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佛教中修學佛法的人,要想在佛法上得到受用,一定要注重修持,修持也就是一種秘行,秘行的法門很多種類,如誦經,拜經,持咒,坐禪,持戒,念佛,拜佛,不論專精於那一種,皆稱之曰秘行,有了秘行,才有受用。
活佛這個人,他在佛法上得到受用,也不會例外吧?自然也有他的秘行,在我與他同住的時期當中,我很留心觀察他的動作,他的秘行在那一方面?我覺得他是先修「凈土」,然後習「禪定」作加行,由「禪」「凈」雙修而得到證悟,然而他對於「密宗」持咒法門,似乎也有很大心得,我曾經聽得出家同道們談說活佛是持誦「大悲咒」得到感應的、這話有很可信的地方,密宗的神咒持誦得好,如果是戒律精嚴,原本有很多靈驗的,活佛之所以能夠替人醫治宿疾怪症,解除病人的苦痛,料想他必是得力於持咒的功用。記得清朝時候,吾鄉湖北武昌洪山寶通寺,出了一位名叫「摸腦和尚」,不計大病小病,只經他的手一摸,便霍然痊癒,湖北制台端方的小姐瘋魔了,也是經他的手摸好的。情形是這樣的,端方的二小姐,因為得了瘋病,哭笑無常,並且不穿衣服,整天鬧個不休,請了許多名醫診治,都無效,無法,只好把她禁閉衙門後花園空房裡,這樣,有一年多,後來有人介紹說寶通寺有一位摸腦和尚善治怪病,何不請來試試,端方半信半疑,把和尚請到衙內,和尚問病人在何處?說是在花園房裡,和尚叫衙役在花園空地擺設一個香案,他站在香案前只是默念咒語,這時,那位瘋小姐看見花園中有個和尚,從窗口跳了出來,撲向和尚,和尚覺得有人撲在他身上,他就反手一巴掌打去,正打在瘋小姐頭上,小姐挨了一巴掌,吐出一口痰來,再看自己身上未穿衣,羞的跑回房去了,瘋病也就這樣好了。因為摸腦和尚他同人治病不開方吃葯,只用手摸,一摸便好,所以大家稱他叫「摸腦和尚」,那位摸腦和尚的手何以有此妙用?據說該寺有一座寶塔,他每天去到塔下行持,一隻手摸著寶塔磚石,閉著眼,心裡默誦「大悲咒」,一邊繞塔,一邊持咒,不計寒暑風雨,天天不間斷,如此十多年,得到靈感,所以有此神奇。活佛給人治病,他與那位「摸腦和尚」頗有相似處。
至於我說活佛的秘行是禪凈雙修,也是從他日常行動言談中得到的認識,他從不談說經論上的話語,也不講說公案典章,他行,住,坐,卧只有一句佛號,不念佛時,就合眼靜坐,他念的佛號,與人不同,古今來專修「凈土」的人,多是稱念「南無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活佛他卻別緻,他念佛是念「誰念南無阿彌陀佛」八個字,而且他念這句佛號,還用一種腔調,有節拍,有音韻,並不是普通人念佛口中喃喃,說明白一點,他是唱佛,他唱的那個調門,既不像梵唄,又不像叢林里初一、十五在佛前拜願的腔調,他是獨創一格,他的唱法是這樣:「誰......念......南......無......阿......彌......陀......佛。」若用木魚、引磬合起來,是一捶木魚,兩捶引磬,恰恰是兩眼一板,這是他領著大眾拜佛的名堂,拜一拜,就這樣唱一句,若是同著大家念佛,他就不用這個調門,只念「南無阿彌陀佛」六個字,不過念的句子,還是有抑揚高低的聲音,假設他一個人唱佛,那就嚕囌了,還要帶上一大節尾巴:「誰.......念......南......無......阿......彌......陀......佛......如......來......世......尊......是活佛。」他這樣的唱佛,可以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這算得是活佛的「不二法門」,他唱的佛號,好聽極了!活佛的嗓子像洪鐘一樣響亮,每一個字唱出,都有旋律,其音幽雅,有如溪聲流水一般,餘韻不盡,使人聽了塵念頓消,身心輕快,我與活佛同住了兩個月,也學會了他唱的調門,過去在行腳當年,有時背著人哼唱一兩聲,覺得很有滋味。
我覺得活佛這樣的唱佛,是一種啟示,禪宗有「念佛是誰」的話頭,念佛的人要習禪定,修禪定的人要念佛,正是標揭「有禪有凈土萬修萬人去」的意旨,他不講經說法,只是用「誰念南無阿彌陀佛」這八字來接引大眾,也說得上是他的悲願,可是,在一些咬文嚼字的法師,和些門戶之見的老修行,他們聽了這句「誰念南無阿彌陀佛」,認為是異端,是怪誕。其實,他這一句佛號,裡面卻包括有很深奧的道理,永明壽禪師所著「宗鏡錄」一百卷,從頭到尾所發揮「禪宗」「凈土宗」的妙義,歸納起來,不過也就是一句「誰念南無阿彌陀佛」罷了。就思想方面說,活佛的思想是純正的,他的教化,是教人諸惡莫作,眾善奉行,戒殺放生,吃素念佛,而他的門風也只有「老實念佛」四個字,此外別無知見,絕不同那些旁門外道,這一點,我們應該要認識清楚。
活佛他不計是唱佛念佛,都是端正身體雙手合掌,恭敬虔誠,從來不見他有那種口裡念「阿彌陀佛」兩眼東張西望的隨便樣子,還有,他念佛是不用數珠的,我試過多回,每次恰恰一百○八聲,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大概他是用十個手指默在心裡記數,可見他的定力。他最討厭人家談論是非話,看見人家談是道非,他就拿出他的隨身法寶逼著人家來念佛。也不管人家歡喜不歡喜,同意不同意,他就打開他的嗓子哼了起來,人家也只好跟著他哼。
有一天,我向活佛笑說:「佛教的法門很多,為甚麽只老實教人念『阿彌陀佛』,何以不開示別的法門?」他答的話真有趣:「現在世界上的人,他們的心眼多,說多了它會漏掉,只教這句『阿彌陀佛』他才容易記得。」接著又說:「莫輕看這句『阿彌陀佛』,會念這句佛號的倒不容易呢!他能念,就可以得度。」我說:「這是說笑話了,『阿彌陀佛』四個字,誰不會念?三歲兒童也能念出啊!」他用鼻子哼了一聲說:「許許多多孳障深重的人,他知道『阿彌陀佛』而不願意念,且有心裡想念口裡念不出來的人,遍地皆是。」過了幾天,門前來了一群叫化子,我想起了活佛的說話,倒要試一試,我向叫化子們說,每人念一句「阿彌陀佛」,我給五分錢,其中只有一個女叫化子同兩個小孩歡歡喜喜念了,其餘的,都是悶聲不響,我問他們:「你們不要錢嗎?」他們異口同音答道:「當討飯的,自然是要錢嚕。」我又問:「既然要錢,就可以念這句佛號啊?」他們有的說:「我們只會念太太,小姐,老爺,發個善心,做個好事,給我幾個錢,救我一條命,別的不會念。」有的說:「我不願意念這個。」我以為他們嫌錢太少,於是我又加上五分錢,他們照樣不念,我又再加兩角、三角乃至半塊,看念不念,他們依然不念這句「阿彌陀佛」,最奇怪的,其中有兩個老叫化子只把口張得大大的,舌頭在口裡打圈圈卻念不出聲來,我這才相信活佛說的那話確有其事,足見活佛教人念「阿彌陀佛」是他的悲願。
還有一事是值得一提的,活佛在金山寺何以住了那麽久?說來這也是他的一個心願,他自從出名以後,整年整月在外奔波行道度人,卻不忘護持金山、棲霞兩個道場(這是僧俗佛弟子所共知的事實),雖然活佛本人不用錢不要錢,可是,每年在他的男女弟子身上總要募化一筆大功德——替金山、棲霞兩寺募化若干擔米若干擔食油。活佛為了他這個心願,他煞費苦心,他並不一定是直接的向人募化,而是採用間接向人募化的方法,他先跑到米店油店去賒米賒油,賒好了叫人送到廟上去,米店油店老闆,都認識他是金山活佛,知道他的信徒多,不計多少,都放心賒給他,相信是不會落空的,他的一般男女弟子,為了敬信他的原故,每每自動替他償還米債油債。平時有人拿錢供養他,他只是叫人家把錢送到米店油店去銷帳。活佛他對金山、棲霞兩個道場的護持心願,數十年如一日,經濟上、物質上的幫助,從未間斷過,每年冬天金山專打「禪七」的時候,不管遠隔千山萬水,他一定要趕回金山去的,他回到金山,自然他的弟子們也都跟到金山,無形中又增加金山一筆收入,直到民國十八年活佛出國到仰光後,才把這個心願放下,看來,活佛對金山、棲霞兩寺的恩情,可謂深矣重矣!無復加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