拈花前行,無懼流言譏諷

  若被人誹謗,切切不可分辯。我常見有人被誹謗,就分辯解釋,多受了虧。你不分辯,一謗便罷,更無餘患。

  ——弘一法師《格言別錄》

  1936年冬,弘一法師由鼓浪嶼日光岩移居廈門南普陀寺。當天,他看到高勝進在廈門《星光日報》為他出的特刊,介紹了他的生平事跡。他看了,沉默不語。到晚上,才皺著眉頭,對隨侍弟子傳貫說了一番極發人深省的話。他說:“勝進他們雖然是出於好意,但其實是對我的誹謗。古人說:聲名是誹謗的媒介。看來,我以後在閩南恐怕難於容身了。”說到這裡,他靜默了好一會兒,又轉了語氣說:“若被人誹謗,切切不可分辯。我常見有人被誹謗,就分辯解釋,多受了虧。你不分辯,一謗便罷,更無餘患。”

  他說起當年在日本,為了公演《黑奴籲天錄》,曾讀過美國南北戰爭的歷史,那時候領導解放黑奴的林肯,曾說過這樣一段話:“倘若我要盡讀報紙對我的誹謗,勢必沒有剩餘的時間與精力去辦事,這辦公室就只好關門了。我盡我所知而認為是最善的,便盡我所去做我就這麼拿定主意直做到底。倘若結果是錯誤的,那麼,就是有十個天使稱贊我,於我無益;要是結果是對的,那麼,即使現在人人說我壞話,於我無損。”

  弘一法師認為,面對別人的誹謗、譏笑、誤解等,最好的方法就是沉默,不解釋,任流言自然消亡。1937年晚春,法師應邀去青島山寺講律,開示《律己》時,也講到“息謗”。他說,怎樣息謗呢?就是“無辯”。人要受了誹謗,千萬不可分辯,因為你越分辯,誹謗反而弄得越深。比如一張白紙,偶然誤染了一滴墨水,這時你不要動它。你不動它,它就不會再向四周洇開。倘若你立時想要它乾淨,一個勁地去揩拭,那麼,墨水一定會擴大面積,玷污了一大片。

  只要我們還活著,只要我們還要和人打交道,那麼,被人說“閑話”就是不可避免的。有些閑話無傷大雅,有些卻是捕風捉影的造謠中傷。流言止於智者,面對流言,一笑置之遠比極力辯解要好得多。“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流言最怕真相,在恰當的時候,我們擺出事實,敞開大門,流言自然無處遁形。在工作生活中,遭遇流言是難免的事。我們不必理睬造謠生非者,也無須懼怕那些閑話當我們不為閑話所左右,閑話對我們來說也就毫無意義了。

  布袋和尚曾說過一句話:“有人罵老拙,老拙自說好;有人打老拙,老拙自睡倒;有人唾老拙,由它自幹了;你也力氣我也煩惱。”我們有太多煩惱都是為人與人之間的閑話引起的。我們總是在乎別人怎麼說、怎麼看,擔心自己哪一句話說得不好被人家挑理,害怕自己的一些不得體的行為被人們嘲笑。於是,怕被別人責怪而自責、怕被別人取笑而自卑、怕難堪而自閉。或者為那些閑話你來我往,糾紛不斷。

  有一小和尚師父訴說自己的苦惱,因為師兄弟們老是說他的閑話,搞得他不能好好念經,天天為那些閑話而憂心忡忡——不知道今天師兄弟們又要說他什麼閑話

  師父雙目微閉,輕輕說了一句:“是你自己老說閑話。”

  “才不是,是他們瞎操閑心。”小和尚不服。

  “不是他們瞎操閑心,是你自己瞎操閑心。”

  “不,明明是他們多管閑事。”

  “不是他們多管閑事,是你自己管閑事。”

  “師父為什麼這麼說?我管的都是自己的事啊!”

  “操閑心、說閑話管閑事,那是他們的事,就讓他們說去,與你何干?你不好好念經,老想著他們操閑心,不是你在操閑心嗎?老說他們說閑話,不是你在閑話嗎?老管他們說閑話的事,不也是你在管閑事嗎?”小和尚茅塞頓開。

  別人怎麼看你、怎麼說你,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怎麼看,根本不必為他人的口舌而煩心。別人說什麼,你想攔也攔不住,對於閑言碎語不妨採取豁達與漠視的態度來對待。風吹雨過,煙霧自然消散,天地間原本是如此澄明,何必在意人說什麼呢?原本清白的你,有可能因為閑話而越辯越黑,為別人的閑話自己的前途和幸福都搭進去,就更不值得了。

  佛說:“立身不高一步立,如塵里振衣,泥中濯足,如何超達?處世不退一步處,如飛蛾投燭,羝羊觸藩,如何安樂?”要想是非中撇清自己,談何容易?與其百口難辯,還不如不置一詞,任其自生自滅。俗話說:“沉默是金。”面對毀謗,何妨以沉默作答,隱忍一下,待到日後真相大白,毀謗自然煙消雲散。

  相傳,佛祖釋迦牟尼在世時曾一度遭到別人無理的謾罵和誹謗。然而,每次釋迦牟尼總是心平氣和地保持沉默。一天,那個人遇到了釋迦牟尼,再次對他口出污辱,言語十分不堪。佛祖依然故我,好像沒有聽到似的。等到對方罵累了,他才問那個人:“我的朋友,如果一個人送東西給別人,對方卻不接受的話,那麼那個東西是屬於誰的呢?”

  “當然是那個送東西的人啦!”那個人不明就裡地答道。

  “你一直在罵我,如果我不接受的話,那麼那些話是屬於誰的呢?”那個人一時語塞。

  裝聾作啞,並不是心虛,而是不願意理、不屑理,不值得為流言去動氣,去浪費我們的精力。誹謗你的人,就是想看你氣急敗壞的樣子,等著你回擊,以便找借口對你下手。如果你不動聲色,毫無反應,那麼,不開心、坐立難安的就是誹謗者自己了。

  唐代詩僧寒山拾得禪師:“今有人侮我、辱我、慢我、冷笑我、藐視我、詐欺我、毀我、傷我、嫌我、恨我,則奈何?”拾得禪師回答:“子但忍受之、依他、讓他、敬他、避他、苦苦耐他、裝聾作啞、漠然置他、冷眼觀之,看他如何結局。”

  如果人人都能達到如此境界,相信再惡毒的流言也會望而卻步。對流言漠然視之,就如同把謾罵與詛咒原封不動地還給流言製造者一樣,在謾罵聲中,我們依然可以拈花前行,活得自在逍遙。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