禪課贅語
從痛處下針砭
修行貴在從痛處下針砭。依通常人情,即於人所難行處能行之,於人所難舍處能舍之,這才 找到了修行的用功之處。十二緣中,若斷根本無明,也只須向貪愛一緣入手,則無明自息。 古賢聖講進德修業雲「如惡惡臭,如好好色」,而在禪家來說,「好色」亦不必近,「惡臭 」也不必違,要在見者聞者不著色相、香相,則不背不觸,堪與中道。
原夫人情,未嘗有不喜樂厭哀、喜富厭貧、喜譽忌毀的。若能於哀境、貧境、毀境中考驗人 的道行,磨礪人的意志,則逆境便是大好修行的道場。而今社會,分房、評級,調資、評優 、出國……,皆是人情所欣羨者,若真修道人,只能將此當作「閑傢具」,一律摒之,方能 觸境而不生心。更有甚者,於一切「好色」,尤其是女色,更須摒之,方是真用功之外。 《首楞嚴經》卷六雲:「淫心不除,塵不可出」,《圓覺經》在講修持時,也是從最根本的斷 愛緣入手的。宋代曹洞禪大德芙蓉道楷在規誡其門人時說:「見名見利,如眼中著屑;遇聲 遇色,如石上栽花」,達此境界,即大好修行。
誠然,名利聲色諸塵,非但一般初機不易看破,就連披緇菇素多年的修行人也是須切實用力 方可相可破得此關。 在名利聲色門頭鈄要失卻主人公時,最好是用般若之慧去觀照一下, 那《金剛經》上不是說「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女是觀」么?我們又何必將這些夢、幻、泡、影、露、電式的無常之物,當作恆常的實有呢?待幻相一破,即一 簇破三關、實相亦顯,自然用得功上,這便是古禪德所諄諄告誡後人的「直須絕得滲漏始得 」。
從痛處下針砭,不在口頭與意根門頭作文章,這才是真修行處,他同時也是禪門頓法的用功 處。
有些凈土行人認為生前稱念便待死後即生極樂,這原本也沒有多大的錯誤。但我想,依著佛 陀的行持作為軌範,悟即生前悟,決無死後大悟的,了即生前了,也決無死後再了的道理, 同理,墮亦是生前墮的,也決無死後墮去的。這樣,我們的修行也只有放在生前十二時中, 決不可指望稱念佛號一聲即乘救生艇到了極樂。須知,初祖慧遠大師行念佛三昧,曾於定中 三次見佛,方去得了西方。凈宗特別講究臨終前的一念,這一念清凈念佛,即往生無疑;若 這一念顛倒,即定墮無疑。須知,臨終前一念也是在生前,而決非死後,這更足以說明生死 只在生前了得。倘不正信正行,一味地強調他力,則生前造無量惡業,亦可指望臨終的一念 稱名,而乘救生艇到西方去。須知:要使臨終的一念清凈,若無生前的刻苦清修,是不可能 獲得的。
而今,我們所處的環境是時時可以造下孽的,稍不留心便受妄念侵襲,而造下惡化。時時稱名念佛,也只是 為了降服時時興風作浪的心魔,待到念而無念之時,那魔頭也降服得好生生如 露地白牛了。唐代的雲岩禪師曾問禪眾:「世間什麼物最苦?」答曰:「地獄最苦。」雲岩 說:「地獄未是苦,今世作這個相貌失去人身最苦,無苦於此苦。」這便更能見出墮是生前 墮,而非死後墮之理:作這個相貌即長著人的模樣;失去人身即指墮落了。因而,有位大德 十分痛心地告誡門人「在此衲衣線下不明大事最苦」。
宋元以降,禪凈不二,釋門禪凈雙修者也居多。若站在參禪的角度上講,直須絕得滲漏始得 ;若闃念佛的角度上講,則須在生前念得一心不亂才可了得。切記:生死只能生前了,莫待 來生已惘然。
切忌用功
有位急功近利的同參,他曾發誓要持《金剛經》,限期三個月開悟。修行人能發下一個勇猛 的善念,一心精進不已,自然可增長道行,有裨於悟的。但限期三月,似不可取,因古德修持用功,「四十年來方打成一片」,三月又何其快也。同理,有許多學人發心修禪,一進禪 堂便想立即開悟,他們雖然用了功,但一個禪七之後,仍然未悟。打禪七,只是一種禪門的強化訓練方式,若對於那些「只欠點眼」的行者來說,一個禪七的強化訓練,或許成了他們 開悟的增上緣;若對於那些「十里行人較一程」的學人來說,禪七的訓練也不可能使之立即悟得。更有甚者,一些急功近利的行者,在他們用功而不得悟之時,則生疑、掉悔,為此用功便適得其反,個別行者甚至因急功而入魔境,則「用功」反生障緣。
古德們的悟道往往是各自緣不同的,如茶陵郁和尚因過橋遭跌而悟,志勤因見桃花而悟,香 嚴因芟草拋石擊竹而悟。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修行經歷,那就是他們從初見道得個入處後便 一生用功,善自調護,主可迎得「春來雪自消」的大悟。因而,對於急功者,我想勸誡他們 「切忌用功」,記得唐代的葯山和尚曾在上堂時曾說;「祖師只教保護,若貪嗔痴起來,切 須防禁,莫教抵觸。」這也就是用功的實處。
當然,這里說「切忌用功」,更有一分意思就是叫那些用功人連「用功」的念頭也一齊放下 ,將其心調伏得好生生地不犯人苗稼,方有一個用功的實處。古德雲「吃溈山飯,屙溈山屎 ,就是不學溈山禪,只看一頭水牯牛」,須知那牛也不十分好看呀!我們平時若起「用功」念 頭,則如古德所雲;「才有是非,紛然失心」,那「牛」又犯人苗稼了。若是這樣,還是無 心用功的為好,因為那正是用功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