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堯居士:大慧宗杲禪法心要 三、用功原則 6、得力處省力、省力處得力

大慧宗杲禪法心要

三、用功原則

6、得力處省力、省力處得力

行人都很關心自己的功夫是不是上路了、是不是得力了。只不過是,有許多人在這個問題上錯下定盤星而已。邪見之上者,多追求神通感應,以奇特為功夫上路和得力之表現。宗杲禪師認為,判斷修行的路途是不是走對了、功夫是不是得力了,有一標准可供參考,那就是「得力處省力,省力處得力」;而且,這個得力和省力,完全是個人的事,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他人是無法知曉的,除非是親證親悟者,一見便心知肚明。

要得不被生死縛,但常教方寸虛豁豁地,只以不知生來、不知死去底心,時時嚮應緣處提撕。提撕得熟,久久自然盪盪地也。覺得日用處省力時,便是學此道得力處也。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卻得無限力。這些道理,說與人不得,呈似人不得。省力與得力處,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妙喜一生只以省力處指示人,不教人做謎子摶量,亦只如此修行,此外別無造妖捏(孽)怪。我得力處,他人不知;我省力處,他人亦不知;生死心絕,他人亦不知;生死心未忘,他人亦不知。只將這個法門布施一切人,別無玄妙奇特可以傳授。(《示妙明居士(李知省伯和)》)

有不少人都誤認為:修行人吃苦越多,進步也就越大,受用也就越多;而一個人既想省力,又想得力,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由於大多數人對「得力處省力,省力處得力」這一點信不及,所以,不免向外馳求,專向費力處用功夫。對此,宗杲禪師曾感慨道:

妙喜尋常為個中人說,才覺日用應緣處省力時,便是當人得力處。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得無限力。往往見說得多了,卻似泗州人見大聖。殊不知,妙喜恁么說,正是平昔行履處,恐有信不及者,不免再四提撕舉覺,拖泥帶水,蓋「曾為浪子偏憐客」爾!(《示東峰居士(陳通判次仲)》)

行人之所以不肯向省力處用功夫,除了對前面講到的「無分別心用功夫」、「離心意用功夫」這兩點信不及之外,還有一個,就是不自覺地把「精進」與「吃苦費力」簡單地等同起來。實際上,吃苦費力並不等於精進,並不等於修行上路,也未必能帶身心上的受用。作為六度之一的精進,必須以般若為眼目,離開了般若很有可能變成了精進而不是正精進

有很多修行者,在他人看來,好象是很苦,可是他們的內心卻充滿了法喜。如果說,他們的內心沒有法喜,或者說一直處於取一舍一的對立鬥爭狀態很難想像他們的修行能夠持久。支撐修行人能夠承受來自外在環境的種種苦惱、並將他們的修行持續下去的,必定是他真實地感受到了修行所帶來的自在喜悅

很多人在初入門的時候,因為心住二邊,好凈惡染,棄有著空,人為地將自己的心變成了一個善惡、真妄、正邪、凡聖等二邊觀念相互交鋒的戰場,妄想用一邊排斥或者壓制另一邊,以為只要將敵對的一方徹底地壓下去了修行就成功了。殊不知,善惡、真妄、正邪、凡聖等二邊觀念,如影隨形,相互依存;企圖取一舍一,只能是如石壓草,終究還會冒出來的。這樣做功夫,當然心裡會覺得非常焦慮和吃力,身體也會變得非常僵硬而緊張

相反,如果真是以無分別心用功、離心意識參究,真是立足於不二之中觀見,修行必定是省力的。因為他既不必刻意要守一個什麼東西也不必刻意要舍一個什麼東西,他徹底地遠離了鬥爭,他只須「如明鏡當台,胡來胡現,漢來漢現」就夠了。

明白了得力與省力的關系,我們就可以經常以此來檢討自己的功夫當我們做功夫的過程中,感覺到特別費力的時候,感覺到心煩意躁的時候,感覺到身體非常僵硬的時候,很有可能是我們的見地不透,落在二邊當中,很有可能是我們的心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分別取捨。

在這里,我們還要注意避免因為過分強調省力而落入失念的狀態,或者坐在枯寂之中,或者落在無事甲里。省力的同時還必須得力,得力的同時還必須省力,二者不可偏廢。宗杲禪師講:

既以生死事在念,則心術已正。心術既正,則日用應緣時,不著用力排遣。既不著排遣,則無邪非。無邪非則正念獨脫。正念獨脫則理隨事變。理隨事變,則事得理融。事得理融,則省力。才覺省力時,便是學此道得力處也。得力處省無限力,省力處得無限力。得如此時,心意識不須按捺,自然怗怗地矣。雖然如是,切忌墮在無言無說處。此病不除,與心意識未寧時無異。所以黃面老子雲:「不取眾生所言說,一切有為虛妄事。雖復不依言語道,亦復不著無言說。」才住在無言說處,則被默照邪禪幻惑矣。前所雲「毒蛇猛虎尚可迴避,心意識難防」,便是這個道理也。(《示羅知縣(孟弼)》)

這一段話,不僅可以指導我們參話頭,亦可以指導我們念佛持咒妄念起時,不必害怕亦不必作對治想,只管提起佛號咒語就行了,此時最省力,亦最得力。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