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某一時期,舍利弗居止於拘薩羅國中的一個聚落。每日清晨,他總是按部就班地「著衣持缽,入村乞食」。有一天,舍利弗正欲入村之時,眼衣呈現出這樣一幅情形:「有一尼犍子飲酒狂醉,持一瓶酒從聚落出」。尼犍子又譯為尼乾子,是古印度六師外道之一,其以苦修而著稱。此外道不以露形為恥,很多弟子都喜歡光著身子,所以又稱之為裸形外道或無慚外道。
尼乾子的首領叫於尼乾陀若提子,與佛陀為同時代人。此人在三十歲那年由於父母斷食而歿,於是忽有所悟,乃出家求取解脫之道。經十二年獨身游履,苦行練修,遂於第十三年大悟。因此從修行境界上講,於尼乾陀若提子的次第應該不低,故而他被信徒們尊稱為耆那(勝者)、大雄,甚至有信徒將其尊稱為「佛陀」。該教的基本教義為業報輪迴、靈魂解脫、非暴力及苦行主義。其中的極端苦行主義,與佛教主張全不相容。其主張罪福苦樂皆是前世的定因,非行道所能息斷,一切眾生經八萬劫而在生死輪之中自然得脫,有罪無罪亦皆如是;如四大河悉入大海,無有差別,一切眾生亦復如是,得解脫時皆無差別。但該教主張通過極端的苦修,可以減少前世的罪障,並為下世的享福創造更多的機會,故而此派在修行方法上可謂花樣百出,有時令人忍俊不禁。但作為一種思想潮流,其亦有可供鳴思之處,即對於現世的無奈以及對於色身的極端輕視。
大雄去世以後,該教分裂為寬容主義的白衣派以及嚴格主義的空衣派(裸形派)。《大唐西域記》說「本事所說之法,多竊佛經之義,隨類設法,擬則軌儀;大者謂苾芻,小者稱沙彌,威儀律行,頗同僧法,唯留少發,加之露形,或有所服,白色為異,據斯流別,稍用區分。其天師像竊類如來,衣服為差,相好無異。」
從該派所遵守的戒條上講,該派奉行五項誓願,即不殺生、不妄語、不取人所未給之物、保持貞操以及放棄一切外在事物的享樂。從本經而言,這位尼乾子手持一瓶酒把自己灌得醉熏熏的,顯然不那麼正規。這位老兄見到尊者舍利弗時,對酒味大加贊賞:「米膏熏我身,持米膏一瓶;山地草樹木,視之一金色。」米膏也就是米酒,當一個人喝得半醉半醒之時,或許有種飄飄若仙的幻覺。在醉漢的眼中,有時眼前的事物完全是顛倒的、扭曲的,故這位尼乾子一邊搖晃著往前走,一邊為眼前的「美景」所傾倒:「滿山遍野的樹木花草,全都披上了金色的衣裳,這是多麼的美不勝收、妙不可言啊!」
從尼乾子所遵循的「放棄一切外在事物的享樂」這一條來說,可以說已經違犯了該教的禁忌。利用酒來麻醉自己,搞搞藝術創作大概可以(王羲之的《蘭亭敘》,「李白斗酒詩百篇」……),借之消愁或許也可以(「何以解憂,唯有杜康」……),但是籍助酒勁來過份吹捧酒類的美味,未免不那麼地道。舍利弗與尼乾子可謂天地懸殊,他作是念:作此惡聲,是惡邪物,而說是偈,我豈不能以偈答之?於是說一偈:
偈中的「無想味」與「空三昧」皆是禪定中的某一特定階次,無想味是於一切都無所想念所成就的定味;空三昧是於萬有觀人法皆空,觀我所見、我見皆空。這樣的禪定妙味,豈是世間米酒之味所能比擬的?(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