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培法師:敬禮悲智雙運的太虛菩薩

敬禮悲智雙運的太虛菩薩

演培

緒說

太虛菩薩到他方教化,雖已忽忽四十年,但中國以及世界佛教徒,從未忘記離開我們的大師,因大師的那種悲願,留給佛子印象太深,不論那個看到現實佛教現象,無不立刻想到大師大師佛教、對社會、對國家、甚至對世界人類都有不可磨滅的貢獻!盡管如此,但是大師,總以僧人姿態,活躍於佛教界,從沒有把自己,看成是個超人,或做作的說自己是菩薩再世。可是為了革新佛教,為了掃盪教界腐朽,為使佛教發揚光大,甚至要將佛教傳播到世界每個角落,不論受到怎樣的打擊,或是遇到怎樣的魔障,總是勇猛無畏的一往直前奮鬥到底,從來沒有顧到自己的健康,更不知道什麼叫做疲乏。芝峯法師說:「像先師太虛老人,從來沒有悲觀過,於世人對他若毀若譽,都似清風過耳,從沒有表示灰心過。」像這樣一位為教為人大師。怎不使人對之永恆懷念?是以有人說到大師,無不對之恭敬尊重,無不對之懷念不已,假定大師沒有特殊的悲智,怎麼會有這種情形?香港內明主編沈九成居士,深感今日大師這樣的高僧難尋,為對大師高度尊敬、乃於大師示寂四十周年紀念,假借內明出特刊紀念,亦叮說是位真正了解大師之所以為大師者!

l、大師在漢院的訓示

五十年前亦即民國二十六年,日本軍國主義者,發動對中國的侵暑,因而激起中國的抗日戰爭,在八年的抗戰中,大師除到各地弘化,總是座鎮在漢藏教理院,指導學生的修學,曾為學僧講「中國佛學」,「真現實論」等。到了民國三十四年,抗日戰爭得到最後勝利,大師為要到光復區整理佛教,安撫在淪陷區受日軍迫害的佛教徒,特為漢院師僧作臨別的訓示,除鼓勵同學精勤求法,以便將身心奉獻佛教,有幾句使我迄今不忘而語重心長的話:「我為發揚中國佛教,改革中國僧制,使佛教受到廣大人群的信奉,自不免有損不願改進的傳統佛教者的名位,對我或有不滿的表示,但我自信在我死後百年,佛教僧俗都會想念我太虛,認為太虛佛教是對的。」國家勝利,時諸同學,本來都沉醉在無限歡樂中,忽然聽到大師這幾句話,突又化歡樂為悲哀,個個淚光閃閃的淚痕滿面,想到大師此次回到京滬,不知什麼時候再來川,由於同學有著這樣的感受,不時講堂內彌滿了感傷的空氣,不期然的以淚眼向大師凝視,大師似也感受到,就安慰同學說:「你們不要難過,努力求法未來佛教有賴你們的弘揚發展,佛教是有光輝前途的。」訓示結束,同學願遵指示而行。

大師當時這樣說,並不是抬高自己,而是預感到確實有這么一天。如大師在漢院訓示後,即飛往當時的首都南京,並巡視京滬、滬杭兩綫的佛教發現當地佛教已有日化傾向,假定不是抗戰迅速得到勝利,中國佛教將會失去本來面目,於是更感有立即復興佛教的必要,乃於江蘇省會焦山定慧寺,創辦佛教會務人員訓練班,希望訓練出大批會辦會務的人才,分派到全國各縣市,從事健全教會組織,以辦理中國佛教復興的工作。參加受訓的會務人員很多,一時佛教有一股興隆的氣象!可能由於教運的不佳,國家發生軍事動亂,而大師他方弘化的因緣成熟不幸民國三十六(一九四七)年三月十七日,於上海玉佛寺直揩軒安詳示寂。當這消息傳到全國以及世界各地,全國僧俗以及世界佛子,無不為佛教失去這位真心領導大師,感到高度的悲哀!事實告訴我們:一個國家宗教,有適當的人領導,其國必然強勝,其教必然興隆。從流行世間佛教看,對佛陀一代言教,保存得最完整的,無過於漢語系,亦即中國佛教,但中國佛教佛教世界中,從不曾有過應有的地位,亦即沒有在世界佛教舞台上,扮演著重要角色,而近代世界佛教的運動,大師確是第一人,我們沒有人才繼承,能怪世界佛徒不重視中國佛教嗎?

大師示寂後,事實證大師在漠院的訓示,確如當時所說,沒有一點兒錯,就是大師從此世界到另一世界去弘化,不說沒有到百年,甚至末到十年,一般有心佛教者,看到佛教每況愈下的現象,莫不說如太虛大師在,佛教決不會變成這樣。因為大師去後,佛教如群龍無首,真正變成群魔亂舞,不是這個要做領袖,就是那個要做宗師,再不然就是誰也不信任誰,誰也不接受誰的領導,從不問自己的德學有無,以致佛教形成分崩離沂的局面,大師如仍在世,何至變成如此?所以有人仰望大師,能早再來領導佛教,不特使國內佛教發揚光大,更使中國佛教世界佛教舞台上放射光芒!仰望盡管仰望,畢竟他方眾生,亦有賴大師教化,我們只有眼看佛教,在時代思潮中沉沒!不過話說回來,真正為佛子者,對古德以血淚鑄成的光輝燦爛的漢文系佛教,還得本於大師的訓示,仰求大師慈悲冥垂加護,使中華佛教得再光耀萬邦,才對得起大師對我們的期望,也才能報大師恩德於萬一!但這不是口頭上說得好聽,或要人這樣那樣的做,而是要腳踏實地的躬踐實行,使佛教深入每個人心,讓每人都能佛法去做,掌握佛教的根本精神,賦予佛教的嶄新意義,孕育佛教的璀燦文化,以佛教平等思想,促進人類世界的真正和平!

二、大師是真菩薩行看

大乘佛法的真正精神,在於要人怎樣行菩薩道,做個名副其實的菩薩,因佛是由菩薩道成的。中印大乘佛法的弘揚者,不是說菩薩怎樣崇高偉大,就是說菩薩如何悲願弘深,而歷代實行菩薩道者,自也不乏其人,就是民國以來的佛教大德,本於菩薩精神而行的,亦可說是不少。如有文字般若攝受廣大的信象,或有以禪道功深感化不少人信佛,再則以戒行庄嚴使很多人進入佛門更有以教觀等持引導很多世人信奉佛法。如是諸大德的表現,對佛教有很大的貢獻,對眾生攝化有不可磨滅的功跡,當然值得我們崇敬,亦可將之尊為菩薩。但是悲智雙運奮不顧身,始終在菩薩道上前進的,不得不推太虛菩薩,而大師亦自認是「願以凡夫之身,學菩薩發心修行」者,真正可說是位當仁不讓一肩承擔的菩薩,而大師亦從不諱言自己是菩薩。如始終為人所樂道的「志在整理僧伽制度行者瑜伽菩薩戒本」兩句名言,已透露了自己是個名副其實的菩薩。但這不是徒託空言,博取名位的假菩薩,而在大師一生所行所為中,無不看大師在實踐菩薩行,我們尊大師為現代佛教中,奉行六度萬行,為法為人菩薩,決不是過譽或妄抬大師的身價!大師確實是個菩薩行者,曾為菩薩正名說了這四句話:「我今願修菩薩行,我今應正菩薩名,但為人稱我菩薩比丘不是佛末成。」大師如末發菩提心、修菩薩行,怎會願人稱他是菩薩菩薩之所以為菩薩,經說:「觀眾生苦,發菩提心;」或說:「觀佛法衰,發菩提心。」發了菩提心的就是菩薩,而大師的發菩提心,「觀苦」、「觀衰」兩者,可說都有的,像這樣的發菩提心,還不夠資格稱菩薩嗎?如這不夠格為菩薩,那要怎樣才稱菩薩?大師自信是這樣的為法為人,我們亦認大師在畢生中,皆是佛教眾生的,除了為法為人,似沒有其他為大師要做的。印順導師在「太虛大師菩薩心行的認識」一文中說:「此一崇高理想,非中國佛教建立清凈僧團不可,非佛教大眾菩薩行不可。所以大師明確表白個人的志行,是「志在整理僧伽制度,行在瑜伽菩薩戒本」。大師對於此一志行,徹始徹終,堅定不移。晚年的定論說:「想復興中國佛教,樹立現代的中國佛教就得實現振興佛教,服務人群的今菩薩行」」。像這樣一位「徹始徹終」,念念不忘復興佛教心心要行今菩薩行,不是一位「悲智雙運」的菩薩是什麼?因此,我想再從悲智兩方面,以顯大師確是一位實踐今菩薩行的現實人間菩薩

三、大師具有甚溧智慧

作為一個菩薩,所應具備條件,最要是廣大的悲心,深邃的智慧,唯有智深悲廣,才成真正菩薩,因菩薩所發的菩提心,就是上求佛道,下化泉生。沒有廣大的悲心,怎能向下度化眾生?沒有深邃的智慧怎能向上勤求佛道?實行今菩薩行的太虛菩薩,確實具有悲智兩者,既不是有悲無智,亦不是有智無悲。

首以大師智慧說:大師知識豐富,學問廣博,佛法精通,教理圓融,固為僧俗學者所共許,而所留下的七百賒萬言「太虛大師全書」,亦可作大師有無智慧的佐證,更是無一不是大師智慧的結品,且這智慧是從學習得來,乃於有所悟後,從自心中流露出來,亦即本具般若的開顯,不是一般學習得來智慧,能測大師甚深無量的智慧。別人智慧怎樣我不知道,以我這愚痴智者說,對大師的深邃智慧,自認不能測度萬億份之一!從大師自傳看,知大師年幼是好學孩子,除了嫗舅為講一些古書,或講些今古奇觀,聊齋誌異等,思想理解就已漸萌,因而鄉間竟然有人,視大師為一個神童,到了出家以後,雖作短期修學,成就卻是很大,不是宿世慧根深厚,怎會有如此表現?以佛法說,這是大師的生得慧!

正因年幼就極聰慧,所以

十五歲受戒,為戒和尚等所器重,許為佛教法器中國佛教受戒的戒堂,規定每個新戒,都要背誦毗尼日用,沙彌律儀、四分、梵網戒本,還有戒堂中的各種問答,在短短期間,不是每個新戒所能讀熟的。但大師,如自傳說:「我以強記力特別高,都背誦應答如流,有一次演習問答,答得完全的,只有我一人,所以戒和尚教授,開堂與道階尊證,都深切注意我為非常的法器……而八指頭陀尤以唐玄奘資質許我」。到了開始學教聽經時,經期中的出家聽眾,要按抽籤的方式,抽到那個就是那個講小座,有次抽到大師只會講十如是,其他同聽經的,只三兩分鐘就講完,而大師一講就是兩小時,且講得頭頭是道,不但同聽經的法侶,感到相當的驚異,就是主講道階法師,亦認為這個青年僧不同凡響。因為大師所發揮的理論,不是信口開河的亂講,確是精闢透切,符合十如是義,假使沒有相當智慧,怎麼能夠這樣講出?雖受法師與法侶贊美,但大師並不因此感到得意,因為自己知道,這都是從古德注釋得來,並不是自己的創見,如是照樣講出,實際「不過是背誦,等於鸚鵡學人語。」大師雖這樣的謙虛,可是別人想要背誦都背不出。一個人是不是聰慧,從此可以清楚看出。

如上所說的聰慧,只是大師的生得慧,還不能顯示大師甚深般若慧,到閱般若經而般若花開的時候,才顯出大師智慧甚深原因光緒三十三年,大師年十九,發心慈溪西方寺閱藏,在大般若經將要閱完時,忽然有悟而於佛法得到新生。如自傳說:「一日,閱經次,忽然失卻身心世界,泯然空寂靈光湛湛,無數塵剎煥然炳現,如凌虛影像,明照無邊。座經數小時,如彈指頃,歷好多日,身心猶在輕清安悅中。數日間,閱盡所余般若,旋再閱華嚴經,恍然皆自心現量境界。伸紙飛筆,以似歌非歌,似偈非偈的詩句,隨意抒發,日敷十紙,累千萬字……從此,我以前禪錄上的疑團,一概冰釋,心智透脫無滯,曾學過的台、賢、相宗以及世間文字,亦隨心活用,悟解非凡。」大師是位菩薩行者所說皆是真語實語,決不是末悟而言悟的大妄語者。這從大師說他生時,沒有什麽靈異瑞徽,可以反顯大師不說假話。自傳說:「因此歷代僧眾,每好敘及其出於世家貴胄,生時有何等的靈兆瑞徵之類。我生為鄉鎮貧子,幼時孤苦羞怯,身弱多病,毫無一點異稟可稱述,特先聲明於此,以免後來的人為我造謠。」對於自已生時,說得這樣坦白,不特自己不說有何異稟,且誡後人為之造謠,是則大師的悟解,不是妄言

到了民國五年,有說民國三年,大師二十六歲,又在普陀山錫麟院掩關,關中日有常課,於坐禪禮佛外,因為近代學者,有說楞嚴偽造,不是佛陀親說,為維護楞嚴經,在佛法中地位,特於禪禮之餘,作首楞嚴經攝論。在末作此論前,亦得到一相應,如自傳說:「於會合台、賢、禪的起信、楞嚴著述,加以融通抉擇。是冬,每夜坐禪,專提昔在西方寺閱藏時悟境作體空觀,漸能成片一夜,在聞前寺開大靜的一聲鍾下,忽然心斷。心再覺,則音光明無際,從泯無內外能所中,漸現能所、內外、遠近、久暫,同復根身座舍的原狀,則心斷後已坐過一長夜,心再覺,系再聞前寺之晨鍾矣。心空際斷,心再覺漸現身器,符合起信、楞嚴所說。從此有個明覺的重心為本,迪不同以前但是空明的幻影矣。乃從楞嚴提唐以後的中國佛學綱要,而楞嚴攝論即成立於此時」。是以楞嚴經攝論,是大師悟後寫的,不是一般文字的論說。過去各宗學者,雖皆弘揚楞嚴,但多依於此經,彰顯自宗高妙,且或排斥余說,大師寫此論時,則說「本經於震旦佛法,得大通量,未嘗有一宗取為主經,未嘗有三爾貶為權教,應量發明平等普入」,並認楞嚴一經,兼該禪、凈、律、密、教無遺,是以對於此經相當尊重,不容說為偽造。

大師在完成首楞嚴經攝論後,在年二十八時,對唯識義亦有所悟入。原自民國四年夏天開始,聚精會神的閱讀有關唯識典籍。自傳說:「民五,曾於閱述記至釋「假智詮不得自相」一章,朗然玄悟,冥會諸法離言自相,直覺無量情器一一塵根識法,皆別別徹見始終條理,精微嚴密,森然秩然,有萬非昔悟(閱般若經有悟時)的空靈幻化,及從不覺而覺心漸現身器堪及者。」從此以後,大師「幽思風發,妙義泉涌」。不論寫什麼論文或專作,理論風格,完全不同,而且文章暢達,立刻就可完成,根本不用多加思索,那種輕柔抑揚的筆調,智光四射的思想,溯本窮源的內容,卓然獨到的理論,清新微妙義理,扣人心弦的語句,實在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因此,大師佛法上的輝煌成就,著書立說不同人雲亦雲,實從佛法體悟所流露出來的智慧所成。正因大師有所悟證的般若智慧,在佛法思想理論方面,為我們留下七百餘萬言的寶典(太虛大師全書,或名太虛菩薩藏):水作我們學習探討佛法的現代藏經,就是在菩提道的銳進中,大師亦能運用般若智慧,掃除前進中的一切障礙不為任何魔障,阻擋自己邁向無上菩提假定沒有高度般若慧透視,怎能無休止的上求佛道,證知大師確是具有大智菩薩行者!

四、大師懷抱廣大悲

太虛菩薩,不但具有如上所說甚深智慧,亦有復興佛教度化眾生的偉大悲願。大師全書在奉化雪竇寺編成後,有人問主編印順導師:「你編大師全書,對於大師著作,已經全部看過,那你對大師有怎樣的認識或看法?」印順主編簡單的答說:「大師全書精神,可以慈悲貫串。」意即顯示大師一生當中,不是為了復興佛教而奮鬥,就是為了度化眾生努力,從來沒有想到個己應當怎樣,這不是大師的悲願是什麽?沒有廣大的悲願,怎會關心佛教的興衰?叉怎會想及眾生的化度?中國奉行大乘佛法者沒有不知:要想表現大乘佛法精神,唯有在於怎樣救世度生。怎樣救世?怎樣度生?當然是本釋尊在大乘佛法中,所開導的種種度生救世的方法去行,但如佛教本身衰殘到極點,僧俗佛子又沒有健全組織,試問怎能實際從事度生救世正到的工作?是則如何振興佛教,該是刻不容緩的急務!清末民初,特別是辛亥革命成功,如何打倒佛教,如何驅逐僧人,如何占奪寺產,如何毀壞佛像,一時甚囂塵上,佛教真了存亡關頭,可是一般醉生夢死的僧人,只知怎樣保護自己的寺產,從來沒有想到怎樣復興佛教,唯我大師已有「從佛教本身改革以建立新佛教」的悲願。

佛教構成要案,是佛法三寶要想佛教的建立,首當維護佛法尊嚴,不容世人對佛法的毀謗,大師在這方面,可說不遺餘力的做到,不論什麼人,如批評佛法,立即不客氣的予以指責。自傳說:「關於有誣謗佛教的言論,即不稍假借報以批駁。」又說:「有次,志圓以新聞報上一篇毀詆佛法的論文攜閱,當即引紙伸筆,草了六千字的一文反駁」。近代人對佛法的誣謗,固然無情的予以駁斥,就是古代學者如有違反佛法的言論,同樣不客氣的予以痛斥。自傳說:「我在此類文字中,不但對近人的言論,且上及……宋明儒等理學,凡有涉及損毀佛法僧的,無不據理嚴斥。」如無弘誓悲願,怎會本著大無畏精神,以維護佛教尊嚴?一般僧人看到毀謗佛法的言論,只在心中氣悶一會,或在口頭上駡幾句,很少以文字批評,以顯佛法的真義,不過要批駁別人的毀謗,首要有理由勝過對方,使對方沒有反駁的餘地,但這要對佛法有相當的理解才行大師深入經藏,具深般若,駁來自使對方心悅誠服。大師這一維護佛法精神,始終如一,不論什麽時候,見到這類文字,就以鋒利的筆觸,予以嚴格的駁斥。為了維護佛教大師不會慈悲,而實是慈悲的另一運用,以之引導思想錯誤的人們,走上佛法正確大道

對於佛法毀謗的人大師固本慈悲精神,予以善為引導,以免後來墮落,就是對於僧人的輕視,大師同樣本慈悲精神,予輕視者當頭一棒。如有一次,大師陪蔣雨岩到哈同花園訪姬覺彌。自傳說:「姬與雨岩談次,又大言謗僧,謂某僧某僧如何污濁,我忽成怒目金剛,斥雲:「汝全身日在污濁,何不自知污濁,竟敢來說僧污濁!大概因僧如白紙,染了一點墨,即觸人人注目,大叫污濁污濁!而汝輩如抹桌布,雖穢汁淋漓,視為固然,乃不復自覺!」原來姬覺彌這個人,表面上是崇奉佛法,實際上是破壞佛法,宗仰和尚翻印頻伽藏,固曾受過他的迫辱,丹霞法師開辦華嚴大學,同樣受過他的閑氣,大師這才不客氣的給他一點顏色看看,不要以為僧人都可以追辱的。自傳續坦白說:「我遇此類毀謗,立致辯斥,不惟在筆端,而在舌底亦每每如此。雄辯所及,敵鋒鮮有不摧!」大師這樣的維護佛法正義,保持僧人尊嚴,完全是本慈悲以復興佛教,可知一般僧人,不知大師苦心,不知在在處處,維護僧伽僧格,反而對大師多不諒解,認為不應建立新佛教,好像就將佛教滅亡,他們才感到開心,致使大師佛教革命,建立適合時代需要的佛教,不得不歸於失敗,失敗的原因,不得不歸於「反對方面障礙力的深廣!」

大師護持佛法以及維持僧伽地位,固然顯示了無限悲願,在弘揚如來正法,度化現實人群方面,更加顯示了悲願無盡。我們知道,大師二十二歲夏,在廣州佛學精舍,開始為眾說法,直到示寂前的三十餘年,總是席不暇暖的,不是在國內各省市弘揚佛法,就是到國外歐美各國宣揚如來覺音,不特攝受了海內外很多知識份子信奉佛法,亦度化了無數人民歸敬三寶,因而國內佛教逐漸為人民所敬重,西方學者亦逐漸了解中國大乘佛法的特色。大師在國內外說法,不是照本宣科的那樣講解,而是告訴世人,佛是為普救人群而求正覺大聖,既不是一般所說多神的神,更不是一神教所說的創造神,而是富於同情心,亦即具有大慈悲心的大覺者,更是一位積極的熱心救世者,佛的到這人世間來,是以一般人的苦樂苦樂目的在於令人怎樣的離苦而得真正的快樂,所以大師為人說法就如佛那樣的隨機化導,務使人們知道佛法不是冷酷厭世的,而是積極為人群為眾生的,從而悟解到佛法的真義,確認佛法確可離世間的苦厄,為象患迫逼的現代之所必需,並消除人們相互敵對的心理而為相互扶助以成利濟,更告訴人們人生是最有價值的,不合有任何迷信的色彩,因而凡聽大師說法的,沒有不趨向光明正覺大道

大師弘法所以得到這樣廣大的效果原因是直從現實人生說起,讓聞法者知道佛法與人生,有著不可分割的關係自然樂於接受佛法,所以大師特別提倡人生佛教。如民七年夏在上海儉德儲畜會所講「人生佛學的說明」一文中明白說:「佛法雖普為一切有情類,而以適隱現代之文化故,當以「人類」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佛法雖無間於生死存亡,而以適應現代之現實的人生化故,當以「求人類生存發達」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是為人佛學之第一義。佛法雖亦容無我的個人解脫小乘佛學,今以適應現代人生之組織的群眾化故,當以大悲大智晉為群家之大乘法為中心而施設契時機之佛學,是為人佛學之第二義……故人生佛學者,當暫置「天」、「鬼」等於不論。且從「人生」求其完成以至於發達為超人生,超超人生,洗除一切近於「天教」、「鬼教」等迷信;依現代的人生化、群眾化、科學化為基,於此基礎上建設趨向無上正遍覺之圓漸大乘佛學。」大師雖以弘揚大乘佛法為主,但自提倡人生佛學以後,無不本人生佛學,宣揚契合真理及契合時機佛法。所謂契合時機,就是現代人說的:「合世界潮流,符群眾心理。」如其不然,所說佛法縱然高妙,但與現實人生無益,豈能達到弘化目的?

五、大師是今菩藏行者

菩薩大乘佛法的奉行者,亦是大乘佛法的推動者,更是自利利他的實踐者,所以中國佛教僧俗,特別推重大乘,且以大乘自居,但是說到在行為上,表現大乘佛法精神就不得不使人失望。大師民國二十九年,訪問南方各小乘佛教國家回到重慶,六月間在漢藏教理講訪問的觀感,題為「從巴利語系佛教說到菩薩行」中,曾作這樣的開示:「中國佛教所說的是大乘理論,但卻不能把它實踐起來,不能把大乘精神表現在行為上。我國的佛徒——包括在家出家四眾——都是偏向於自修自了,大乘的經論,雖有很多人在提倡和弘揚,但所提倡所弘揚的也不外是自修自了的法門。這種說大乘教,行小乘行的現象,在中國是普遍地存在。如出家家的參禪念佛者,固然為的自修自了,即在家的信眾也是偏重自修自了的傾向。他們都以為學了就不要做人,什麼事都心存消極不願意干,更有很多人以為學佛作「了此殘生」的尾間,他們都說把國家社會家庭一切的俗務都舍下,才可以入佛修行。這種不正確思想,已經深印在每個國民的心坎中,這種錯覺是復興佛教障礙物,是歪曲了大乘佛教的真義。」我們所見中國佛教確是如此,唯有大師才能透闢的說出。

然則應要怎樣?大師接著說:「我認為中國佛教衰敗的原因固然很多,而最大的病源則為空談大乘,不重實行,行為與教理完全脫離關係,所以革興中國佛教,要洗除教徒好尚空談的習慣,使理論浸入實驗的民眾化。以現社會實在的情形和需要來說,今後我國的佛教徒,要從大乘佛教的理論上,向國家民族,世界人類實際地去體驗修學。這大乘理論的實踐行動,即所謂菩薩行,而這菩薩行要能夠適應今時今地今人的實際需要,故也可名為「今菩薩行」,以簡別向來只唱高調,名不符實的「菩薩行」。菩薩行本沒有今古之分的,但因過去所說菩薩行,只說不行,已不為一般人所重視,認為這隻佛教徒的講大話。為使世人信佛法的菩薩行,確實有利於現實人群,不再像過去那樣的空談,就得有實際的行為表現,如多做文化、教育、慈善工作。大師說:「例如以一地的僧寺為教化的中心,改善人民的生活風俗習慣,提高一般民眾的教育,增加農村的生產,協助工業的發達興辦救濟貧病的醫院、教養院等慈善事業。」果能這樣的奉行今菩薩行,多作救世利人事業佛教還有不興盛的道理?又怎會不使人群加入佛教的陣營,共同來做佛化事業?因為如此,能十足表現菩薩慈悲精神自然就會信奉大乘菩薩行。

中國是個奉行大乘佛法國家,因而佛教界被稱為菩薩的很多:如剛受戒的稱為新戒菩薩受戒較久的稱為老菩薩,在家的稱為在家菩薩出家的稱為出家菩薩,其他還有什麼菩薩,小菩薩,男菩薩,女菩薩,所以不論是到那個舉行法會的道塲,菩薩菩薩菩薩之聲,真是不絕於耳,能說中國不是大乘國?若問這些菩薩,是不是發過菩提心?是不是在實踐菩薩行?從沒有調查過,恕我並不知道。不過據我了解,中國佛教中稱為菩薩的,真正實行菩薩道的恐怕不多,大師說「這些都是只尚空談有名無實菩薩」,要他行經論中所說菩薩行,那是很難做到。但大師認為:「想復興中國佛教,樹立現代的中國佛教就得實現整興僧寺,服務人群的今菩薩行。」今菩薩行應怎樣行,大師除了要我們以觀世音為模範,並說「每個單位分身的今菩薩行者,集體聯合起來,本著大乘菩薩菩提心為主因,大慈悲為根本,實踐方便為門的萬行,發揮救世無畏精神,以集團的一體而現分工的三十二應今菩薩行。」大師不但高談今菩薩行,且本大乘菩薩三心,如實的實踐今菩薩行,試著大師為教奮鬥的一生,所行所為有那樣不是適隱今時今地的需要,以大乘佛法化導他們,所以大師是今菩薩行的實踐者!

結論

我尊大師為悲智雙運的菩薩,全從大師大乘佛法精神而行今菩薩行出發,並不是全無事實根據。如民國二十二年,應漢口佛教正信會請去講經,在上海出發前,有人對師說:「武漢現在第二次水災險象已呈」,請求大師要去武漢冒險,但大師不為講者所動,仍如期的到武漢去,不特不顧自己生命的危險,且本大慈大悲救苦救難的精神,與武漢學佛人士共同挽救天災人禍,消弭國人的痛苦災難,這不是「我不地獄,誰八地獄」的菩薩精神是什麽?大師佛法的悟解中,深知佛教是依世間建立而救濟世間的,見到全國人民甚至世界人類,都陷在苦難危機,不依佛法去救濟世間怎能使人群免除苦難脫離危機?世間的一般思想知識,固亦為人類謀求危機的解除,但都是偏蔽而有缺陷的,唯有佛法清凈智慧,始能極澈底的解救世界人類危機!因而越是危機四伏的地方大師要去佛法感化人群,使諸人群皆知如何去惡行善,而造成人世間和樂善生,在和平安定世界中,共同創造人間凈土這是大師為法為人菩薩表現。這位行今菩薩行的菩薩,已離我們四十年,除本大師所定的今菩薩行去行,還望具有菩薩心腸的四家,共同願求今菩薩行者,早來人間領導我們!

摘自《內明》180期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