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清凈梵行—佛升須彌頂品、妙勝殿上說偈品、菩薩十住品、梵行
大住聖窟——盧舍那佛之坐像
靈泉寺,位於河南省西南三十公里太行山脈之支脈——寶山之東麓。創建於東魏武定四年(公元五四六年),初名為寶山寺,隋開皇年間(公元五八一——六○○年)改為靈泉寺。
開皇十一年(公元五九一年),住於靈泉之靈裕,應隋文帝之召請,於都城長安,被任命為國統(統管僧尼之最高僧官)。後又返靈泉寺,並將靈泉寺之規模擴大,而有「河朔一古剎」之稱。靈裕寂後,葬於靈泉寺,並建有墓塔,《績高僧傳》卷九有傳。
靈裕著有《華嚴經疏》、《華嚴旨歸》第計九卷,及其他各種經論之注釋書,不計其數;並撰《光師弟子十德記》,為諸大德之傳記。此外,靈裕更於寶山開鑿石窟。有關此事,於靈裕寂後約五十年,初唐之佛教史家道宣曾如此記載:於寶山造石龕一所,名為金剛性力住持那羅延窟。面別鐫法滅之相。山幽林竦,言切事彰。每春,游山之僧皆往尋其文理,讀者莫不歔欷,而持操矣。其遺跡感人如此。
靈裕於寶山營造石窟,並於岩壁鐫刻佛法滅盡之相。每至春季,凡游訪寶山之僧人,於讀畢所刻之文章,皆歔欷不已,咸感其護法之熱忱。此金剛性力住持那羅延窟,即位於寶山西側之大住聖窟。
公元五七四年,北周廢佛;公元五七七年,北齊廢佛,時寺院遭破壞,經典被焚燒,僧侶被迫救還俗。靈裕親身體驗此悲慘之廢佛事件,於是撰寫《滅法記》一書,又為求經法永遠流傳,遂將經文刻於石壁上。靈裕所營造之那羅延窟,稱為大住聖窟,開鑿於隋開皇九年(公元五八九年),於靈泉寺石窟群中,為最殊勝者。位於靈泉寺西側五百公尺之寶山南麓山之石灰岩斷崖上,為南向之雕造。門上之橫木,有「大住聖窟」之題字。門外兩側石壁上,雕有淺龕,各有護法神之浮雕,右側為那羅延神,左側為迦毗羅神王。那羅延(narayana)神為毗濕奴神之別名,又稱為堅固力士、金剛力士,靈裕即以此神名,而取窟名為「金剛性力住持那羅延窟」。
又門外兩側之石壁上,刻有《法華經》、《大集經》、《摩訶摩耶經》等經文。
石窟內部之北壁、東壁、西壁各有佛龕,北壁之佛龕中供奉盧舍那佛,東壁供奉彌勒佛、兩壁供奉阿彌佛。北壁佛龕中之盧舍那佛高一·○二公尺,結跏趺坐,左右各有菩薩之立像。又洞窟之現壁中,有「世尊去世傳法聖師」之類記,並有摩訶迦葉、阿難以下西天二十四祖之祖師刻像。
大住聖窟為靈裕所營造之石窟,其本尊為《華嚴經》教主盧舍那佛。至於營造大住聖窟之靈裕,究為何等人物?
道宣曾言:「衍法師伏道不伏裕,裕法師道俗俱伏。」衍法師者即大德曇衍,裕法師者即靈裕。曇衍雖受僧尼之信服,卻不得俗人之信賴。而靈裕卻廣得僧尼、俗人等之信服。如此偉大之靈裕,為定州、曲陽(曲陽縣)人,自幼,凡見沙門即生敬心,凡聞屠殺之聲則覺心痛。七歲時,不順父母之反對,欲行出家,卻不果;至十五歲始出家。本欲師事北齊之高僧慧光律師,卻值慧光示寂,乃師事道憑,依之學《十地經論》。道憑者,當時於鄴都被稱為「憑師之法相」,為一大學者。曾於靈泉寺石窟營造大留聖窟。靈裕之開鑿大住聖窟,或即受師之影響。大留聖窟亦被稱為「道憑石堂」。又靈泉寺之舊址,有北齊之石塔,其塔上書有「大齊河清二年三月十七日寶山寺大論寺憑法師燒身塔」等字樣,此墓塔迄今尚存。於華嚴、涅槃、地論、律等教法均有體悟之靈裕,於鄴都大開講筵,頗負盛名,故有「裕菩薩」之美稱。
一次,北齊之皇後得病,忽想聽講《華嚴經》。僧官們推舉靈裕為法主,提任講師。時,有一雙雄雞,參與大眾聽講。演講結束後,雄雞鳴叫著高飛至西南之樹上,直至天明。不可思議地,皇後之病竟然痊癒。靈裕將獲贈之袈裟三百,分施於各人。
建有寶山寺之靈裕,因北齊之廢佛事件,而被迫改變境遇。廢佛後,靈裕與二十餘僧隱居於村莊中,白天讀俗書以為偽裝,夜晚則研習佛典;又為獲得食糧,乃作卜書,賣之以充生活費。
隋代時,文帝復興佛教,靈裕乃應文帝之召而入長安,頗得文帝之信任。後住演空寺,教化道俗。於臨終時,曾遺有偈言:
命斷辭人路,骸送鬼門前;
從今一別後,更會幾何年?
大業元年(公元六○五年)正月二十二日示寂,年八十八歲。佛教史家道宣曾評道:「自東夏法流,化儀異等,至於立教施行,取信千載者,裕其一矣。」
靈裕寂後,葬於寶山靈泉寺,並建有墓塔。靈裕一生,講經、持戒,為得道俗信賴之第一人,想今或仍靜眠於寶山靈泉寺附近。
〈賢首菩薩品〉第八,為第二「普光法堂會」結束。其次,將進入第三「忉利天會」。佛於忉利在會中說〈佛升須彌頂品〉、〈菩薩雲集說偈品〉、〈十住品〉、〈梵行品〉、〈初發心菩薩功德品〉、〈明法品〉等六品。其中,前二品為本會之「序說」後四品為「正說」。
六品中之第一即〈佛升須彌頂品〉第九。此品敘說佛陀升於須彌頂之事。須彌(sumeru)山又稱為妙高山,此山頂之中央有帝釋宮。前一品說明「信」,此品將說明「行」與「位」,首先,〈佛昇須彌頂品〉之經文道:「爾時,世尊威神力故,不起此座,升須彌頂,向帝釋殿。」
世尊於菩提樹下,不離金剛寶座,而移向須彌山頂帝釋殿。法藏解釋為「動靜無礙,不去而進,故雲升。」(《探玄記》卷五)動靜一如,不起座而上升,此乃佛陀之真正資態。因佛身遍於一切法界。
此宮殿,為過去迦葉如來、拘那牟尼佛、拘樓佛、隨葉如來、屍棄如來、毗婆屍佛、弗沙佛、提舍如來、波頭摩佛、錠光如來等十佛所至之地,實為吉祥之處所。此十佛乃諸佛中「諸吉祥中最無上」,如此吉祥之佛所至之處,而有「是故此地最吉祥」之說。
時,世尊升於師子座,結跏趺坐。坐訖,此宮殿忽然廣博如忉利天處。
世尊升於天上,即將說法,時聽聞說法之大眾最重要。大眾雲集,以偈文贊佛,此即〈菩薩雲集妙勝殿上說偈品〉。其時,有來自十方世界之菩薩,如以法慧、一切慧、勝慧等十菩薩為首之無數諸菩薩,雲集於妙勝殿。世尊自兩足指放百千億光明,遍照十方世界及菩提樹下之妙勝殿。
斯從十方來,跏趺正安坐。
接著,一切慧菩薩亦以偈文贊道
無量無數劫,雖常見如來;
輪回生死中,盲冥不見佛。
雖於無數劫中常見如來,卻未能見其真實。只因以妄想、凝惑見故。既有妄想、凝惑,則於生死中輪回,以盲冥之故,則不能見佛。人之所以盲冥,乃因妄想與凝惑所致。
至於,如何方能遠離凝惑?
如是觀如來,究竟離凝惑。
一切諸法皆由因緣而有生滅。若能體悟此佛教之根本真理,則能遠離凝惑。
勝慧菩薩有如下之頌文:
如來之智慧深遂無限,非凡俗所能測度。因不能知悉如來之智慧,故世間凡俗皆迷惑。
時,法慧菩薩承佛神力,入無量方便三昧;以三昧之力,得見十方千佛世界之外,有千佛世界塵數之佛,其佛皆名「法慧」。
時諸佛告知法慧道:「法慧!汝善於入無量方便三昧。此乃因十方諸佛之加護、盧舍那佛之本願力,以及汝之善根力所致。為令汝能廣說諸法,體得法界之理,特說菩薩之十住。」此〈菩薩十住品〉,即敘說十住,並說中因十住而得佛果。
所謂十住,即一、初發心住,二、治地住,三、修行住,四、生貴住,五、方便具足住,六、正心住,七、不退住,八、童真住,九、法王子住,十、灌頂住。此「十住」與後面〈十地品〉之「十地」相對應。
首先,說「初發心住」,菩薩於初發心,得十力分,菩提心堅固。靈裕立志出家時年方七歲,初發心之重要不言可知。
「治地住」以下,菩薩各修十種法。於「正心住」中,有如下數語:
靈裕於一生之中,不論佛法廢絕或復興,皆能心定不動。因此,裕菩薩能獲得真俗人等如「活佛」般之敬信。於佛教復興時,雖得文帝厚遇,卻不因之驕奢;值北齊廢佛之難時,亦毅然堅守佛徒之道。曾撰有《華嚴經》註疏之靈裕,於〈菩薩十住品〉之字句,想必洞然銘記心中。於佛法中令心安住不動——靈裕確為此法之實踐者。
此即說明不論有佛法、無佛法,皆不退轉。靈裕不論於廢佛時,或復佛時,皆能一心安住於佛法中,絲毫不退轉。又為令佛永不斷絕,堅毅地於石壁 上刻鑿經文。
梵行之「梵」為清靜之義。梵行者,為斷除慾望之修行,即清靜之修行。時法慧菩薩告以須修十種法。十種法者,即:一、身,二、身業,三、口,四、口業,五、意,六、意業,七、佛,八、法,九、僧,十、戒。
〈梵行者〉乃說明完成十住之「行」。如有關「身業」,有下列數語:若身業是梵行者,當知身四威儀則為梵行:左右顧眄,舉足下足,則為梵行。
所謂四威儀,即行住坐卧。左右顧盼,舉足下足,全皆為梵行。即不論任何動作,皆須為清凈之行。「立教施行,取信千載者,裕為其一。」由此可知,靈裕非止於一學者,其行為亦為清靜之行。隋文帝召靈裕都城時之敕命中,有「法師梵行精淳,理義淵遠,弘道玄教,開導聾瞽」等語。可知靈裕梵行清凈外,學問淵博,且能弘揚佛教,開導迷惑之眾生。
文帝對靈裕,更有下元列之詔示:「聯遵崇三寶,歸向情深,恆願闡揚大乘,護持正法。(中略)故遠召法師,共營功課,宜知聯意,早入京也。」
靈裕見此敕書,本欲拒絕,心想此或為一業緣,乃步行至長安。對於文帝派遣前來迎接之車馬,則決心不坐。時高齡七十四之靈裕,自洛州步行至長安,實非易事。
若一般俗人,值貴為帝王之召請,必欣喜赴京;然靈裕拒乘車馬,步行前往,不奉承權勢,僅一味地守住佛徒應有之梵行。
靈裕入長安城之後,住於大興善寺。於帝王之敕任國統,固辭不受,只願能返故里。對於文帝或高官之邀請,斷然拒絕。下野求去。《華嚴經·梵行品》中有言:
此乃說明不論稱贊或譏毀,全皆為梵行。若值毀譽褒貶。自處能持守梵行不渝即可。
生死乃世之定論
一切行為若皆能持守梵行,則於事物之觀點必有所改變。〈梵行品〉最後,說道:「觀一切法,如幻、如夢、如電、如響、如化。」
即說一切法皆如幻、夢、電、響。
即說一切諸法無自性,乃因一切諸法皆依緣而起之故。緣起之諸法,亦皆無常。人身或生命,亦皆無常。。《維摩經》之〈方便品〉,有如下之話:「是身無常,無強無力無堅,速朽之法,不可信也。」
吾等人身,皆為無常,非強非堅固;或身體不調,或疾病死亡。若恃自身強健者,實為不可之錯覺。
對於「一切無常,生者必滅」等道理,能徹底感受之靈裕,於至親骨肉,亦能以非情視之。一時,靈裕於旅途中忽聞母親病重。心想,即使趕往母親往處,亦不能得見最後一面。因此,靈裕遂里足未歸。自言道:「即使趕往一見母親,於母親之病,亦無所助;不如返歸鄴寺,為母親祈求來生之幸福。」
靈裕於母子之骨肉親情,尚能舍之不顧;於世俗之一切煩瑣,更能毅然割捨,僅於佛道中求生存。
一生獻身於佛道之靈裕,即持有肉身,終不免無常到來。終於,靈裕已經年老不堪。鄭城中傳言「裕師將過世」。靈裕法師將不久於人世之傳言,於鄴城中議論紛紜。
《長阿含經》雲:「有夫有死,自世之常。」(卷二〈遊行經〉)
即言「有生必有死」,此乃世之定論。
於靈裕稍後之三論大成者——吉藏,著者《死不怖論》,有如下之言:「夫死由生來,宜畏於生,何由有死?見其初生,即知終死。宜應泣生,不應怖死。」(《續高僧傳》卷十一〈吉藏傳〉)
若能徹底悟知「死」,當能畏敬「生」,且更充實於「生」。
人,必須面對死亡之一事,應於時日流轉之生涯中,牢記不忘。若能不忘此事,則不論從事任何職業,各自皆能克盡本分。
如此,則身為佛教徒者,當能獲得真正之生存方式。因能自覺於「死」,方能獲知生存之重要性;如此,於日常之生活中,始能注意「生」之充實,欲充實其「生」,則須於日常生活中「發心」。
〈梵行品〉之結語:
知一切法,真實之性;
具足慧身,不由他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