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先和
凡是佛學、佛教界的人都知道,佛經都是佛的言論所集。但惟有一部是除釋迦牟尼言論之外的佛經,這就是《六祖壇經》,這部經是佛學在中國這塊土地上所結出的無以比喻的佛果,是中國佛學、佛教乃至世界佛學、佛教的一大法寶。這部偉大的經典既誕生在中國的土地上,就與中華民族有著殊勝的因緣。千百年來《六祖壇經》傳法普眾,救度眾生,無論其在佛學、佛教還是在中國的文化上都產生了無以言說的影響。至今學習這部經典仍是倍感惠能大師說法的當機,傳法的方便,不失為中國學佛人學佛悟法、知法解法的一盞明燈。筆者學佛十多年來常讀《六祖壇經》,頗有感慨,試著從三個方面談點認知。
一、五個何期是悟法的指南
學習《六祖壇經》必須了知「五個何期」,什麼是「五個何期」呢?她是惠能在半夜三更聽五祖弘忍密授《金剛經》,當聽至「應無所住而其心」時,惠能當即大悟而發出的感慨:「何期自性本自清凈。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具體內容,是《六祖壇經》的精髓所在。毫不誇大地說,每一個「何期」對我們後學來說都有無盡的感慨,都可以寫出一篇大文章。將五個何期簡而言之:自性本自清凈,這是說自性的實相、實體,是一切生命及萬事萬物的本來面目,這個本體是無有染污的,是無善無惡的。這種境地,必須是親證者才能自知。當然,我這裡所說的實相,以及惠能大師所說的清凈,都是以言語來作表達。正如《金剛經》所說:「是實相者,即是非相,是故如來說名實相」。自性本不生滅,是指自性之常性,自性不是因緣法,他本自無生,亦就無滅,不斷不常,不增不減,常住不遷。自性本自具足,是指佛性人人皆有,正如惠能大師所說:「三世諸佛,十二部經,在人性中,本自具有」。他還說,「故知萬法盡在自心。何不從自心中,頓見真如本性」。佛祖釋迦牟尼在得道之時,也曾感嘆,原來眾生皆有佛性,只是被妄念所遮蓋。佛所說的眾生平等也緣於此。自性本無動搖,是指自性無來也無去,正如《金剛經》所言:「若有人言如來若來若去,若坐若卧。是人不解我所說義。何以故?如來者,無所從來,也無所去。故名如來」。壇經中有一著名公案,即「風動、幡動、心動」。此公案就是二位爭執的僧人見地落在相上,他們不知動上有不動。故而爭執不休。自性能生萬法,是指一切因緣之法,都是由此而生。也即佛學中所說的「三界唯心,心外無法」。也正是惠能當下感悟的,「一切萬法不離自性」。如此簡說「五個何期」,己足以使我們驚嘆不一。 「五個何期」的偉大感言,已經將全部佛法告訴了我們,將佛法的終端成果展示在我們面前。使我們從迷茫中看到光明,從愚昧中體悟到無上智慧,「五個何期」是我們後學之人的一大法寶,是修持者的指南,她的智慧之光,直射我們的心底。我們今生能讀到《六祖壇經》,這是我們與六祖的殊勝因緣,我們能識「五個何期」,這是六祖恩於我們入佛門的一把金鑰匙,也是驗證我們悟法的一個顯著標誌。
二、三十六對法是解法的基本武器
學習《六祖壇經》必須熟知三十六對法,因為這是惠能大師賜給我們後學修持的一個基本武器。經中記載的三十六對法是惠能大師在其晚年時,自知時日不多,便召其十位得法第子法海、志誠、法達、神會、智常、志通、志徹、志道、法珍、法如等單獨授的法。這三十六對法是指:無情五對:天與地對,日與月對,明與暗對,陰與陽對,水與火對。法相語言十二對:語與法對,有與無對,有色與無色對,有相與無相對,有漏與無漏對,色與空對,動與靜對,清與濁對,凡與聖對,僧與俗對,老與少對,大與小對。自性起用十九對:長與短對,邪與正對,痴與慧對,愚與智對,亂與定對,慈與毒對,戒與非對,直與曲對,實與虛對,險與平對,煩惱與菩提對,常與無常對,悲與害對,喜與嗔對,舍與慳對,進與退對,生與滅對,法身與色身對,化身與報身對。惠能大師這次授法旨意是在為第子們今後傳法而說,以達到不失本宗之目的。我們僅從這三十六對法產生的背境,就足可見其意義非同一般。她既包含六祖護法傳法的心血,無疑其包含的佛理必定深邃,其深藏的智慧必定不可思議。正如惠能大師所說:「此三十六對法,若解用,即道貫一切經法,出入即兩邊」。這不僅是大師留給其第子們的教授方法,也是大師留給我們後人的解法的基本武器。
說三十六對法是解法的基本武器,是因為我們一切學佛人都生活在世間,日日要與諸多現象相遇,天天要和世間人和事打交道,無時無刻不處在矛盾之中,稍稍不注意就會落於世間之見,落於世間諸相之中。學佛人學法重在心悟,故而三十六對法,深解三十六對法,遇事遇物用三十六對法相應,定是通解佛法的最好武器。故而惠能大師說:「佛法在世間,不離世間覺。離世覓菩提,恰如求兔角。」在這裡什麼是世間覺,如何去世間覺,就是善用三十六對法,時時處處用三十六對法去解世間一切現象,菩提便在其中。學習三十對法筆者以為至少給了我們三個基本開示:
第一, 去人執著。執著是世人最大的習性,執著生死,執著五蘊受用,執著諸相。因執著而生貪、嗔、痴。即便是學佛人,也因執著於法而難以見道。執著恰似一堵牆,他遮住了人的智慧。惠能大師說:「若全著相,即長邪見。若全執空,即長無明」。而三十六對法,卻去人執著。正如惠能大師所說:「忽有人問汝法,出語盡雙,皆取對法,來去相因。究竟二法盡除,更無去處」。三十六對法如何能去人執著呢?若你問明,他答暗。你問有,他答無。如此叫你無有落腳處,無有執著,無法可執。
第二, 使人生疑。疑是學佛人的動力,是悟法的機緣。諸多學佛人就是因為質疑而起步學佛的,或是質疑世界,或是質疑生命,或是質疑人生等等。佛祖釋迦牟尼,就是因為質疑人的生老病死而出家求法。故而可以說起疑是學佛的一大因緣,也是體悟佛法的一大願力。佛教禪宗就有「大疑大悟,小疑小悟」之說。三十六對法就極易使人生疑,問此答彼,問彼答此,叫人摸不著道,捉不住法。一步生疑,步步生疑。疑團不消,窮追猛打。一旦疑團捅破,自有一番天地。
第三, 於相離相。學佛的目的,在於通達佛理真諦,了知佛法實相。這一求法過程,最大的一個關鍵就在於能否於相離相,明心見性。正如惠能大師所說:「迷心外見,修行覓佛,未悟自性,即是小根。若開悟頓教,不執外修,但於自心常起正見,煩惱塵勞,常不能染,即見生性」。三十六對法,法法相對相應,都是世間法。但「二道相應,生中道義」。若是能於對中離對法,知對上有不對,如此出入即離兩邊,深知法即不二,此時必能深解惠能大師所說,「明與不明,凡夫見二。智者了違,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滅,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
三十六對法從表面上看,文字簡明,易讀易懂,似乎沒有什麼值得學佛人特別在意的地方,也似乎沒有什麼深奧的理義值得讓人去深思。然而這正是惠能大師的高明之處,這正體現了他「佛法在世間」的光輝思想。
佛學、佛教界長久以來對《六祖壇經》有一個基本的認識,就是將其劃為是一部禪宗的經典,筆者以為這是一個大大的誤知誤解。若是將這部偉大的經典鎖定在一個宗派中,輕者可以說是一種佛學資源的大浪費,重者則是我們後學的無明,遮蓋住了佛經的光輝而誤了我們一生。惠能雖是被奉為禪宗第六祖,但這位偉大的佛法實踐者,其體驗佛法的實踐及弘揚佛法的思想,是宗教派別所無法局限的。筆者以為無論是哪個派系的學佛人,學習惠能的思想,對於深解佛法真諦,體驗佛法實相是極為有利的。筆者以遍及全國各地的凈土宗為例,學習《六祖壇經》就會有無盡的利益,這是因為此經中處處閃現著凈土思想的光輝。
比如該經在記述惠能大悟佛法時,第一句感言就是:「何期自性本自清凈。」這清凈二字,就很鮮明地告訴我們,本性是凈土,本心是凈土。大師又在後來說過,「不識自性般若,猶如說食不飽。」可見修持凈土的同仁,也必須知道這個理。經中記載,當有人對念阿彌陀佛,願生西方有質疑而問及惠能時,惠能答說:「世尊在舍衛城中,說西方引化經文,分明去此不遠。若論相說里數,有十萬八千,即心中十惡八邪。便是說遠。說遠為其下根。說近為其上智。」惠能大師在這裡對凈土在哪裡的開示,可算是十分透徹了。惠能大師為進一步開示眾人之智慧,接著還說:「人有兩種,法無兩般。迷悟有殊,見有遲疾。迷人念佛求生於彼,悟人自凈其心。所以佛言隨其心凈即佛土凈。」然而,在我們實際修學凈土的不少道友們,只是一心向外,知道西方有個極樂世界,願力嚮往。而不知自性是凈土,的確令人悲憫。在筆者接觸到的一些學佛人中,不少人學佛多年,始終未找到佛門,就是存在這樣一個方向問題。學佛不知佛在哪裡,願生凈土不知凈土在哪裡。故而,用力再大,也是枉然。正如惠能大師在經中指出的那樣, 「凡愚不了自性,不識身中凈土。願東願西,悟人在處一般。」這的確是一個大大的問題,筆者以為,無論是哪個宗派的學佛人,用惠能大師的自性思想作對照,都值得認認真真地反思反思。
對於如何認識自性是凈土,以及如何修持凈土,惠能大師還作了許多的教誨。為了有利於凈土的佛友學習,我不妨摘錄一些經文,與學友們共用。
「使君心地但無不善,西方去此不遙。若懷
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難到。今勸善知識,先除十
惡,即行十方,後除八邪,乃過八千。念念見
性。常行平直,到如彈指,便睹彌陀。」
「使君但行十善,何須更願往生。不斷十惡
之心,何佛即來迎請。若悟無生頓法,見西方只
在剎那。不悟念佛求生,路遙如何得達。」
「善知識,若欲修行,在家亦得,不由在寺。
在家能行,如東方人心善。在寺不修,如西方
人心惡。但心清凈,即是自性西方。」
「口念心不行,如幻如化,如露如電。口念
心行,則心口相應。本性是佛,離性無別佛。」
經中關於凈土的言論及思想還有很多,筆者在這裡不一一訴說。筆者也相信其他宗派的學佛人,只要認真學習此經必定會有無數無量功德。
佛學自傳入到中國這片土地,已有二千五百多年的歷史,佛學在這漫長的歷史長河中的種種經歷,足可見到佛學與中華民族的深厚的緣分,在中國這塊土地上出現的一個佛學、佛教的偉人——惠能大師,更是數千年來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這是對世界的貢獻,對人類的貢獻,這是中國人的驕傲,是中華民族的自豪,我們對此理應特別珍惜,特別呵護。今天我們學習《六祖壇經》,深解《六祖壇經》的理義,弘揚《六祖壇經》的光輝思想,正是時代賦予我們的責任,是中國學佛人義不容辭的一種歷史重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