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太陽從晨曦中噴薄而出,金色霞光射破雲靄,映照在藍毗尼花園的阿育王石柱上。這根石柱已有二千三百年的歷史,飽經了藍毗尼的滄桑變遷。今天好象有什麼喜事,土黃色的柱壁上泛出微紅的光芒,好像老人古銅色臉龐上露出的微笑。今天的確有令它高興的事——一群來自世界各國、身著各式僧裝和服飾的佛陀四眾弟子圍繞在它的身旁,正在用不同的語言誦經祈禱。
坐在東邊的是身著暗紅色或深黃色僧服的南傳佛教比丘,他們分別來自尼泊爾、緬甸、泰國、印度等國;在他們身後是幾個尼泊爾比丘尼,身著具有尼泊爾特色的淡粉色南傳佛教僧服;坐在中間的是身著海青、肩披袈裟的中國、韓國、越南的比丘,不過他們的僧衣式樣稍有不同;與他們毗鄰的是身著藏傳僧服的喇嘛。周圍還有一些看上去來自不同國家的遊人在好奇地打量、聚精會神地聆聽著。
朗朗的誦經聲在藍毗尼花園回盪。藍毗尼是佛教四大聖地(誕生、成道、轉*輪、涅槃)之一。二千五百多年前的一個月圓日,釋迦牟尼佛即誕生在此。今天也是月圓日,每到這一天,這一群人都會准時圍坐在石柱旁虔誠禮誦。
他們不是從千里迢迢的異國他鄉臨時聚會於此,而是常住藍毗尼的各國比丘、比丘尼和在家信徒。每月月圓日他們都要在這里舉行月圓誦經祈禱法會。這個共修活動也有它曲折的緣起:
釋迦牟尼佛涅槃後約三百年,古印度名王阿育王親自來到藍毗尼禮拜,並敕令在佛陀降生地豎立一根紀念石柱。石柱在歷史變遷中歷經風風雨雨,唐朝著名的玄奘法師來到這里時,他看到石柱已經折斷成兩部分,可見當時的佛教在此地已不很興盛了。後來這個標誌佛陀誕生的聖物逐漸湮沒,不再為人所知,正如佛陀所說:「諸行無常,是生滅法」。直到1896年,一個德國考古學家發現了它,並向全世界作了報導,在全世界佛教徒中引起極大震動!佛陀誕生地藍毗尼又重見天日了!這個佛教已衰微了很久的國家,又重新開始復興佛教。在尼泊爾有識之士和國外佛教界友好人士多年的不懈努力下,佛教終於回到了它的故鄉,藍毗尼也逐漸恢復了它應有的地位。尼泊爾王國政府十分重視藍毗尼的開發,國家劃出一個近八平方公里的藍毗尼花園區,並設立了「藍毗尼開發委員會」專門負責藍毗尼的開發與建設;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也十分重視藍毗尼這一世界文化遺產;世界佛教徒聯誼會也把1979年宣布為「藍毗尼年」,大家決定把藍毗尼建成世界佛教的第一朝聖地。於是各國佛教界陸續到此建立具有自己特色的寺院。目前,已經建成或正在建設的寺院有:中國的中華寺、韓國的大聖釋迦寺、越南的佛國寺、越南的雙林寺、緬甸的大金塔寺、緬甸的止觀禪中心、印度的大菩提寺、日本妙法寺、尼泊爾國際比丘尼中心、尼泊爾大乘寺院(藏式)、尼泊爾南傳寺院,以及斯里蘭卡、泰國、德國所建的寺院等。另外還有一個佛教研究單位——藍毗尼國際研究中心(lumbini international research institute)。有了寺院,當然要有四眾,僧人們和護法居士們也逐漸從世界各地來到這個佛教剛剛復興的國家,並在各自的寺院中進行佛事活動。由於各國的修持方法及語言不同,大家開始都是「各自為營」,偶爾有重要的事情才臨時召集起來開一個碰頭會商量解決而已。
後來,有一個想法在一個人的心中醞釀著:佛教自創立以來,在漫長的歷史中不斷發展成各宗各派,既有大乘、小乘之分,也有漢語系、藏語系、巴利語系之別。現在,有這么多國家的僧人長期住在一起,如果能組織一個共修活動,不但可以彼此交流佛法,而且可以增進不同語系、不同宗派之間的相互了解和友誼,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這個人就是藍毗尼國際研究中心的館長德國人庫帕斯博士(dr. ceuppers)。他越來越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於是在一次碰頭會上提出了他的建議。這個建議立即得到所有與會者的支持,藍毗尼國際研究中心的美國人瓦特博士(dr. walter)、越南佛國寺住持比丘拉姆博士(dr. lam)、緬甸止觀禪中心的比丘西亞多·烏·維衛喀難陀長老(sdyadaw u virekananda)一同討論如何實施這個建議。他們認為佛教很重視月圓日這一天,佛陀誕生、出家、成道、涅槃都在月圓日,於是他們決定:邀請所有藍毗尼的僧人和在家信徒,在每月月圓日清晨,共聚於藍毗尼花園的阿育王石柱下,誦經祈禱,相互交流佛法。上述諸君成為這個法會的共同發起人。
維衛喀難陀長老和庫帕斯館長主動承擔起這項活動的具體安排,如共修內容和程序、人員的召集和法會的主持等。他們精心設計了邀請函——這是一張16開的對摺卡片,封面是釋迦太子誕生浮雕的影印像。浮雕原件存於藍毗尼花園內,表現的是摩耶夫人右手攀在無憂樹的樹枝上,釋迦太子腳踏蓮花,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有二天人正在為太子灌頂沐浴。這樣的設計表示這個法會是在釋迦太子降生地舉行的。內頁左面寫明月圓誦經法會的名稱和舉行法會的日期、時間、地點,以及不同語言念誦的先後次序,還註明下次月圓誦經法會的日期和時間以提醒大家;內頁的右面是巴利文和英文兩種文字的經文,這是在誦經時所有人共念的。經文翻譯成中文是:
法會的邀請函作好後立即被送往藍毗尼的各個寺院和單位,僧俗二眾都十分樂意接受這個邀請並非常踴躍地參加法會。藍毗尼國際研究中心和藍毗尼開發委員會的工作人員們絕大多數是佛教徒,他們高興地加入法會並熱心協助這項活動。
以後的日子裡,維衛喀難陀長老在每月月圓前幾日便印製好邀請函,並且親自騎自行車送往各寺院和單位。他是德國人,但他的師父是緬甸的上座部長老。他曾經長期在緬甸學經、參禪和修行。
每到月圓日(中國農曆的十五日),東方的天空剛露出魚肚白,我們就早早地起床,稍事洗漱後,便以不同的方式來到藍毗尼花園——有的步行,有的騎自行車,路遠者便用汽車。我們聚集在阿育王石柱下,互致問候。由於我們來自不同的國家,各有自己國家的語言,所以互相交談只能用英語。當然我們也學其它國家的問候語和常用語。例如,中國話的「你好」,在韓國語是「阿良阿泰喲」,在緬甸語是「緬個哪吧」,在尼泊爾語是「南無斯得」……。我們通過這種方式表達我們的友好,並以此來活躍氣氛。有時我們與各國朝聖者和旅遊者交談,並向他們介紹這個法會。他們會驚訝於這么多身著不同服裝、來自不同國家、使用不同語言的人能相處的如此融洽。我們就告訴他們:我們都是佛的弟子,我們是遵循佛陀的教導做的,是佛法的紐帶把我們緊緊地聯系在了一起。
誦經前,我們依次圍坐在摩耶夫人廟旁邊阿育王石柱周圍的石板上。每當這個時候,尼泊爾上座部寺院的老比丘維摩拉難陀長老(vimalananda mahathero)總是熱心地提前從他的寺院里拿出坐墊供大家使用。他是尼泊爾僧人,也算得上是主人了,因而也可說是盡地主之誼,幸而他的寺院離花園最近。誦經一般是在藍毗尼國際研究中心館長庫帕斯博士或瓦特博士主持下進行的。
7時整,法會准時開始,庫帕斯館長首先用英語熱烈歡迎大家的到來,隨後他宣布法會開始,於是就出現了文章開頭的那一幕情景。
我們所有人先用巴利語念誦「南無·如來·應供·正遍知」三遍和「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三遍,然後分別用不同的語言各自誦經祈禱,每一種語言念誦五到十分鐘。目前誦經已有七種不同的語言:漢語、藏語、越語、日語、韓語、泰語和上座部佛教使用的巴利語。其中使用巴利語的是尼泊爾上座部佛教的比丘、比丘尼和居士,以及來自緬甸的比丘和居士。
大家使用的法器都很簡單:中華寺僧人由於人數多,可以鐺、鈸、小木魚、手鼓、小引磬一起用;韓國和越南僧人誦經時僅用木魚,有時他們國內來了僧人,就多一個引磬,他們念的《大悲咒》和《心經》我們都聽得懂,只是發音稍有不同而已;日本在藍毗尼的僧人屬日蓮宗,他們以念「南無妙法蓮花經」七個字為主,有時也誦經,他們使用的是一種單面帶柄的手鼓,與中國手鼓大小差不多,人手一面,誦經時也是用它;上座部更簡單,僅一面手掌大小的銅雲板,只在誦經前和誦經結束後才敲一下;藏傳佛教用搖鈴,有時也用一下引磬;泰國僧人則什麼也不用。我們都是使用簡單的小型法器,沒有任何擴音設備,所以我們的聲音可能顯得渺小微弱,傳不了多遠;但我們有一顆虔誠的心,我們願意藉此心力把這個聲音傳遍尼泊爾,傳遍世界,傳遍宇宙!
月圓誦經法會第一次舉行是在1999年5月29日,雖然距今才一年多,但已遐邇聞名,有時加德滿都、博格拉、布多爾等地也組織佛教團來此參加這個法會。舉辦法會的意義是十分重大的,其影響也是十分深遠的,來自世界不同國家,佛教不同語系、不同傳承,身著不同僧裝和服飾的佛教四眾弟子聚會一處,可以和睦共處、相互交流,也可以共同誦經祈禱佛法久住、世界和平。通過這個活動我們增強了對不同國家、不同語系、不同傳承佛教的了解。盡管我們還聽不懂對方所誦經偈的內容,但我們都有同樣虔誠的心,而此心是可以相通的。
這樣的法會在佛教四大聖地(尼泊爾的藍毗尼及印度的鹿野苑、菩提伽耶和拘屍那)是絕無僅有的,在世界上也是絕無僅有的!
目前,藍毗尼還在建設和開發階段,有些寺院正在建設,尚未進駐僧人,其它許多國家的佛教界也將陸續在此修建寺院。那時,藍毗尼月圓誦經法會的隊伍將更加壯大,祈禱的力量也將更大,佛法在佛陀的家鄉必將重新昌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