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叔彪居士:無門直指 第六十一節 盡卻今時

第六十一節 盡卻今時
  六祖曰:法法皆通。法法皆備。而無一法可得
  黃檗曰:無法無本心,始解心心法。法即非法,非法即法。無法無非法,故是心心法。有問:如何得不落階級?答曰終日吃飯,未曾咬著一粒米。終日行路,未曾踏著一片地。與麽時,無人我等相,終日不離一切事,不被諸境惑,方名自在人。更時時念念不見一切相。莫認前後三際。前際無去,今際無住,後際無來。安然端坐,任運不拘,方名解脫努力努力
  德山曰:若也於己無事,則勿妄求。妄求而得,亦非得也。汝但『無事於心無心於事。』則虛而靈,空而妙。若毛端許言之本末者,皆為自欺。何故?『毫釐繫念,三塗業因,瞥爾情生,萬劫羈鎖。聖凡名號,盡是虛名,殊相劣形,皆為幻色。』汝欲求之,得無累乎?及其厭之,又成大患。終為無益!僧問雲居膺:有人衣錦繡入來,見和尚後,為甚寸絲不掛?膺曰:直得琉璃殿上行,撲倒也須粉碎。乃曰:若有一毫許去及不盡,即被塵累。豈況更多。不見尋常道:升天的事,須對眾掉卻。十成的事,須對眾去卻。擲地作金聲,不須回頭顧著。自余有什麼用處。
  僧問曹山:如何是無刃劍?曹山曰:非淬鍊所成。問:用者如何?山曰:逢者皆喪。曰:不逢者如何?山曰:亦須頭落。問:逢者皆喪則固是。不逢者為什麽頭落?山曰:不見道:能盡一切。曰:盡後如何?曰:方知有此劍。又:另有人問:國內按劍者是誰?山曰:曹山。問:擬殺何人?山曰:一切總殺。曰:忽逢本生父母又作麽生?曰:揀甚麽。問:爭奈自己何?山曰:誰奈我何。曰:何不自殺?山曰:無下手處。投子青曰:『默,沉陰界。語,落深坑。擬著,則天地懸殊。棄之,則千生萬劫。洪波浩渺,白浪滔天,鎮海明珠,在誰手掌。』良久,卓拄杖曰:百雜碎。
  芙蓉楷曰:臘月三十日以前即不問。『正當臘月三十日,事作麽生?』諸仁者,到這裏,佛也為你不得。法也為你不得。祖師也為你不得。天下和尚也為你不得。山僧也為你不得。閻羅老子也為你不得。直須盡卻今時去!若也盡卻今時,佛也不奈他何。法也不奈他何。祖師也不奈他何。天下和尚也不奈他何。山僧也不奈他何。閻羅老子也不奈他何。且道:如何是『盡卻今時』的道理還會麽?明年更有新條在,惱亂春風卒未休。又曰:『假言喝道落在今時。設使無舌人解語,無腳人能行,要且未能與那一人相應。還會麽?龍吟徒側耳,虎嘯謾沉吟。』
  白雲端示眾曰:『明明知道只是這個。為甚麽透不過?只為見人開口時,便喚作言句。見人閉口時,便喚作良久默然。』又道:『動展施為,開言吐氣,盡十方世界內,無不是自己。所以墮在塗中。隱隱猶懷近日嫌!豈不見雲門道:「聞聲悟道,見色明心。」遂舉手曰:觀世音菩薩將錢來買糊餅,放下手曰:原來卻是個饅頭又不見山僧在法華時嘗示眾雲:無業禪師道:「一毫頭聖凡情念未盡。未免入驢胎馬腹裏去!」大眾!直饒一毫頭聖凡情念頓盡,亦未免入驢胎馬腹裏去!瞎漢!但恁麽看取!參!』
  南嶽福嚴宗上堂曰:『世尊周行七步。舉足全乖!目顧四方。觸途成滯!金襴授去。殃及兒孫!玉偈傳來。掛人唇吻!風幡悟性。未離色塵!鉢水投針。全成管見!祖師九年面壁。不見纖毫!盧公六代傳衣。圖他小利!江西一喝。不解慎初!德嶠全施。未知護末!南山鼈鼻。謾指縱由!北院枯松。從彰風彩!雲門顧鑒。落二落三!臨濟全提。錯七錯八!若說君臣五位,直如紙馬過江。更難賓主交參,恰似泥人洗澡。鉻超象外,且非捉兔之鷹。混跡塵中。未是咬豬之狗。何異逃坑墮塹,正是避溺投火,如斯之解,正在常途。出格道人,如何話會?豈不見陶潛俗子尚自覩事見機。而今祖室子孫,不可皮下無血。』喝一喝。(解脫長者和尚有血麽?真是蛇頭龍尾!)
  大慧曰:『佛說一切法,為度一切心,我無一切心,何用一切法。』『法本無法,心亦無心。心法兩空,是真實相。』龐居士雲:『但願空諸所有。切勿實諸所無。』若覷得這一句子破,無邊惡業無明,當下瓦解冰消。如來所說一大藏教,亦註解這一句子不出。只要知得有如是大解脫法,只在知得處,撥轉向上關棙子。則龐公一句,與佛說一大藏無異無別,無前無後,無古無今,無少無剩。亦不有一切法,亦不有一切心。十方世界空蕩盪地。亦莫作空蕩盪地見。若作是見,則便有說空者,便有聞空者,便有一切法可聽,便有一切心可證。既可聽可證,則內有能證之心,外有所證之法。此病不除,教中謂之我說法,亦謂之佛法僧。
  嵩乳密上堂,僧問:如何是衲僧向上事?乳曰:何不向下會。曰:向下事又作麽生?乳曰:井底蝦蟆飛上天。乃又曰:『他弓莫把,他馬莫騎。一線直路,不許人知。』諸兄弟,清心禪堂是個系驢橛。祖師公案,是個葛藤樁。四海禪和,是一輛破草鞋。天下知識,是一味斷腸草。直須斫倒系驢橛,拽斷葛藤樁,擲卻破草鞋,拈卻斷腸草。『果能有此作略,不妨千峰頂上,卻在十字街頭。十字街頭,卻在千峰頂上。』繞他華藏世界百千萬匝,依然止在毫端。如其不然,且向一線直路行去好。珍重!
  寶峰照法語五則:(一)曰:曹山之四禁,盡衲僧命脈,透得過,切忌依倚。將來了事人,須別有生機一路。(曹山四禁;莫行心處路。不掛本來衣。何須正恁麽。切忌未生時。見《洞上古轍》鼓山永覺賢禪師注雲:『莫行心處路者,心有所忻之處即是偏蔽。雖極其玄妙亦不可行,必須心心處所,方是衲僧行履也。不掛本來衣者,本來衣乃認得法身,而法執不忘,己見猶存,墮在法身邊,必須翻轉窠臼,始得妙用全彰。何須正恁麽者,道本無方,擬之即失,說正恁麽,早不恁麽,故不可擬。切忌未生時者,道貫古今,豈局未生,若只認著父母生前一段空寂境界,以為自己,豈不見同安察雲:迨迨空劫勿能收。作此見者,乃墮空落外之流,故切忌之。』)(二)曰:衲僧向異類中行履,先德道:異類墮,此是了事病。明安道:須是識主始得。(三)曰:尋常向人道:不得參禪,不得學佛,只要伊如大死人。只恐聞此語,作無事會,作無法可當情會。正是死不得,若是死得,決不肯作這般見解。他時為人,切宜仔細。(四)曰:吾家立五位為宗,往往人以理事明,以寂照會,以能所見,以體用解,盡落今時,何得名為教外別傳之妙?生死路頭,那個是得力處?總不恁麽時如何?卜度即不中。(五)曰:有情故情滲漏,有見故見滲漏,有語故語滲漏。設得無情無見無語,拽住便問他,你是何人?大死翁景深大師謁寶峰照求入室。照曰:『直須斷起滅念,向空劫以前,掃除立路,不涉正偏。盡卻今時,全身放下,放盡還放,方有自由分。』景深聞時,頓領厥旨,峰擊鼓告眾曰:景深得闡提大死之道後學宜依之。
  石霜諸示眾,初機未覯大事。先須識取頭,其尾自至。疏山參問:如何是頭?曰:直須知有。問:如何是尾?曰:盡卻今時。問:有頭無尾時如何?霜曰:吐得黃金堪作甚麽!曰:有尾無頭時如何?霜曰:不作解會。亦未許渠在。 ,
  《信心銘辟義解》曰:祖師道:一切不留。無可記憶。義解者謂:心行處滅,一切不留。言語道斷,無可記憶。外無法可舍,一切不留。內無心可為,無可記憶。了了見,無一物。亦無人,亦無佛。大千沙界海中漚,一切賢聖如電拂。是謂:一切不留。南台靜坐一爐香,終日凝然萬慮忘。不是息心除妄想,都緣無事可思量。是謂:無可記憶。辟曰:然。引證得也相似,任你廣將佛祖言教,引證得盛水不漏,唯是記憶,不勝其多矣。欲得一切不留,其可得乎?偈曰:『一切不留還有見,了無可見尚存知,故家田地非親到,畫餅何曾療得飢?』
  佛果曰:才毫髮要無事,早是事生。又曰:『大宗師為人雖不立窠臼露布。久之學徒妄認,亦是窠臼,蓋以無窠臼為窠臼。無露布作露布。應須及之令盡,毋令守株待兔。』
  僧問雲門:『不起一念,還有過也無?』門曰:『須彌山。』
  問雲門:目前無一法,還免得生死否?門曰:你驢年未免得在。
  玄沙問鏡清:我不見一法為大過患。爾道不見什麽法?清指露柱曰:莫是不見這個法麽?沙曰:浙中清水白米從爾吃,佛法則未在!雪竇舉曰:大小鏡清被玄沙熱瞞,我當時若見,但只向他道:靈山授記也未到如此。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