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陸士銓
陸士銓,字近堂,是蘇州元和人。早先學習扶鸞術(請神),是玉壇的弟子。後來為壇友祈禱病好,神教他禮拜「梁皇寶懺」。陸因此禮懺發心,就到天寧庵,受菩薩戒。正好這時有寂根菩薩,從極樂國來,降到玉壇,開示闡述凈土法門,教人痛念生死,斷絕其他法,一心念佛。先後共有十一會,於是參與法會的人,才知道迴向極樂世界,但舊習沒忘,多有出入玉壇的。唯有陸士銓,一心一意持佛名修觀想,念誦《法華經》。吃長齋一二年,然後得瘍疾,減少飯食了,就開了肉戒。而病更加重了,卧床不能起,自知將要命終,愧悔很深切。去世前七天,斷了葷腥,連續稱念阿彌陀佛。他有女兒十多歲,告戒她持齋念佛,自己走時不要哭。到了病危時,目光向上看,好像看見什麼。口裡說著「白蓮白鶴」,以及「諸上善人」。又連連稱念「佛佛」,右側卧倒往生了,異香充滿室中。當時是乾隆五十二年,五月十八日,享年三十九歲。事後友人到玉壇,求問陸的往生去處。天君回報說:「陸先生太幸運了,如果不是有臨終正念,幾乎墮落了,現已往生到西方邊地了。」到第二年,五月初,陸來降壇,對大家說:「有一件最關切到自己的事,人人不能逃脫,但人人大多忘卻了,你們知道嗎?眼下你們,身體輕安,精神強健,沒有想過一旦卧病在床,魂離魄散,東西不辨認,南北分不清,前路茫茫,毫無把握,隨業輪轉,受苦無窮。唯有平生虔誠修行凈業的人,到時候自己見到佛來接引,往生蓮華中,享受快樂,壽命無量。各位有志修這個法門的,就是講信願行三件事罷了。所謂信,就是信西方有凈土,就像這城有閶胥。娑婆本土在東方,就像這城有婁葑。娑婆本土既然是實實在在的有,凈土難道不是實實在在的有?同在圓明覺性的大海中,動念就可以到。也就像同在一城內,抬腳就可以到啊。既然相信凈土決定可以到,又須要相信念佛法門,如穿衣吃飯一般。穿衣免挨凍,吃飯免挨餓,念佛免生死。今天信,明天不信,不是真信。終身都信,有一念忽然不信,不是真信。從今天起,直到命終,一信到底,再沒有絲毫疑惑,才是真信。既然相信有西方凈土了,又相信有念佛法門了,卻說贊嘆的空話,對生死有什麼用?所以凡是發起信心的人,就應當依教奉行。今天信,今天就實行。明天信,明天就實行。千萬不可以說:『我現在年輕,等到年老也不晚。』可是沒看到嗎?『青冢多埋紅粉骨,黃泉半是黑頭人』,哪裡有年老可等啊?又不可以說:『我父母的事還沒完,兒女的債還沒了,等到閑暇無事時也不晚。『哪裡知道無常迅速,鬼使到了門口,不可以對他說:『我父母的事沒有完,兒女的債沒有完,等到閑暇無事時然後來啊。』又有勇猛一時,懈怠一時,這是說人沒有恆心。譬如雞抱卵脬小雞,必須時刻不離卵,使熱氣連續不斷,才能生育。如果今天抱著,明天離去,沒有能生的啊。涵養凈土的蓮胎,也是如此。至於願這個字,尤為緊要。世間信佛念佛的,固然不乏其人。但是或求現生的富貴,或求來世的福壽,得好人身,不至於墮落,這是違背佛的意旨。佛教你出離生死,你偏要進入生死。佛教你往生極樂世界,你偏要留在娑婆世界。一生的信心修行,都付之東流了。譬如耕田種下了稗子,卻希望長出莊稼啊,有這道理嗎?所以發真信的人,應當真修行。真修行的人,應當發真願。這一生後,決定不生天上人間,決定要往生西方凈土。如此念佛,才是隨順佛語,不至於浪費光陰。各位努力吧。」後來的四年中,曾經再降到黃敬敷家,勸勉同壇的人,說得大多很懇切。(《一行居集》《西方公據書證》)
清馬榮祖(僧祥峰)
馬榮祖,字寧良,是浙江秀水人。少年時能寫文章,成年後補秀才。父母很早去逝,馬對繼母很恭謹。三十歲時,得了咯血病。五年後,病加重,吃東西就吐。有僧人祥峰,沒出家時,與馬是同學。出家後,參學回來,宿慧頓時開朗,信解通達銳利。馬心裡驚異,說到去病方法,祥峰說:「你的病大概不是葯物能治的。你能放下萬緣,觀佛念佛,日久功深,斷除無明,無量劫以來的,生死重病,當下解脫,又擔心什麼身體的病呢?」馬猛然有省悟,於是吃長齋,修凈業,病好了。先是夜裡夢見虛空中,湧出壽字,多的不可數,光明燦爛。然後閱讀佛經,說阿彌陀,一名是無量壽,也叫無量光,正好與夢相符,更加歡喜,以為宿緣在這裡了。接著讀《六祖壇經》,默契了法源,又愧又悔。後來到山陰大覺林,受三歸五戒,每天持念佛名三萬,《阿彌陀經》、《金剛經》,各一周,兼修凈觀。有空閑就邀集同修,晝夜念誦佛名。當年正月下旬,從蘇州回來,過了一月舊病發作。三月初,卧床不能起,對親人說:「我從三十五歲時,發菩提心,只求嚴凈佛土,利益眾生。那當官的榮耀,看成破鞋了。現今重病在身,但一念歡喜心,沒有變過。可以臨終正念,直往西方凈土了。」有人問:「家裡數口嗷嗷需要養活,以後怎麼辦?」馬回答說:「這有上天安排了,不是我能顧及啊。」到了十八日晚上說:「明天要大懺悔。」早上起來,搭衣禮佛,向西方端坐,念誦阿彌陀佛名數百聲,以及雲棲(蓮池大師)發願文,燒完一炷香,才就寢。又過了三天說:「西方三聖現前,為我說法,我常在大光明中。」隔一天又說:「菩薩用凈水沐浴我,洗去我的污垢,頓時清涼,快樂不能形容。」到晚上,有朋友沈鴻調來探視,問念佛嗎,馬說:「念。」沈說:「不可著相。」馬說:「即心即佛,哪有相可著?」於是斷了飲食,每天喝茶二杯。然後只喝凈水二天。剛到中午,對家人說:「佛來迎接我了。」連續念阿彌陀佛,右側卧倒往生了。當時是乾隆五十六年,三月二十九日。享年四十八歲,沒有兒子,遺囑說,不立繼承人。當時祥峰和尚,正閉關在蘇州文星閣,修念佛三昧。當年冬天,夜裡夢見三人進來,向南坐下。其中一人穿僧服,旁邊是兩居士,神態莊重,上方有白光覆蓋頭頂。祥峰禮拜後,問三位大德哪裡來的,穿僧服的說:「從西方來。」祥峰問:「莫非是阿彌陀佛國中的人嗎?」回答說:「是。」又問什麼名,三人同聲問:「你的名字是什麼?」祥峰說:「弟子法名叫達文。」穿僧服的說:「又來妄語。」祥峰說:「真的啊不是妄。」穿僧服的又問:「你的名字是什麼?」祥峰說:「弟子法名叫達文。」穿僧服的說:「還要妄語。」祥峰說:「弟子確實不是妄語,為什麼上座說我是妄語?」穿僧服的說:「一切眾生,以妄為真,執假為實,所以受輪轉。如果有智者,知道是妄語,就沒有輪轉。你莫要自迷,失掉本有真心。當知真心無心,真知無知。覺知就是魔,佛沒有知覺。你要信受,莫要懷有疑惑。」祥峰聽完開悟,又進前說:「上座說的,確是佛法,不可思議。請問上座,既然從阿彌陀佛國中來,可曾見到阿彌陀佛嗎?」左邊一人回答說:「我向你說,你終究不信,你須要親眼見到才行。」三人都起身,各自向祥峰頭頂上一拍,為他說偈語:「應當勤精進,修諸清凈業。因深則果實,慎勿生疑惑。」又說:「諸法從心生,諸法從心滅。心法本來空,取捨不可得。」又說:「生佛心法等,譬如夢中境。如幻三摩提,汝已知少分。」說偈語後,忽然見到馬榮祖,嚴整威儀,頂禮三人。三人就騰空而起,向西去了。空中音樂嘹亮,佛聲朗然。馬再向祥峰三拜,說:「蒙師父勸我修凈業,歸依三寶,現今已生到凈土,得大安樂,所以求菩薩來演說妙法,報答深恩。」又向祥峰三拜,合掌念佛,向西而去。這時晨鐘響起,猛然醒覺。早晨寫下來,就是紀夢篇。祥峰後來隱居婁江福城院,臨終預知時至,念佛往生。(《一行居集》,《西方公據書證》,《染香集》)
評說:前面的陸近堂,因為降壇而勉勵同學,現在的馬寧良,用託夢而謝深恩。誰說一生極樂國,杳無音訊呢?雖然如此,機緣沒有成熟的,不可一概而論啊。
清彭希涑(顧氏)
彭希涑,字樂園,號蘭台,是蘇州元和廩生,就是彭二林居士的侄子。二十六歲時,考中鄉試。從小喜歡素食。長大後,就吃長齋五年。後來得咯血病,開始吃肉。但因病發心,就信向佛乘,持六齋日,念誦《華嚴經》,每天念西方佛名,求生凈土。雖然乘車船南來北往,沒有忘記過。曾經作迴向詩十首。一是:「輾轉因緣十二支,塵沙劫數了何時。空王足下勤稽首,雙淚潸流不自知。」二是:「風力吹人豈自由,幻緣牽引惹閑愁。病魔天遣重重逼,垂死方悲不早修。」三是:「由來色相盡空虛,萬劫貪痴未易除。何似彌陀一句子,六根收拾了無餘。」四是:「營營逐逐不如閑,人命須知呼吸間。卻恐修行迷正路,臨歧回首黑漫漫。」五是:「靜觀深時落日斜,了知極樂路非賒。十年盪子無歸處,一念回光便是家。」六是:「疏風林下百千樂,好鳥枝頭和雅音。一百八粒菩提子,種得蓮根十丈深。」七是:「心心相續憶彌陀,萬事浮雲一任他。何待命終生彼國,現前先已出娑婆。」八是:「塵障空時法身現,潭心月映為波清。大千無盡音聲海,收拾聞根絕送迎。」九是:「佛心念佛原無隔,六字綿綿覺亦忘。我已千生病煩惱,醍醐此日灌焦腸。」十是:「我為菩提發宏誓,不求福利與生天。盡虛空際普賢願,未到蓮邦怎得圓。」二林居士,認為《雲棲往生集》,事詞太簡略,想重新編輯,接續近年和現在的故事。剛開始編,彭希涑欣然參與,與妻子顧氏,通宵點燈抄寫,完成九卷,名叫《凈土聖賢錄》,刻印流傳世間。又曾經手寫《法華經》一周,好幾年才寫完。乾隆五十八年,十月三日,得瘧病拉肚子。從房中出來,到母親的寢室,絕口不提家事,天天只勸母親念佛,說:「他日在西方極樂世界好相見啊。」臨終前三天,請澄谷和尚,到床前設桌案,受三歸五戒。懺悔發願,更加懇切。自己說一二天中,凈念現前,寶池蓮華,分明可以拾取啊。十三日早上,要家人張貼接引佛像,移床向著西方,仍然請澄谷和尚來,說:「麻煩師父助我念佛。」到了晚上,口裡喃喃念誦佛名,右側卧倒往生了,異香滿室中,享年三十三歲。二林居士贈有詩說:「遍界蓮華撲鼻香,翛然撒手便還鄉。昌黎不識西方路,孤負當年十二郎。」顧氏,名叫韞玉,早有聰慧能作詩。享年二十九歲,得病,也是念佛坐著往生。(《蘭台遺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