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森法師:印公西歸二周紀念

  印公西歸二周紀念(一九四叄年一月一日)

  我親教師印公老人,端坐西歸之瑞相,歷歷仍在目前。不知不覺,倏忽間,又已滿二周年矣。古人雲,光陰似箭,日月如梭,誠然誠然。本會同人,一致同意仍當為文紀念。森受老人提攜之恩最深,各方緇素諸公,因屋鳥之愛,推轂之情亦實不淺。奈森業障深重,慵懶性成,加之心目暗鈍,作事不力,有負諸公之託,不能繼志述事。今欲追隨諸公之後,勉強為文紀念,尤苦不學無術,難以發揮老人道妙。一再深思,慚恧奚如。不得已,只有將二十年來,所受老人之提攜慈愛,縷瑣述之,以表世間之信義,而塞此責。

  溯森於民叄讀老人之文、民五知老人之名,民九聞老人有文鈔行世(民十始得拜讀),民十隨侍我了公法師,雲遊朝禮名山。至滬即遇歐陽石芝、丁桂樵二居士,即承極力慫恿雲,了大師可稱禪律凈,但教不足;當今唯有印光大師,堪稱宗教律凈,南北第一之大善知識。二位到普陀,必須多多親近為要。再四叮嚀,懇切備至。迨抵山掛搭法雨時,隨著了公參禮法座。一見,即承特別垂青。見了公所著之佛祖心燈貫注,知見超卓,尤為慈悲慰勉。勖以已有如此見地,必須放下理論,注重事修,一心念佛求生西方,庶得因果相投,感應道交。森等因目睹老人嚴切操持,復讀文鈔之事理融貫,始知石芝桂樵之敦勸,真實不虛,益覺肅然起敬。其時了公與森,早與友人約好,朝山之後,即往百丈山(即唐懷海禪師清規之道場,名壽聖寺,在江西奉新縣屬之大山中),藏拙潛修。因聞老人有當離普遠隱,以避信札應酬之勞之意,遂以將來請至百丈,為大眾模範啟之。緣出至誠,亦經老人允許,但須雙方緣熟而後行。森等掛搭四日,即暢談四次。臨別,猶承諄諄啟迪,許以後來當通魚雁,及抵百丈,雙方實踐前言。知深山經典缺乏,頻以一切經典見惠,尤以當時尚不易得(目下數萬亦無覓處)之商務印書館所印之續藏經全部,分五期出版,老人亦不惜鉅資,請此法寶,仍分五期陸續郵寄。

  詎知四期印出寄到之後,了公與森,均因環境所迫,必須離開百丈,方免自惱惱人。細思此種法寶老人為我二人而見惠,尚有奉迎來作大眾模範之約,五期只到四期,道路崎嶇,又不能攜帶奉還。繼理常住之人,亦有欲得全部之希望。吾人真覺深負老人法愛,只有負荊請罪,面請老人續寄,以成完璧,並可面罄不安於山之塬委,以期稍符做人之信義。及至抵普請罪,老人不特不加嗬責,反直斥擠排者之非。藏經雖許成全,但直函繼接者雲,此藏經本為某某二人而寄者,今仍順他二人之請而全寄。但他二人已離開,汝等收到之後,復我一片,說明經書收到即已,以後不必再通函件。如此不避忌諱,徹底護念,非洞明是非,赤心為人大人作略,曷克臻此。一面復為我二人謀托足之地,介紹在佛頂山看藏經。佛頂、法雨,相距不過二里許,以故時得親近。及老人離普赴蘇掩關,仍承與真老和尚商好,許我二人常侍親近。遂得十餘年來,時蒙慈訓。(此指民十四年冬以後,常不離左右說起。若論民十親近以來,恰滿二十載。)直至老人一期事畢,預知時至安詳西歸,吾人猶得親侍左右,目睹稀有瑞相,身受特別慈恩。即目下仍承老人法蔭,乃得諸公垂青,諸緣具足。此恩此德,究與諸佛菩薩之護念蒼生,有何差別

  了公宿根深厚,深入堂奧,固不須贅。即森雖駑駘暗鈍,如此久久薰染,頑石亦應稍知點頭。雖然,佛視眾生,如一子想,老人獨許我二人常侍左右,究為如何。須知老人慈沾無際,法雨遍施,親承法乳,實不乏人。森今但就自身相關,乃作此說,並非老人待我二人獨厚,有何偏私。又須知凡能感得老人慈攝之緇素,必須具足信義為條件。即老人如此慈愛了公與森,均仍由信義所感致。如我二人當離百丈時,不念老人慈恩信義,唯怕嗬責,不肯負荊請罪,即便他往,恐老人雖慈,亦無由垂攝,早已各不相關。因我二人深念信義,願挨痛罵,不懼嗬斥。(老人以嗬罵為深慈大悲,盡人皆知。)爰博得老人憐憫,轉加撫慰,成全一切。即佛菩薩之無緣慈悲,亦只有信受奉行者方能頂戴。如信根不具,亦無可如何。老人慈悲,亦復如是。因知我等尚具信義,故得如此。所以二十六年避難上靈岩時,仍對眾道著某某頗重信義等語。

  深望一切同倫,皆重信義。不特人人皆可得老人之慈恩,即諸佛菩薩之慈恩,亦無人不能頂戴也。孔子雲,人而無信,不知其可。又雲,自古皆有死,民無信不立。征諸事實,信義實為人生不可須臾離者。老人之道學問,功業成就,事事堪為緇素法式。即注重信義,亦處處皆可為人模範。故今特舉信義一端,以為紀念。並藉此以補十六期釋信之拙作,尚未敘及世間信之不足耳。拉雜瑣屑,敬祈讀者見塬。老人之其他道德高尚,人難企及之卓絕道妙,自有文筆超妙之緇素諸公發揮,恕不具述。

  摘自民國十二年一月一日《弘化月刊》第十九期,《民國佛教期刊文獻集成·補編》第六十九卷第六十八頁。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