頗哇仲覺法釋義
陳士東
近來,一些密法學者對頗哇法有了比較大的爭論,而爭論的主題不外乎是該法的證量與等級這兩點。這里要請大家注意,我用的不是「破瓦」或「頗哇遷識法」,而用的是「頗哇仲覺法」,這就有些不同了。古人雲:「名不正則言不順」,這是不可忽視的。
頗哇仲覺法是噶舉派六成就法中的一種,是事、行、瑜伽、無上瑜伽四部中的最高一部,無上瑜伽部。仲覺是奪舍的意思,它是頗哇法中的特殊法,各派雖有,但以噶舉派最重視。藏傳佛教諸派均有各種頗哇法,如寧瑪派的大圓滿頗哇法,香巴噶舉派的白空行母頗哇法和格魯派的大悲觀音頗哇法,我所知的即有九種。這九種是按它們之間不同的含義而區分的。按修行方法分,有聲音頗哇、氣頗哇;按本尊分,有觀音頗哇、文殊頗哇、彌陀頗哇、瑜伽母頗哇。雖然各種頗哇下手之處不相同,但其成就大體上是相同的。比較來說,若論專與精,還屬噶舉派。直到近代,止貢噶舉派的止貢提寺,還保留唯此派獨有的每逢猴年為人「奪舍」舉行的大型頗哇儀式。
關於自身修持的證量與等級,這正是目前爭論的焦點。一些人認為能在梵穴上插上草,這便是修頗哇仲覺法成功了,此說實是誤人慧命。比較說來,紅教的頗哇法重在感應,而白教的頗哇法注重插草,但這種插草法是近來才有的,而且也是為一些初機修者所設。插花插草,藏語稱此為「頗哇加促瑪」,加促瑪是一種可用來扎掃把的細而長的草。修習密法十餘年的蔣維喬老師生前說,插草並不是穿破頭皮,而是頭頂骨縫將草自然吸入,而頭皮不破。上海精武會執事者李佩弦,1928年自滬逆江至南京,向諾那上師學密,於頗哇法修成時,能通過運氣使體內暖流沖貫頭頂,形成強力氣場,光環罩頂,繞扶住插在頂上的草。諾那上師大加讚賞,親手用藏文書寫了密功真諦的字幅送給他。由此二例可見,插草只是一種外相證明,關鍵還在於自身的內功。此內功的驗證,尚有其它證量來檢驗,這即是陳健民上師所指的四內證。
陸崢嶸先生言:「如果陳上師未著《遷識證量論》,誰知尚有『內四證』更為重要?不是都以插草為遷識成就之證量嗎?」陳上師道破天機,警醒後人,功莫大焉!但陸先生此話稍嫌絕對,叫人聽來誤以為四內證只是陳上師獨創,似乎此前無此說,因而令人生疑。其實噶舉派在創立時,就已明確了修頗哇仲覺法的三要素,即中脈為途徑之要素,識神為往生之要素,凈土為佛國之要素。有關智氣則劃歸中脈要素內,並言:「氣不入中脈,而雲得證菩提者,絕無是處」。我們從那若巴祖師的開示「閉門留一光射孔,以氣射進心之箭,穿針引線成道路,靈魂開竅入凈土」,亦可體會得到頗哇仲覺的四內證。但由於密意深奧,初學者又無師明示,陳上師將之歸納明言,亦是相當重要的。那麼,三外相與四內證相互矛盾嗎?若從馬瑞茳的文章上來看,這是不矛盾的,因為三外相是開頂的證量,而四內證是遷識的證量。現今有的人或有的書籍中,只言頗哇而不言仲覺,又或以為頗哇就是仲覺,此實誤也。頗哇、仲覺是一體二行。頗哇是藏語apho---ba的譯音,意為「開頂」,亦有人說它含有「遷移」的意思;仲覺意為「奪舍」或「舍入」,其中也包含「遷移」的意思。頗哇和仲覺是相輔相成的,若不開頂,識神無法遷出,所以開頂是遷識之前行;若只開頂,而不能遷識,那麼開頂也就失去了意義,所以遷識是開頂之正行。開頂與遷識合在一起,才算是真正的頗哇仲覺法。現今之頗哇法,只有開頂,而無遷識,使修持者落入采氣聚能之流,不能證得無生法忍,談何為無上瑜伽大法?
有鑒於此,陳上師批評指出:「而頗哇則似乎人人皆已開頂,而成阿彌陀佛矣。大江南北作此妄想者,皆以插草照相為證明」。誠然,開頂後是會有一些功能出現,這在很多方面都有證明。河此醫學院的謝先生,曾指出腦顱縫隙的發育變化及特異功能的出現均與年齡有關。我們所謂的開頂,即相當於老子所說的「復歸於嬰兒」,道家的「開天門」。但我們不要忘記修持頗哇仲覺法的根本目的,陳上師的言語甚為痛切,但望能警醒那些還在貪圖神通的迷人!換句話說,開頂容易遷識難!米拉日巴尊者嘗雲:「非登地菩薩,不能遷識」。
那麼,遷識為何如此之難呢?人死後識神與肉體的關系如同瓜熟蒂落一樣,肉體對識神已無半點牽引之力。未及壽終,智氣不夠(即推動力不足),既使開頂,識神也不會遷出的,此有如瓜不熟不落之理。故一般書中所述青年人開頂早,易走失靈氣,會減壽之說不盡正確。蔣維喬先生在1937年六十五歲又從貢噶上師處學大手印,最終得享八十歲高齡,於壽何損?我十一歲從師學習三種頗哇法,十三歲又隨上師學習六種頗哇法,至今已三十餘年,非但無恙,身體更覺強健萬分。蓋遷識之法,如同火箭之發射,無過強的推動力,火箭(識神)是不會升天的。不過有的學密者不知封閉之法,開頂之後勤加修持,一旦智氣純厚充足,遇有機緣,識神便能遷出,致使學者未盡其壽而過早謝世,所謂青年人不宜修頗哇仲覺法的來源即此,亦有道理。多傑覺拔在《彌陀、長壽合修法》中指出:「於頂門開後,急宜改修他法,因長修此法,壽命漸漸短促,故宜暫避斯門」。有的書中指出,開頂後,每隔兩三日仍需修一次,謹防脈管複合壅塞。彭天根教授練氣功四十多年,富有經驗,他也指出,若不經久修習,則縫凹處又會逐漸回至原型。但如古大德所說,開頂後接修四臂觀音法,或修蓮花部其他本尊法,如綠度母等法未有間斷者,氣脈暢通,亦可不再重複修習此法。另若加修長壽佛法,不但不會走失靈氣,還會增延壽命。
上面已經說過,遷識不是一件容易事,需有頂腫、出血、插草(吉祥草,一種野草,上面長著個穗頭,其直徑約與常見細鐵絲粗細相當,亦有以香代草者)三外相的開頂證量後,再以智氣推動智點沿智道投生智尊。這便是所遷者智慧本尊身,能遷者為明點,遷道者為中脈,助遷者為智慧氣,此四內證為遷識之證量。陳上師之所以在《曲肱齋全集》中刊有《遷識證量論》,對遷識證量寫下了嚴格的要求,即是因遷識很難辦到。頗哇法一直被認為是速疾獲得成就的法門之一,但是,說速只是對那些遲法而言,若無長時間的脈、氣、明點的修為,從何談速?陳上師悲天憫人,在《甚深內義》中指出了一個「三級能量」理論,說明遷識與火箭發射一樣,也有三個宇宙速度,速度不夠就不能擺脫肉體的束縛。凈土宗認為識神自然脫離肉體,約須數小時;時輪密乘認為在有推力的情況下,也須要40多分鐘。所以,無深厚的智氣基礎,是無法使智點射入智尊的。道家的功夫達到一定層次,須採用一氣化三清的辦法分神出竅,層層上升,衝出大氣層,走向宇宙,這便是所謂老子一氣化三清的奧秘。密宗的千手千眼觀音塑像,亦是頂門一層又一層的分神出竅。這又一次驗證了道密基理不二、其證量不同的道理。
頗哇仲覺法的成就,劉豐岷先生將其分為五種:一、法身成就;二、報身成就;三、化身成就;四、遷識成就;五、大悲心成就。俸懷邦先生開列為五種成就:一、法身成就;二、報身成就;三、化身成就;四、轉世成就;五、中陰成就。需要指出的是,此頗哇仲覺法應有六種成就,由於劉、俸二人將仲覺(奪舍)排除在外,故其分法中只有五種,前三種即法、報、化三種,名雖分三,但唯是一法。《六成就法》中雲:「上等轉識成就法性身者,即初期中陰際,證入凈光明境。中等轉識成就凈報身者,即中期中陰境,證入聖空悲合成體。下等轉識成就勝化身者,即取獲於勝善轉生身」。又說:「此就身言,雖分三等,而其教授要妙之修習道,則非有三種,唯是一法也」。因頗哇仲覺法本意就是為遷識的,每一種成就都不離遷識,故劉先生所言的第四種「遷識成就」不應獨立劃為一種,第四種應為俸先生所言的轉世成就,這種成就乃是因行者於壽終時而又未修成就,遂用頗哇遷識而轉世繼續修習。上述四種均是利用中陰身修證的,故俸先生所言的第五種「中陰成就」也不能獨立劃為一種,何況《六成就法》中本來就有中陰成就法。那麼,第五種是什麼呢?第五種應為劉先生所言的大悲心成就。這種成就除了自己能遷識外,還能幫助他人遷識,止貢提寺每逢猴年都有這樣的儀式。廖東凡曾描述過這一過程:接受頗哇法者在頭頂覆一紙,主持活佛誦念經文後,以「呸、呸」之聲發氣3次,那紙於剎那間被沖得翻飛。天靈蓋正中幾片骨接縫處,漢語稱「囟門」,藏語稱「倉古」,學名為「矢狀線」的地方剎那間開啟,自此便確定了識神未來的去向:西方凈土。此法有若凈土宗的「往生」,這說明凈密也是不二的。知情者說,敏感的人,當場有昏厥,有的鼻血不止……。那天在一匹馬走十八天路程范圍內的人士都可不同程度地受益(須說明:上述方法只是開頂及指明去路,並不是真的遷識。若真遷,確是能遷走的)。第六種成就由於證果疾速而又極難修證,故歷代上師都將其另列,令弟子專修專為,故使一些人誤以為此非頗哇類之法,這就是奪舍成就。這種密法是由那若巴傳下來的,瑪爾巴向那若巴祖師學得此法後,用此法曾使鴿子、羊羔、鹿等復活行走,瑪爾巴大師後來又傳給了米拉日巴尊者(見《米拉日巴尊者傳》)。仲覺就是奪舍的意思,奪舍法是一種方便大法,它可以瞬間轉生而不經中陰,不似轉世成就那樣的隔陰之迷。這種方法確是有的。西藏佛教史載,有幾位活佛就是用此法轉生的。前些年在《喬瑪收集的藏文手抄本和木刻本書目錄》(1976)一書中,裡面記載有喬瑪早年從西藏帶回的38種藏書,我們可以看到其中第十二種就是《遷識奪舍法》一書的名目。
原載於《氣功》雜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