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事大,六道皆苦,欲了生死,須超輪回。數千年來,解釋生死最透澈者,唯釋迦如來一人而已。釋迦佛雲:「一切眾生皆有佛性」。佛性超脫生死,永離輪回,且人當生即可得見佛性。故自白馬馱經西來,佛法盛傳中土,達磨一葦東渡,大乘宏揚神州。以故,高僧輩出,宗門鼎盛,歷代祖師見性成佛者甚多,惟具有金剛不壞之身,成為肉身真佛,巍然蓮座者,殊不多見。尤以香港,地濱南海,卑濕燠熱,更罕得睹。故自盛唐六祖慧能大師弘法南來,成道於廣東韶關南華寺,至今肉身巍然蓮座,千餘年來舉世宗仰,曹溪法乳,繼續南來。
月溪法師,著述宏富,偉論雄辯,能匯各家之旨趣,振百代之宗風,本明心見性之真傳,要在破無始無明,得見佛性,言前人之所未言,發前人之所未發。以此無量功德,數十年精嚴戒律修持,得證菩提,成為金剛不壞之身,肉身菩薩,巍然蓮座而成佛道者。師俗姓吳,原籍浙江錢塘,先世宦滇,遂家昆明。三傳至師,考諱文鏡,積學隱德。妣陸氏聖德,茹素念佛,有子五人。師最幼,弱而好書,圭璋秀髮,習儒業於汪維寅先生。年十二讀蘭亭集序,至「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句,慨然有解悟,問先生如何方能不生不死,先生告曰:「儒言:『未知生,焉知死。』」自是兼攻佛學,尤專心老、庄、濂、洛、關、閩之學,博綜六經,隨肄業於滬,遍訪梵剎,參禮諸大德。年十九畢業上海震旦大學,即決志出家弘揚大法。父母幼為訂婚,堅不娶。即於是歲禮靜安老和尚,剃染受具戒。甫出家,精進猛勇,於佛前燃左無名、小二指,並剪胸肉掌大,炷四十八燈供佛。發三大願:一、不貪美衣食,樂修苦行;二、虔心參究三藏經典;三、以所得講演示導,廣利眾生。旋隨悟參法師學天台、賢首、慈恩諸宗教義。年二十二,遂膺各地講經法會之請,遍蒞眾會,說法講經,聽者如市。應金陵之請,講楞伽法會,師示眾雲:「眾生本來是佛,只因無明,妄念生死,不能了脫,若能破一分無明妄念,即能證一分法身,無明妄念破盡,法身便即顯露。」時法會中有開明尊宿,問曰:「若無明妄念從外面而來,與汝不相干,又何必去斷?如妄念從裡邊生出來,譬喻龍潭出水,水源不絕,斷了又生,生了又斷,無有了期。修行斷妄念,這個道理實在不通。古人雲:『王道不外乎人情』,佛法亦不外乎人情。妄念斷是佛,妄念起是眾生,豈不是成佛亦有輪回耶?」師不能答。再問曰:「法師未曾明心見性,經中無此語,此語是註解中得來。見性人註解經典,路途便不錯,不見性人註解經典,說南朝北,拉東補西,顛倒是非,是否?」師答曰:「是。」師頂禮尊宿,請教如何方法方能明心見性,尊宿告曰:「此語,法師可去問牛首山獻花岩鐵岩大德,他是悟後人。」
岩告曰:「穿衣、吃飯、打眠、遊山玩水。」
師曰:「可惜你空過了。」
岩告曰:「我可以空過,你不可以學我空過,你若到那一片田地,亦可以學我空過。」
師問曰:「如何是那一片田地?」岩豎一指。師曰:「我不知道。」再問曰:「我今將妄念斷盡,不住有無,是明心見性否?」
師問曰:「臨濟祖師說是『無明湛湛黑暗深坑,實可怖畏。』是否?」
岩告曰:「汝不可斷妄念,用眼根向不住有無黑暗深坑那裡返看,行住坐卧不要間斷,因緣時至,無明湛湛黑暗深坑,叻的一破,就可以明心見性矣!」
師聽此言,如飲甘露,由此用功,日夜苦參,形容憔悴,瘦骨如柴。至八月某中夜,聞窗外風吹梧桐葉聲,豁然證悟。時通身大汗曰:「哦!原來原來,不青不白,亦不參憚,亦不念佛,亦無死生事大,亦無無常迅速。」信口說偈曰:「本來無佛無眾生,世界未曾見一人,究竟了解是這個,自性還是自己生。」向窗外望,正是萬里青無雲,四更月在天。
岩舉拐杖作打勢,問師曰:「曹溪未見黃梅意旨如何?」
岩再問曰:「見後意旨如何?」
岩點頭。師將所悟稟呈,岩告曰:「子證悟也,今代汝印證,汝再將傳燈錄印證,汝大事畢矣,有緣講經說法度眾生,無緣隨緣度日。」
師時年二十四歲,由是荷擔如來大法,應各地法會之請,講經說法,接引眾生,師在山西、陝西、甘肅、河南、山東等處講經,則朱子橋慶瀾先生為之護法,在北平、天津、青島、南京、上海、杭州、四川、熱河、湖北等處講經,則余為之護法。師自後說法講經,恆由自性中發露出來,故能化導群迷,闡揚宗性,廣博宏辯,英彥莫能究其旨,精微妙說,睿智未可度其源,含識萬端,弗可盡述。民國二十年冬,南來廣州弘法,重修大佛寺,頓使五羊城三百年古剎,得以重光,菩提本來自性,賴以宏揚。抗戰期間,遄返滇南,於機聲彈影中,致力著疏經論,弘法利生。和平後,來香港住錫沙田萬佛山晦思園,余來香港宏法,師延住晦思園中為余護持。余來台時,猶囑回港長住晦思園,一同宏法利生。師生於清光緒五年己卯八月中秋,長餘五齡,「生平風誼兼師友,晚歲交期勝弟昆。」不啻為師與余寫詠也。師於辛卯年,獨自斥資於沙田萬佛山興建萬佛寺道場。寺中建蓋萬佛殿、彌陀殿、玉皇殿、觀音殿、准提殿、韋馱閣、萬佛塔、羅漢欄等。於萬佛殿中,塑佛像萬餘尊,阿彌陀佛金身造像高三十六尺,庄嚴壯麗,至丁酉年完成,歷時七載,親身參與擔鐵運石,造塑佛像,事必躬親。曾豎一指說偈曰:「來本不來,菩提非樹,明鏡非台,去本不去,上無片瓦,下無寸地,古今諸佛,皆在老僧指頭上放光現瑞,轉大**。」師生平自奉節儉,而於造塑佛像,修寺建廟,必悉力以赴,不計耗資之鉅細,務必完成。其功德之偉大,誠足稱矣!師對古今中外之理哲,皆能分別異同,有所指歸,著作註疏經論九十八種。性喜游,足?遍歷海內名山大川。游華山時,曾自書華山待月室記,每游必攜琴書隨身,所至均有詩對。師所著詩詞,有雲霞色,無煙火氣,其言極含至理,所謂盪盪無著,住於相而離相,不住於念,不著於言者耶。師於民國五十四年乙巳三月二十三日,曾在香港擬講圓覺經,偶感不適,自知時至。曾囑其胞侄及左右弟子將其法體封龕入土,八個月內將肉身請出加漆鋪金,供奉寺內。並說偈曰:「講經說法數十年,度生無生萬萬千,待等此日世緣盡,遍滿虛空大自在。」至晚八時,遂端坐入般涅槃,住世八十七載。其胞侄遵囑將法體封龕,請回沙田萬佛寺,至同年十一月十七日,撥土開龕,即見五官俱全,須發仍留,整體無缺,呈黃金色,遂加漆鋪金,供奉萬佛寺內彌陀殿。當此科學昌明時代,在亞熱帶氣候之香港,而能有此奇跡,誠自唐朝六祖而後千餘年來南中國罕有之盛事。故中外報章競相傳載,萬方善信聞風景仰,四眾弟子虔誠膜拜,華洋人士同瞻此一代真身佛也。師生平講經二百五十餘會,度生五十餘萬眾,以此無量無邊不可思議功德,故能離六情以長存,歷千劫而可久,超三域之平路,濟眾生之夷途,普濟群生,悉拔曠劫,故道無不洽,德無不施,了悟大乘之宗,總解真如之旨。
心經:『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密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金剛經:『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華嚴經:『信解行證。』師實得心經、金剛經、華嚴經之要旨,故能得成無上正等正覺,永續佛陀慧命,此師之所以成道也。民國六十年春,師之胞侄吳星級來台,請余為師記其成道因由。余與師論交五十餘載,情逾手足,師之行誼,余深知之,爰詳述其證悟見性始末,及力行苦行難行而成佛道之紀實。撰文勒之貞(王民),俾後之參修禪宗大乘佛學者,知所遵循焉。
臨海屈映光敬撰
梁溪丁翼敬書瑞安姚
琮篆額胞侄吳星級敬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