失去了前提,失去了基礎。我們學佛是什麼?就是知道我本具佛性嘛!釋迦牟尼佛在菩提樹下悟道的第一句話,就是告訴我們這樁生命的真相:奇哉,奇哉,大地眾生皆有如來智慧德相,惟以妄想、執著不能證得,若離妄想則自然智、廣大智、無師智便得現前。所以一切學佛的人,要體認,要相信:我是具有佛性的。有佛性,那麼我們只要按照佛法去修持,就一定能成佛。釋迦牟尼佛、阿彌陀佛是已經成就的佛,我是未成的佛。但是我是決定可以成佛,我們都是未來佛,一定要相信這一點。
所以這個,無論是經典還是菩薩作論,也處處要讓我們相信這一點。馬鳴菩薩作 《大乘起信論》,他對心性的解剖:一心二門。一心二門,首先談心真如門,心真如門就是談我們本具的真如佛性問題。這種心真如門是一法界大總相法門之體,就是我們每天念《楞嚴咒》啊,第一句就是談這個問題:妙湛總持不動尊。這個「妙」哇,就是不可思議的,「湛」是湛寂常恆的,它是「總持」一切法的,它是如如「不動」的、至「尊」的:這種體性。所以我們每天念《楞嚴咒》第一句,就讓我們體認本具的真如佛性了,這就是法界的體。
所謂這個心真如門是不生不滅的,那麼不生不滅就能總持一切有為的萬法,所以這就講體、相、用:心真如門的這個體性,是具足世間和出世間一切法、一切功德的,這就是相,由這個相能產生世間、出世間一切妙用的。這就談眾生的這介爾一念本身就是大不可思議的,因為它具足著真如佛性。我們修道是藉助這個真如佛性緣生的境界來修道。我們不了解這個,即便我們放縱身口意三業,造作種種的惡業,造作惡業的過程裡面,也是以這個心真如佛性的力量造作的。
那麼心真如門是無念的,現在我們就是這種妙明純真的心體一念妄動——動了一念,建立了「能」和「所」,「覺明為咎」哇,你有能覺,有所覺,這就「一念無明生三細」,那就是變成了這種無明的業相啊,能見相、境界相啊,「境界為緣長六粗」,慢慢形成我們的身體,我們的心理狀態,我們的山河大地。好,那麼我們感知的一切萬法,它建立在什麼樣的基礎上?是建立在我們的念頭的基礎上,如果沒有念頭就沒有一切境界。
好,所以這個心真如門告訴我們,我們修道最終修什麼?就是修念頭。現在我們的念頭都是妄想、雜念,而且都是惡的念頭,首先要把惡的念頭、污染的念頭變成善的念頭、清凈的念頭,然後進一步用功就是從有念達到無念。
那麼到了無念的境界,這就是佛之知見——離念靈知:離開一切念就有靈明不昧的佛的智慧。所以《起信論》講,如果離開妄念,則無一切境界之相。參禪參到能、所不二的時候,那就大地平沉,虛空粉碎。大地平沉、虛空粉碎就是沒有這個境界。
所以我們有念頭在輪回的時候,就像做夢。「夢中明明有六趣,覺後空空無大千」:你在夢中——有念的這個境界就是做夢——在夢里就有三界六道的輪回,你夢里沒醒,這個輪回的六道是很真實的;但你覺後呢,你覺醒了就等於沒有念了——無念,空空無大千——沒有這個三千大千世界了。所以「一切法從本以來,離言說相,離名字相,離心緣相」——就是離相,離相就是無相。無相就「畢竟平等」,畢竟平等就是空,空才能平等,所以空性就是無相,就是一相,就是平等相。它這裡是沒有變易的,沒有衰敗的,沒有破壞的,唯是清凈的一心,這就是真如,這就是禪宗所說的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目,這就是在毗盧遮那頂上行,這就是威音王佛的那一邊,要體驗這個真如佛性。
這裡印祖說就是無能無所、即寂即照的離念靈知、純真心體。無能無所,就是沒有能了解和所了解的境界,能所一如,能所的界限消泯,這就契入到不二,有時候叫絕待——離開一切對待。有對待的都是凡夫的知見,絕待——沒有對待,就是聖人的境界。但這個絕待裡面也不是豁達空,不是什麼都沒有,它的絕待裡面,它的寂靜——寂到了極點就有照用,即寂即照,寂照不二,寂照一如,這是離念靈知的這種表達,就是我們當下介爾一念,我們當下介爾一念就是純真妙明覺心的體。
那麼實際上這個表達就是阿彌陀佛。阿彌陀佛為什麼表現為無量壽?無量壽就是寂,無量光就是照,一句名號里具足無量光壽,它就是離念靈知,就是實相,就是真如佛性。所以我們念佛號為什麼叫「一聲佛號一聲心」哪,「聲聲喚醒本來人」,我們「本來的人」就是這個純真心體、真如佛性。
印祖在一個小注子講:離念靈知是什麼?就是離開一切念頭,了無念慮——沒有思慮,就是第七識、第六識不行,第八識轉變為大圓鏡智。大圓鏡智就像一面鏡子,它無心但是能照清一切境界,無心才能夠辦一切事情。有心都有局限,有心就是有念頭。所以我們說念佛——念佛念佛念佛,念到能念、所念打成一片,無心外之佛可念,無念外之心,心佛一如,這就契入到念佛三昧。
契入到念佛三昧,體會到無量光壽的本來面目,在這種情況下顯示西方極樂世界無盡的庄嚴——因為實相是無相無不相,是這樣的。所以這個說起來它是挺玄妙,但是我們得要了解,要相信「是心作佛,是心是佛」——「即心即佛」。
就像大梅禪師參馬祖道一一樣的,一參,馬祖道一說:「即心即佛。」他當下就契會了,就回歸本分了,他就告別馬祖道一到大梅山去住山。那馬祖道一就要勘驗他是不是真的開悟了,就派侍者去問他,說:「你憑什麼在這住山哪?」他說:「我是聽馬大師說即心即佛,我就在這裡住山了。」那侍者說:「這個馬大師最近又有新的佛法呀。」「那馬大師說什麼?」「馬大師說佛法大義是非心非佛啊。」這個大梅禪師聽到,說:「這個老漢幹什麼?他搞他的『非心非佛』,我還是』即心即佛』。」這個侍者就把這話傳過來,馬祖道一就說了句話:「梅子熟了。」見地到了,他不動搖,他對「即心即佛」當下契會了。所以這些——我們在這裡說很多語言,都是標向真理的手指,不要執著,還是離言說相地當下契會。好,這是:什麼是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