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隨法師:《阿彌陀經要解》略注 序一 序二

     

        凈土法門是一代時教之特別法門,乃至十念,乘佛願力,莫不皆往;到彼無殊,齊同不退。極簡極易,至頓至圓。其力用超越一代時教,是以「諸經所贊,多在彌陀。」然專說凈土,彰彌陀本願不可思議功德者,唯凈土三經。

        《大經》廣說彌陀發願成佛因果,彰「乃至十念,若不生者,不取正覺之本誓願,倡「一向專念無量壽佛」之宗旨

        《觀經》初則廣開凈土之要門,顯說十三觀之定善及三福九品之散善,以收萬機;最後於〈下品下生〉章中,藉「五逆十惡,但稱佛名,下至十聲,往生凈土之事,顯彌陀超世悲願,暢如來度生本懷。此即以極惡最下之機,顯彌陀名號為極善最勝之法,故於流通文中,廢定散諸行而特別付囑持名一行。

        《彌陀經》則顯彰《觀經》「廢、立」之深義,獨說念佛一行。少善難生,則是所廢;執持名號則是所立。凡執持名號者,彌陀攝受諸佛護念;臨命終時,即蒙佛與聖眾,現前攝受,心住正念,而自在往生。此稱名一行是五濁惡世一切善惡凡夫唯一出離之道,因其易行易往,反成極難信之法,為破種種疑情,故六方諸佛悉皆舒舌證誠,勸信求往。

        三經雖文有詳略,義無增減;似三實一,唯顯「稱佛名號,必得往生之本願。故善導大師言三經「唯明專念名號得生」。若知此一貫宗旨凈土宗旨,一目了知。自然心無旁依,寶此一行。

        三經以《大經》為根本,詳說彌陀本願,彰念佛往生根源。然流通最廣者,則在彌陀經》,以其簡明易持故。習凈土者,多以此為定課。然誦此者多,知其義者寡,甚而曲解者亦不少。世人誤解此經義者,論其根本,約要有三:

        一、經言:「不可以善根福德因緣得生彼國。」多以為發菩提心、廣行眾善為多善根福德,不知「唯稱佛名,是多善根福德」。

        二、經言:「執持名號,一心不亂。」多以聖道法門之觀點,曲解凈土特別法門「一心不亂」之真義,以為必斷惑至一心,方可得生。不知「執持名號即是「心信彌陀救度,口稱彌陀名號」;而「一心」即是「不二心」,不二即是「專」;「不亂即是「不雜亂」,不雜亦是「專」;是故善導和尚解釋「執持名號」、「一心不亂謂之「念彌陀專復專」。故但能盡其形壽(若一日若二日之意),專念彌陀名號者,則乘佛願力,莫不皆往,此外別無玄義也。

        三、經言:「臨命終時,心不顛倒。」多以為臨終必須有正念,方能感得彌陀接引。不明「因佛現前而住正念,非住正念而佛現前」,所謂「慈悲加佑,令心不亂」也。蓋「平生專持佛名故,臨終佛必現前;因佛現前故,自然心住正念而不顛倒」,此兩重因果經文分明,祖釋顯然,宜細著眼。

        以上三點,若未明了,雖於《彌陀經》常誦不絕,因不知「稱佛名號諸佛護念,住不退轉,必得往生」之大事,心中必存種種疑慮,甚至於惶恐不安,憂往生一事。此實非善持經者,以不明經義故。

        又,《彌陀經》雖為一部完整的經典,但與《大經》、《觀經》有密不可分的關係,若能相互會通,則更易明了此經大義。然涉及三經要義者,行人亦多有難明之處。其難明處,大致亦可歸結為如下幾點:

        一、《彌陀經》所言「執持名號」,與《大經》所言「乃至十念」,是一是二?

        二、《大經》「乃至十念」,與《觀經》「臨終十念」,是一是二?

        三、《大經》言:「唯除五逆,誹謗正法。」《觀經》言:「五逆十惡,十聲得生。」兩經有違,如何會通?

        四、彌陀四十八願,一一誓願皆為救度眾生,何以古德獨尊第十八願為本願王?其意義究竟何在?

        五、《觀經》既廣說三福九品、定善散善等,何以《彌陀經》貶少善不生,而唯標稱名一行?又,三經所說內容甚廣,何以三經唯明專念名號得生?

        六、《彌陀經》言往生者:「皆是阿鞞跋致,與諸上善人,聚會一處。」《大經》言:「皆受自然虛無之身,無極之體」、「超出常倫諸地之行,現前修習普賢之德。」此皆顯往生無品位之別。然經中又言:往生有三輩九品差別等。如何領會此義?古大德所判各有不同,有主報佛報土者,有主「報、化」二土者,有主四土者,有主是同居土而又圓具四土者。眾說不一,當依何說?

        以上種種疑問,是學凈土者最難決了之事若不正依經論祖釋,辨明此義,心中必懷種種偏邪之見。或妄執私心我見,或別依他宗異見異解。如此修學凈土知見不正,心行不純,縱使急走急作,眾名虛假之行,雜毒之善,與彌陀願力不相應,多是不如實修行。因宗旨不明,致使「易行易往」的本願大道,隱而未彰,故常聞有「凈業難成」之感嘆。

        古之註疏中,於如是眾疑剖析最精要、最詳細者,無如善導大師《觀經疏》及蕅益大師彌陀要解》,而尤以善導《觀經疏》為最直捷明了、最應今時之機。

        善導大師上承龍樹、天親、曇鸞、道綽之法脈,集凈土大成,於《觀經疏》中,攝三經大義於一體,圓彰「凡夫乘願,直入報土;眾生稱念,必得往生」之凈土宗旨。凈宗心髓,一覽無餘。此是凈宗正脈寶典,處處楷定宗義,彰彌陀至極大悲。可謂字字放光,耀人心目。古德贊其為「彌陀直說」,尊之如經,足見其尊高。惜乎中土失傳千餘年,至清朝末年方從日本請回,而重放異彩。唐宋後弘揚凈土諸大祖師,雖慕其高德,卻罕有詳睹其文義者,唯印光大師得睹全貌而盛讚大師巍巍高德。其贊言:

        世傳師是彌陀現,提倡念佛義周贍;
        念佛出光勵會眾所說當作佛說看。

        宋朝以後,凈土正依論釋,如曇鸞大師往生論注》、道綽禪師安樂集》、善導大師《觀經疏》等一系之寶典,皆失照於中土。後之弘凈土者,失此依怙,多傍附他宗而著疏。或以禪釋凈,或以台釋凈,或以賢釋凈,故宋朝後之凈土思想多具融混性。蕅益大師彌陀要解》則是諸宗融混中,最精最妙之凈宗要典,直將《彌陀經》義,和盤托出。杜盡一切偏邪知見,破除一切自力心執,唯顯「五濁惡人,但持名號,徑登不退」之無上心要;彰凈土一法仗他力故,不憑修證,唯稱佛名而已。《要解》雖融攝諸宗義理,卻別彰凈土不共宗旨。於中土彌陀經》之註疏中,可謂最簡潔、最明了、最透徹。印光大師贊其為古今第一注,理事各臻其極,自有由來也。受持彌陀經》者,若能深明其旨,自然心開意解,而甘死盡偷心,寶此一行。然此寶典,雖為世人熟知,因其權借通途教相巧說凈土宗旨若不善具擇法眼,則難知其旨歸。

        愚初習凈土時,於《要解》亦曾略有涉入。因障深慧淺,又無明眼善知識引導,故不明其開權顯實之用心。或迷於玄妙之理,或執於事理一心。於大師直指心要之言:「往生與否,全憑信願之有無」、「無籍劬勞修證,但持名號,徑登不退」、「同居眾生,持名善根福德同佛故,圓凈四土,圓受諸樂」等,卻茫然無知。故雖聞大師力贊凈土一法最方便、最了義、最圓頓,可「方便、了義、圓頓」究竟何在,仍不得而知。雖大師剖心瀝血,勸歸凈土,寶此一行,然因法義未徹,偷心難死,故總有未甘。幸有緣得遇曇鸞、道綽、善導一系之凈土思想,了知「稱佛名號,順佛本願,直入報土」之要義,始於凈宗「至簡至易、至頓至圓」有所驚悟。方知持名一法乃「不斷煩惱涅槃」之無上妙法,是如我之生死凡夫即身解脫之唯一要道。自此,方死盡偷心,安心凈土。不再仿徨,不再狐疑,不再痴迷於有名無實之玄理,而甘心作一愚夫,任憑於彌陀救度,一向念佛。後再回觀《要解》,始窺知其言之所指,意之所歸,方嘆其言近意遠之不可思議。可謂「曲徑通幽處,悠然示坦途」也。

        綜觀兩位祖師凈土思想,可謂各有千秋,如春蘭秋菊,各擅其美,競放異彩。一者如一清流,純而不染,專倡凈宗心要,明往生正定業,唯在念佛眾生稱念,必得往生。一者則圓攝諸宗義理,顯名號功德獨勝。但持名號,徑登不退一聲稱念,圓轉五濁;不涉施為,唯信乃入。雖風格不一,大義無二。能相互對參,自可深明凈宗肝要。種種疑難問題,皆可迎刃而解。

        凈業行人,若未得遇此二寶典,多如盲人無導。雖念念在茲,期生凈土,亦未免心有怯怯,恐不得生。今不揣庸愚,別參善導大師之法要,及余經論等,權為《要解》略加註釋,拋磚引玉。期研習《要解》者,能深入其中,明凈宗心要。

        良由凈土法門為一「特別法門」,故於略注中,多於其特別之處,細加參究,釋人所疑。使念佛行者,能的信「稱名必生」之本願而安心念佛。其他通途教理,無助於認識凈土,無助於往生大事者,則或簡或略。欲詳知者,可自閱有關書藉。

        《要解》言簡義深,宗教具攝。自知乃一垢障凡夫煩惱障眼,難盡其幽微。但於應時契機處,略述其本懷。所未徹處,或不當之處,只有乞大師於寂光中,放光加被,消我罪愆。亦願同仁,深入原文,以窺其要,則可免吾之失也。

釋智隨    謹序
佛歷二五四七年(二○○三)二月

 

        蓮宗九祖,蕅益大師,作《要解》疏釋《彌陀經》,自其問世以來,凈業行人率皆奉為依准,近代印光大師贊為自有此經以來之第一注,其地位影響可知。

        《要解》一部的宗旨是什麼?《要解》是寫給哪些人看的書,要達到什麼目的?亦即「要解」二字,「要」在何處?「解」為何人?大師在正釋之前,開章即做了說明:《要解》之宗要,即是「信願專持名號」,此即凈宗根本義。《要解》是寫給「初機淺識」,也就是初涉佛法,初學凈土智慧短淺的人所看的書,以令他們易生信願,專持名號,同生極樂

        但翻開《要解》,其說實相、說心性、說理體、說四土、說事理一心等處,亦復不少,這些很難皆是為「初機淺識」;又乍見之,與「信願專持名號」也似嫌稍遠;更何況有人見此、迷此,以心性、實相為高妙,反而不知《要解》一部易行宗要,不能老實專稱佛名,甚違大師初心。何不專依凈宗獨立教相體系,意義更為明顯?這是為我國之凈土宗,大約經唐武宗會昌法難,及周世宗毀佛事件以來,承緒曇鸞、道綽法脈,而大成凈宗獨家教判體系之善導和尚《觀經疏》等凈宗根本教典便已失傳,致使後來大德即使疏釋凈宗經典,也因失去本宗教判依據,故不得不借用或天台、或華嚴等通途教相;今《要解》亦不得不然。不過大師之意,乃是借通途教相顯凈土超勝,挽通途教門入凈土別益;這是必須注目的。為便讀者理解,略作四點分析:

一、善依通途教說,巧妙挽入凈土

        如「實相」、「心性」,乃佛法大本,諸宗共談,大師亦談之。然他宗所談,意在令行人薦取自心,證悟實相;大師所談,意在令吾等信願念佛,求生西方。所談似同,談意迥別。
        於玄義「辨體」一章,先通言:「大乘經皆以實相為體」,語似無奇;接下來辨三重實相之義,意最幽玄。

        第一重:從「吾人現前」至「強名實相」,明眾生位實相,亦即性具實相。是即諸宗教門,極力令人悟取者。然以我等,雖有性具之德,而無修顯之功,則非但不能乘此超升,反而乘此造業沉淪,可不哀哉!

        第二重:從「實相之體」至「名應化身」,明諸佛位實相,即是證滿實相。三身圓證,萬德俱顯,聖中之極,故名為佛。然於我等下凡眾生諸佛境界,遙隔懸遠,何可企及?是以無量無邊諸佛,雖皆盡已成佛,番番出世,種種教化,而我等至今仍自虛然流浪;業深罪重,於一體無障實相法中,自成隔障,譬如朽木頑石,不蒙潤化,復成哀哉!

        第三重:從「寂照不二」至「之所印也」,明彌陀位實相。大師四不二、二無、六作、七能所、二印詳釋之,是即舉法界所作之「南無阿彌陀佛名號。以有此「南無阿彌陀佛」故,諸佛贊之,大悲方為窮滿;吾人依之,性體方得全彰。可慶幸哉!

        此彌陀名號,亦可稱「究竟實相」,以雖諸佛證顯實相,必入此位方能究竟滿足度生大悲故。亦可稱    「作他實相」,以舉體作自復作他故。亦可稱「利他實相」,以正施罪凡「不可思議功德之利」故。亦可稱「授生實相」,以「光壽名號,本眾生心而建立」,「以此果覺全體授予濁惡眾生」故,是即「若不生者,不取正覺」之大誓成就也。亦可稱「能破實相」,以「一聲阿彌陀佛,圓轉五濁」故。亦可稱「能滿實相」,以「信願持名,全攝佛功德成自功德善根福德同佛」故。亦可稱「能度實相」,以一聲阿彌陀佛,能於「五必不能度中,橫超度越」故。亦可稱「能護實相」,以稱彌陀名號即為諸佛所護故。亦可稱「能印實相」,以「能令信願持名者,念念成就如佛功德」、「必皆一生成佛」故。亦可稱「急救實相」,以五逆十惡臨終地獄相現,一聲十聲稱名,當即往生極樂故。亦可稱「來迎實相」,以「彌陀聖眾現前,即是本性明顯;往生彼土,即是成就慧身不由他悟」故。亦可稱「所贊實相」,以六字名號普為六方諸佛所稱贊故。當知窮劫贊之,不能盡也!

        要之,凈土宗義,全以彌陀修德實相(名號果覺全體),而顯眾生性德實相(授予濁惡眾生),全不談眾生自修自證,此是大師所以談實相也。

        大師辨體,正在此重;一部《要解》,此為本源。五乘眾生,盡歸於此,言:「上上根不能逾其閫,下下根亦能臻其域」;諸大菩薩,亦必歸此,言:「菩薩萬行之司南」;一切法門,盡歸於此,言:「華嚴奧藏,法華秘髓」、「圓收圓超一切法門」、「教海所不能收」;十方國土,盡歸於此,言:「十方佛土,無此名相,無此階位,無此法門」、「剎網所不能例」;十方諸佛,亦歸於此,言:「諸佛釋迦,皆以阿彌為自」。而況凡夫,誰不歸哉!

        三重實相,貫徹無礙;入名號位,以為極歸。彌陀因中,乘眾生性,超發悲願:「若我成佛,十方眾生,稱我名號,下至十聲,若不生者,不取正覺。」今已成佛,自證自居名號之位,獨稱佛中之王,光中極尊;普令諸佛其名號,普令眾生聞名往生諸佛以贊名號功德故,入名號位,滿足大悲眾生以聞諸佛所贊,信願持名故,入名號位,究竟解脫。六字之中,眾生彌陀釋迦諸佛平等平等,一味一味。嗚呼,誰之功哉!誰之恩哉!其猶有不老實稱名者,亦復何言!

        又大師時代,積弊時久,有人謬解「唯心凈土自性彌陀」,以念佛求生西方為心外求法,阻礙念佛;為破邪顯正,建立凈宗,《要解》亦多涉心性,大義有三:一、心性廣大,含十方界,念佛求生,並非心外求法。二、十方國土,皆吾自心,然娑婆自心穢,理當厭離;極樂自心凈,理當欣求。三、心無外故,十萬億土,不出吾心,更仗佛力接引,最易往生正當速求。由上「非外」、「厭欣」、「易往」三義,不僅所有謬見煙消雲散,正爾引人熾燃求生,真可謂慈悲善巧,智辯無礙。

        可知大師談實相為顯名號,談心性為勸往生,此正所謂:「以實相理,念佛求生」;念佛求生,即實相理也。即雖不解實相,不知心性,但能老實稱名,悉符實相之理;若以為持名念佛外,別有實相心性可證可悟者,全背往生之道

二、借用通途名相,賦以凈土別義。

        如大師借用天台四土說相,亦以凡夫往生極樂為「凡聖同居土」。但一般所判凡聖同居土很低,而大師依《彌陀經》判極樂同居:「橫具四土」、「剎網所不能例」、「一切俱非,一切俱是」;凡往生者「以持名善根福德同佛故,圓凈四土、圓受諸樂、圓見三身、圓證三不退,人民皆一生成佛」。一切俱非,說明極樂並非常途所說同居等;一切俱是,說明極樂只是順常途說為同居等。這實際上消融了通途四土名相差別,有融四土為一土之意,如經言:「諸上善人俱會一處」。可知大師所說之「凡聖同居」,不僅不是最低,反而顯其特勝,如大師言:「極樂最勝,不在上三土,而在同居。」其意亦可深思矣!

三、比對通途教相,顯明凈土超異。

        大師雖說四土,而結嘆言:「唯極樂同居,一切俱非,一切俱是。十方佛土無此名相,無此階位,無此法門。」「此皆教網所不能收,剎網所不能例。」而推其因,言:「非心性之極致,持名之奇勛,彌陀之大願,何以有此!」又歸極為彌陀願力稱名,言:「信佛力,方能深信名號功德;信持名,方能信吾人心性不可思議」。正由心性不可思議,若無彌陀本願名號,徒然曠劫輪轉。這實際上是說通途教門,不足說明極樂凈宗;極樂凈宗之超勝,必須從彌陀願力才能得到合理的解釋。凈土一宗獨超諸宗,持名一法獨超萬法,極樂凈土獨超十方,彌陀大願獨超諸佛之義,躍然而出。可說已經突破通途教相之限礙,直探凈宗之源,幾將近於善導和尚所判:「極樂彌陀別願所成之報佛報土」。亦可知大師不滿足於通途諸宗教判,故於此等通途教相名言,也只是能借者借之,不能借者不借之。惜乎大師不曾見善導和尚彌陀本願所立之凈宗特別教判,所謂:「本願稱名,凡夫入報」,故亦只點到為止,未能更作進一步深釋,致使我等眼迷之輩,若不藉善導和尚教判照明,難窺大師真意。

四、隨他方便,說通途教義為誘引;隨自本意,顯凈宗別旨為結歸。

        如經文「一心不亂」,隨他意釋為:事理一心,不為見思、二邊所亂;隨自意釋為:信願一心,不為觀想、參究等亂。「心不顛倒」,隨他意釋為:行人事理一心,不起三有二見顛倒;隨自意釋為:彌陀現前慰導,故得無倒,自在往生。「聖迎往生」,隨他意釋為:隨事理一心,感變化受用佛身來迎,往生次第四土;隨自意釋為:持名念念即佛,無餘無欠,其所感佛、所生土,往往勝進,亦不一概。

        因凈土一法,唯是諸佛境界若不暫隨他意,善加調誘,未熟之機,乍聞真義,未免駭怪,因駭怪而不敢信受,因不信而背棄大道,長淪苦海;恰如窮子,駭父逃逝。大師層層善誘,及至經尾,釋言:「一聲阿彌陀佛,即釋迦本師,於五濁惡世所得之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法。今以此果覺,全體授予濁惡眾生,乃諸佛所行境界,非九界自力所能信解也。信願持名一行,不涉施為,圓轉五濁,唯信乃入,非思議所行境界。」末後一錘定音,自意全體呈露。此中更談何事持、理持?談何事一心、理一心?談何四土也哉!

        上來所說,若初學人,缺乏指導,難免有所不明;雖讀《要解》,難得《要解》真髓;雖尊大師,或誤大師本意;乃至錯認門路,不得歸家,真太可惜。

        今吾友智隨法師,深入凈宗,愍傷時眾,為《要解》更作《略注》,凡普通易惑之處一一為之釐清,而凈土特別宗旨處處為之詳明;法門要旨一目瞭然,蕅祖悲心全體呈露,誠可為修學《要解》之最佳指導。

        其《略注》大要有以下四特色:一、詳略得當。二、論證精確。三、引導有方。四、通入善導。

        一、詳略得當。凡於通途教理處皆略,乃至不著一字;凡於信願持名處皆詳,乃至不惜千言。大師著作《要解》原因之一,即因前人旁附通途教理,「文富義繁,邊涯莫測」,致使「初機淺識,信願難階」,今《略注》專致力於令行人易行易信,不涉玄妙,可謂順法門特色,應時人根機,深符蕅祖原意。

        二、論證精確。先就《要解》當段原文釋明要義,使除疑惑,信願專稱;不止如此,更引前後之文,以貫通《要解》一部之義,使除疑惑,信願專稱;又不止此,更引大師別部相關之著,以明大師一貫思想,使除疑惑,信願專稱;又不止此,更引諸余凈宗祖師著述,以明祖祖同心,毫無二致,使除疑惑,信願專稱;又不止此,更證以彌陀化身善導和尚著述,及凈土三經等,使除疑惑,信願專稱。重重慈悲,淋漓盡致;立論精確,不可動移。

        三、引導有方。以《要解》思路為線索,引經論祖釋為明證,並一一加諸按語,釋顯要義;循循善誘,層層展開,由淺入深,由表及裡,由通義到別義,極彰佛力易行,導歸本願專稱,所謂:「無藉劬勞修證,但持名號,徑登不退」。此最後之結歸,與開章「信願專持佛名」,正爾前後貫徹,首尾呼應。又由悲心深重故,往往一義,前後互說,再再點示,誠欲令人隨時易悟佛心,隨處易入信願;讀者固當善觀,庶不致以普通文章平論而或嫌其繁累也。

        四、通入善導。拋開通途教理框架,直接以善導和尚所楷定之「本願稱名,凡夫入報」凈土宗骨、凈土宗眼,堅實之,照明之;更見《要解》立論之不可動移,盡顯《要解》含蘊之無盡寶藏。揭凈宗不共之秘義,示法門特勝之緣由,所謂:「阿彌本願勝故」!使凈宗義理從通途教相中迥然脫露,亦見蕅祖剖心瀝血之苦心的在於斯。此是《略注》根本特色,亦顯隨師超人見識,固非依文解義、撥弄名相者所可比擬。

        一部《要解》,若不依善導和尚教判為眼,悉不免朦朧。譬如山有美景,或迷於幽谷,或障以繁枝,或遮以雲霧,則美景皆不能見。今《要解》得《略注》,坦途悉通,枝葉悉除,雲霧悉消,奧義盡現;如臨最高之頂,群峰盡收眼底,勝境一覽無餘,其心境、意致,自非迷於溝壑者所能比。於此而後知:《要解》所以為古今第一注,善導所以稱彌陀化身,吾人所以能稱名必得生也。

        善導和尚出於隋唐佛法盛世,以彌陀化身之資格,為凈土宗之開祖,立於彌陀本願,直顯凈宗本源。其開示宗義,乃極樂純音,了無雜韻;建立法門,於法界獨步,楷定古今。所謂:

彌陀世尊,本發深重誓願,以光明名號,攝化十方,但使信心求念;上盡一形,下至十聲一聲等,以佛願力,易得往生
一切善惡凡夫得生者,莫不皆乘阿彌陀佛大願業力為增上緣
南無者,即是歸命;亦是發願迴向之義。言阿彌陀佛者,即是其行。以斯義故,必得往生
以佛願力,五逆十惡,罪滅得生;謗法闡提,回心皆往。
雖說定散兩門之益,望佛本願,意在眾生,一向專稱彌陀佛名。

        句句作法界經緯,字字放無量光明。聲之所及,聾者復聰;光之所至,盲者得眼。起死回生,轉凡成聖;敞極樂道,閉地獄門。大矣哉,本地之弘誓!至矣哉,垂跡之金言!誰不喜哉,誰不歸哉!

        蕅益大師降生明清佛法衰際,凈土宗義久已被諸宗教義所混沒,又不見善導和尚之釋,獨立欲排諸宗之混融,欲立凈宗之基柱,欲破積久之時弊,欲遣行人疑惑,是豈易哉!非具超人之器量、悲智,何克此任?由今大師悲心深遠,神智超邁,往往玄通善導楷定教旨;《要解》縱橫自在,與奪無礙,於千年借通途教相顯凈土別意諸著疏中,可謂登峰造極之作。誠希有難得哉!

        今《略注》於大師玄通善導和尚處一一指示,使見祖祖悲心無二,古聖光照後賢,誠可謂大有功於《要解》,亦大有功於時人;知其必獲二祖相視會心,極樂光中,同予加持!唯願讀者,以《略注》為階,得《要解》真義,順佛本願,一向專稱,直超極樂,頓證無生。亦願來賢,承聲接響,推波助瀾;復凈宗獨立本旨,慰大師悲心苦志;大暢如來本懷,廣度苦惱群萌。

 釋凈宗    謹序
佛歷二五四七年(二○○三)二月十八日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