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廣記中的佛教記載

  太平廣記中的佛教記載

  太平廣記由宋代李昉等編著
  正文隨附白話

  卷第八十七 異僧一
  釋摩騰 竺法蘭 康僧會 支遁
  釋摩騰
  釋摩騰。本中天竺人也,美風儀,解大小乘徑,常游化為狂(明抄本狂作任)。昔經往天竺附庸小國,講金光明經,會敵國侵境,騰惟曰:「經雲:『能說此法,為地神所護,使所居安樂。』今鋒鏑方始,會是為益乎?』」乃誓以罄身,躬往和勸,遂二國交歡,由是顯譽。逮漢永平中,明帝夜夢金人飛空而至。乃大集群臣以占所夢,通事(明抄本事作人)傅毅奏曰:「臣聞西域有神,其名曰佛。陛下所夢,將必是乎。」帝以為然。即遣郎中蔡愔、博士弟子秦景等使往天竺,尋訪佛法。愔等於彼,遇見摩騰,要還漢地。騰誓志弘通,不憚疲苦,冒涉流沙,至乎雒邑。明帝甚加賞接,於城西門外立精舍以處之。漢地有沙門之始也。但大法初傳,人未皈信,故蘊其深解,無所宣述。後少時,卒於洛陽。有記雲:騰譯四十二章經一卷,初緘在蘭台石室第十四間中。騰所住處,今洛陽城西雍門外白馬寺是也。相傳雲。外夷國王嘗毀破諸寺,唯招提寺未及毀壞,夜有一白馬繞塔悲鳴。即以啟王,王即停壞諸寺。因改招提以為白馬,故諸寺立名,多取則焉。(出《高僧傳》)
  釋摩騰本是中天竺人,儀表漂亮,通曉大乘小乘的經義,經常到各地游化。他曾游化到天竺的附屬小國,在那裡宣講《金光明經》,時值敵國侵犯這個小國的邊境,摩騰便說:「佛經說:『能夠宣講佛教教義就能受到地方神靈的保護,使人們安居樂業,如今戰爭興起,做它是有益的么?」便決心以自己的全部精力,親自到對方勸和,終於使這兩個國家成為友鄰,摩騰也由此得到很高的聲譽。到漢朝永平年間,漢明帝夜晚夢見有個金人從天上飛到他面前第二天便召集群臣,破釋這個夢的含義。負責外交事務的通事傅毅啟奏道:「我聽說西域有一位神,名字叫佛。陛下所夢到的那個金人,想必就是他了。」明帝認為他說得很對,立即派遣郎中蔡愔與博士弟子秦景等人出使印度,尋訪佛法。蔡愔等到印度後,
  遇見了摩騰,邀請他到漢邦。摩騰立志宏揚佛教,不怕疲勞辛苦,經過流沙荒野,長途跋涉來到洛陽。明帝盛情接待了他,在洛陽城西門外建築精舍(即白馬寺)讓他住在裡面。這是中國出家修道的人的開始。因為是佛教剛剛傳播,人們都不信奉,摩騰只好將自己對佛教的深刻理解蘊藏在心裡,沒有地方宣講。過了不久,他便死在洛陽。有關他的傳記說,摩騰用漢語翻譯了一卷《四十二章經》,原先藏在蘭台石室的第十四間裡面;他住的地方,就是現在洛陽城西雍門外的白馬寺。據說,異族國王曾經要毀壞所有的寺廟,招提寺還沒有來得及毀壞的時候,夜間有一匹白馬繞著寺塔轉來轉去,發出悲慘的嘶叫聲;有人把這件事稟報了國王國王便停止了毀壞各個寺廟的行動。因此,招提寺改名為白馬寺,其他各寺取名時,多數效仿白馬寺。
  竺法蘭
  竺法蘭,中天竺人也。自言誦經論數萬章,為天竺學者之師。時蔡愔既至彼國,蘭與摩騰共契游化,遂相隨而來。會彼學徒留礙,蘭乃間行而至之。既達洛陽,與騰同止。少(止少原作步,據《高僧傳》改)時便善漢言,愔於西域獲經,即為翻譯。所謂十地斷結、佛本
  生(生原作僧,據《高僧傳》改)、法誨藏、佛本行、四十二章等五部。會移都寇亂,四部失本,不傳江左。唯四十二章經今見在,可二千餘言。漢地見存諸經,唯此為始也。愔又於
  西域得畫釋迦倚像,是優田王旃檀像師第四作。既至洛陽。明帝即令畫工圖寫置清涼台中,及顯節陵(陵原作林,據高僧傳改)上,舊像今不復存焉。又昔漢武穿昆明池底,得黑灰,問東方朔,朔雲:「可問西域梵人。」後法蘭既至,眾人追問之。蘭雲:「世界終盡,劫火洞燒,此灰是也。」朔言有徵,信者甚眾。蘭後卒於洛陽春秋六十餘矣。(出《高僧傳》)
  竺法蘭是中印度人,自己說誦讀經書幾萬章,他是印度許多學者師傅。當時漢朝使者蔡愔已經到了他們國家,法蘭與摩騰共同決定游化四方,便一塊兒跟隨漢朝使者中國,因為他學生不讓他來,他便秘密起程來到中國。到達洛陽後,與摩騰住在一起。年輕的時候他就通曉漢語,蔡愔從西域帶來許多經書他就動手翻譯。他翻譯的經書有《十地斷結經》、《佛本生經》、《法海藏經》、《佛本行經》、《四十二章經》等五部。在都城遷移與賊寇作亂的時候,有四部丟失,未見在江東流傳。唯獨《四十二章經》至今仍在,約有兩千餘字,是中國現存的經書中最早的一部漢譯佛教經典。蔡愔還從西域帶回一幅釋迦牟尼
  坐著的畫像,是優田王旃檀像師第四所繪,畫像帶到洛陽後,漢明帝便讓畫師摹仿製作,安置在清涼台里和顯節陵上,舊有的畫像已經不存在了。過去漢武帝在昆明湖底得到了黑灰,問東方朔,東方朔說可以詢問西域佛教徒。後來法蘭僧人來到洛陽,人們都追問他,法蘭說:「在世界的盡頭,被劫火燒穿了,這黑灰就是被燒穿處的灰燼。」東方朔當年所說的話被驗證了,相信的人特別多。
  法蘭後來死在洛陽,享年六十餘歲。
  康僧會
  康僧會,其先康居國人,世居天竺,其父因商賈移於交趾。會年十餘歲,二親並亡,以至性奉孝。服畢出家,厲行甚峻。為人弘雅有識量,篤志好學,明解三藏,博覽六經,天文圖緯,多所綜涉,辨於樞機,頗屬文翰。時孫權已制江右,而佛教未行。先有優婆塞支謙字恭明,一名越,本月支人,來游漢境。初漢桓靈之世,有支讖譯(譯原作悔,據明抄本改)出眾經。有支亮,字絕明,亮學於讖。謙又受業於亮。博覽經籍,莫不諳究,世間伎藝,多所綜習,遍學異書,通六國語。其為人細長黑瘦,眼多白而睛黃。時人為之語曰:「支郎眼中黃,形軀雖細是智囊。」漢未遇亂,避地於吳。孫權聞其才慧,召見之日,拜為博士,使輔導東宮。與韋曜諸人共盡匡益,但生自外域,故吳志不載。謙以大教雖行,而經多梵文未盡翻譯,己妙善方言,方欲集眾本,譯為漢文。從吳黃武元年至建興中,所出維摩、大般若、泥洹、法句、瑞應、本起等四十九經。曲得聖儀。辭旨文雅。又依無量壽中本起,制菩薩連句梵唄三契,並注了本先死經等。皆行於世。時吳地初染大法。風化未全。僧會欲使道振江左,興立圖寺,乃杖錫東游。以吳赤烏十年。初達建業,營立茅茨,沒像行道。時吳國以初見沙門服形,末及其道,疑為矯異。有司奏曰:「有異人入境,自稱沙門,容服非恆。事應察檢。」權曰:「昔漢明夢神,號稱為佛。彼之所事,豈其遺風耶?」即召會詰問:「有何靈驗?」會曰:「如來遷跡,忽逾千載,遺骨舍利,神曜無方。昔阿育王起塔,及八萬四千。夫塔寺之興,以表遺化也。」權以為誇誕,乃謂會曰:「若能得舍利,當為造搭,苟其虛妄,國有常刑。」會請期七日。乃謂其屬曰:「法之興廢,在此一舉,今不至誠,後將何及。」乃共潔齋凈室,以銅瓶加幾,燒香禮請。七日期畢,寂然無應。求申二七,亦復如之。權曰:「此欺誑,」將欲加罪。會更請三七日,權又特聽。會請法侶曰:「宣尼有言:『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法雲應降,而吾等無感,何假王憲?當以誓死為期耳。」三七日暮,猶無所見,莫不震懼。既入五更,忽聞瓶中鏗然有聲,會自往視,果獲舍利。明旦,權自手執瓶,瀉於銅盤。舍利所沖,盤即破碎。權大肅然驚起,而曰:「希有之瑞也。」會進而言曰:「舍利威神,豈直光相而已。乃卻燒之火不能焚,金剛之杵不能碎。」權命令試之。會更誓曰:「法雲方被,蒼生仰澤,願更垂神跡,以廣示威靈。」乃置舍利於鐵砧鎚上,使力者擊之,於是砧鎚俱陷,舍利無損。權大嗟伏,即為建塔。以始有佛寺,故號建初寺,因名其地為陁里。由是江左大法遂興。至孫皓即位,法令苛虐,廢棄淫祠,及佛寺並欲毀壞。皓曰:「此又何由而興?若其義教貞正,與聖典相應者,當存奉其道。如其無實,皆悉焚之。」諸臣僉曰:「佛之威力,不同於神。康會感瑞,大皇創寺。今若輕毀,恐貽後悔。」皓遣張昱詣寺詰會。昱雅有才辯,難問縱橫。會應機騁辭,文理鋒出。自旦之夕,昱不能屈。既退,會送於門。時寺側有淫祠在,昱曰:「玄化既敷,此輩何故而不革?」會曰:「震霆破山,聾者不聞,非音之細。苟在理通,則萬里懸應,如其阻塞,則肝膽楚越。」昱還,嘆會材明,非臣所測,願天鑒察之。皓大集朝賢,以車馬迎會。會既坐,皓問曰:「佛教所明,善惡報應何者是耶?」會對曰:「夫明主以孝慈訓世,則赤鳥翔而老人見;仁德育物,則體泉涌而嘉苗出。善既有瑞,惡亦如之。故為惡於隱,鬼得而誅之,為惡於顯,人得而誅之。易稱『積善餘慶』,詩詠『求福不回』。雖儒典之格言,即佛教之明訓。」皓曰:「若然,則周孔已明,何用佛教?」會曰:「周孔所言,略示近跡,至於釋教,則備極幽微。故行惡則有地獄長苦,修善則有天宮永樂。舉茲以明勸沮,不亦大哉?」皓當時無以折其言。皓雖聞正法,而昏暴之性,不勝其虐。後使宿衛兵入後宮治園,於地得一金像,高數尺,呈皓。皓使著不凈處,以穢汁灌之,共諸群臣,笑以為樂。俄爾之間,舉身大腥,陰處尤痛,叫呼徹天。大史占言:「犯大神所為。」即祈祝諸廟求福,命彩女即迎像置殿上,香湯洗數十遍,燒香懺悔。皓叩頭於地,自陳罪狀。有頃痛間。遣使至寺,請會說法。會即隨入,皓具問罪福之由。會為敷折,辭甚精要。皓先有才解,忻然大悅,因求看沙門戒。會以戒文禁秘,不可輕宣,乃取本業百三十五願,分作二百五十事,行住坐卧,皆願眾生。皓見慈願廣普,益增善意,即就會五戒,旬日疾瘳。乃於會所住,更加修飾,宣示宗室,莫不畢奉。會在吳朝,亟說正法,以皓性凶粗,不及妙義,唯敘報應近事,以開其心。會於建初寺譯出眾經,所謂阿難彌陀經(陀經二字原本無,據高僧傳補)、鏡而王察微王梵皇經等,又出小品六度集雜譬喻等經。並妙得經體,文義允正。又傳泥洹唄聲,清摩哀亮,一代模式。又注安般守意法竟道樹等三經。並制經序,辭趣雅俊,義旨微密。並見行於世。吳天紀四年四月,皓降晉(晉原作旨,據明抄本改)。九月,會遘疾而終。是歲晉武太康元年也。至晉成帝咸和中,蘇峻作亂,焚會所建塔,司空何充復更修造。平西將軍趙誘世不奉法,傲蔑三寶,入此寺,謂諸道人曰:「久聞此塔屢放光明,虛誕不經。所謂能信,若必目睹,所不能耳。」言竟,塔即出五色光,照耀堂剎。誘肅然毛豎,由此信敬。於寺東更立小塔。遠由大聖神感,近亦康會之力也,故圖寫厥像,傳之於今爾。(出《高僧傳》)
  康僧會,祖先是康居國人,世居天竺父親因為經商移居交趾。十餘歲時,父母雙亡,他以至誠孝心侍奉父母,服孝期滿後就出了家。修道期間,他嚴格遵守教規。為人寬容大量而有見識。他勤備好學,通曉三藏,博覽六經,對於天文地理他也能在總體上有所涉獵,他對所有佛教教義能把精神實質,他還很好文字功底。他到吳地的時候,孫權已經控制了江東,但那個地方佛教尚未廣泛流行。在這之前,有個僧人支謙曾在這裡傳播過佛教。優婆塞支謙,字恭明,一名越,本是月支人,後來到了中國。當初,在漢桓帝、漢靈帝的時候,支讖翻譯出許多佛經;支亮,字絕明,就學於支讖;支謙又受業於支亮。支謙博覽佛教經籍,無不有著深刻的研究;對於世間種種技藝,他也多有學習;他大量閱讀各種奇異的書籍,通曉六國語言。他長得細長黑瘦,眼白特別多而眼珠呈黃色,當時人們為他編了一句話:「支郎眼中黃,形軀雖細是智囊。」漢朝末年發生戰亂時,支謙躲避動亂而到了吳地。孫權聽說他聰明有才,在召見的那天封他為博士讓他輔導太子。他與韋曜等幾個人在輔佐東吳政權方面共同盡了力,作出了不小的貢獻,只因他是在外國出生的,所以在吳國的志書上未被記載。支謙認為佛教雖然已經流傳開來,但經書多是用梵文寫的,尚未全部譯成漢文,而自己又熟悉幾個地方語言,於是就想收集各種佛經著作,譯成漢文。從吳國黃武元年開始,到建興年間為止,譯出了《維摩經》、《大般若經》、《泥洹經》、《法句經》、《瑞應本起經》等四十九種經書。他譯的書,能夠委婉圓滿地傳達原著的豐采,文辭旨趣流暢典雅。他還依據《無量壽經》、《中本起經》,創作了《贊菩薩連句梵唄》三契;並且註譯了《本先死經》等。這些譯著都流行在世上。當時吳地剛剛開始傳播佛法,影響並不普遍,康僧會想使佛教振興於江東,要在那裡興建浮圖寺廟,便帶百錫杖東游。吳國赤烏十年他第一次到達建業,他在那裡營建茅屋,擺設佛像開始行道。當時,吳國人因為初次看見沙門的服裝打扮,又不太了解佛教道理,都懷疑他是個異端。有人奏稟孫權道:「有個異人進入我們吳國境內,他自稱是沙門,模樣兒服飾都與常人不同。這件事應該認真調查。」孫權說:「以前漢明帝夢見一位神,號稱為佛。你說那個人所做的事,莫不是佛的遺風吧。」他立即召見僧會,問他道:「你所行的道,有什麼靈驗?」僧會說:「如來遷跡已過千年,但其遺骨舍利永遠光照無極,從前阿育王建立寺塔多達八萬四千,而塔寺的興旺正表明佛祖的影響之大。」孫權以為這是誇飾之辭、無稽之談,便對僧會說:「如能得到舍利我就為你建塔,如果以謊言騙人,小心國法制裁。」僧會要求給他七天期限,回去後便對從屬們說:「佛法的興與廢,在此一舉,現在如不至誠祭佛,將來後悔不及。」他們共同把齋房打掃得乾乾淨淨,把銅瓶供在香案上,然後燒香施禮,虔誠地祈禱佛祖顯靈。七天的期限滿了,仍然毫無響應。請求延期到二七,也如前七天一個樣。孫權說:「這是在以謊言騙人,我要加罪懲罰的。」僧會請求再延到三七,孫權又特別應充了。僧會請來法侶對他們說:「孔子說過:『文王死了文王精神就不存在了嗎?』法雲理應降臨的,是我們沒有感悟到,怎樣才能得到王法寬容呢?我們必須誓死也不超過這個期限呵!」三七最後一天的傍晚,仍是什麼也沒見到,一個個無不震驚恐懼。到了半夜,忽然聽到銅瓶里鏗然有聲,僧會親自走過去一看,果然得到了舍利第二天一早,孫權親手拿著瓶子往銅盤上傾倒時,在舍利的沖擊下,銅盤即刻破碎了。孫權肅然驚起,說道:「其是稀世之寶啊!」僧會走到跟前說:「舍利的神威止於表面形相而已!拿了去燒煉,烈火不能燒化它,金剛石不能把它搗碎。」孫權命人試驗試驗,僧會祝願道:「法雲剛才覆蓋天下,蒼生仰仗恩澤,願您再降奇蹟,更多地顯示您的威靈。」說完便把舍利放在鐵砧子上,讓有力氣的人全力去砸,結果鐵砧與鐵鎚都陷下去一個坑,舍利卻絲毫無損。孫權大為嘆服,同意立即建塔。塔建成後,東吳開始有了佛寺,所以給這座塔起名叫建初寺,那個地方起名為陁里。從此,佛教便在江東興起來了。到了孫皓即位之後,法令苛刻暴虐,要廢除一切朝廷規定正式祭典之外的祠廟,連佛寺都要一起毀壞。孫皓說:「佛寺有什麼理由讓它存在?如果他們的教義是教化人們忠貞正直,與儒家經典一致,那就讓他所奉行自己的教義;如果不是這樣,那就統統燒掉!」大臣們提醒他說:「佛的威力神仙不一樣。康僧會當年感化降下舍利瑞寶,大皇才創建了佛寺。現在如果輕易毀壞,恐怕招致後悔。」孫皓派遣張昱到寺廟去詰難僧會。張昱極有辯才他在僧會面前辯難詰問,議論縱橫,提出種種難題。僧會針對對方提出的問題,旁徵博引,展開議論;條理十分清晰嚴密,文辭犀利流暢。從早晨一直爭論到晚上,張昱未能使對方屈服。張昱告退,僧會送他出門,當時佛寺旁邊仍有淫祠沒有廢除,張昱說:「佛門教化既已鋪開,這些人為什麼離得這近而沒受沐染?」僧會說:「炸雷能把山劈開,但是聾子卻聽不著,這不是因為雷的聲音太細小,如果道理通順,就是遠在萬里之外也能響應,如果阻塞不通順,人們寧可受苦刑乃至死掉。」張昱回去後,贊嘆僧會才氣高,極聰明,出於自己的預料,讓孫皓再考察考察。孫皓集合起朝中的賢能之士,用車馬把僧會接了來。僧會坐下後,孫皓問道:「佛教宣傳的是善惡報應,什麼是善惡報應呢?」僧會答道:「賢明的君主以孝慈訓育天下,於是瑞鳥飛翔而老人健在;以仁德化育萬物,則甘美的泉水噴涌而出。善行既然有祥瑞呈現,惡行也是如此。所以,做惡隱蔽的,鬼得到後就把他殺了,做惡顯露的,人得到就把他殺了易經說『積善餘慶』,詩經唱道『求福不回』,這為是儒學經典上的格言,它也佛教的訓辭。」孫皓說:「如果是這樣,那麼周孔已經說得很明白了,還要佛教做什麼?」僧會說:「孔子的話,僅向世人揭示了眼前的物象,指出了實用的行為規則;至於佛教,則講到極為幽深長遠的人意義和極微妙現象。所以佛教認為,行惡則有下地獄忍受長久的痛苦,修善則有升天宮享受永久的快樂。用這樣的道理來勸世,不是更好嗎?」孫皓當時沒有什麼更好的道理來反駁他的話。孫皓雖然聽到了對他宣示的佛法,但他的昏暴性情並未因此而改變。後來,他讓衛兵到後宮收拾花園,在地下挖到一尊金身佛像,像高好幾尺,衛兵拿去呈獻給孫皓,孫皓讓人放到骯髒的廁所里去,用糞湯往上面澆灌,他與大臣在一看著嘻笑取樂。頃刻之間,孫皓全身腫痛,大小便處尤為嚴重,痛得他呼天叫地,太史占卜道:「這是冒犯大神而招致的災禍。」立即到各個寺廟去祈禱許願以求保佑,並讓宮女馬上迎取金身佛像供在殿堂上,用香水洗了幾十遍,然後燒香懺悔,孫皓跪在地下連連叩頭,自己陳述罪狀,乞求神靈寬餚。不一會兒身上的痛疼便減輕了。孫皓派人到寺廟,請求僧會給他講授佛經。僧會跟著使者入宮後,孫皓向他詢問獲罪和賜福的原因。僧會為他敷衍折扣,說得簡要含蓄,孫皓因剛剛經歷過所以聽得很明白。他很高興又很佩服,便向僧會要求看看《沙門戒》。僧會因為戒文屬於秘籍,不能輕易給別人看,便選取本業一百二十五願部分給他看,這一部分又分作二百五十事,包括行住坐卧各個方面,皆願哺育眾生。孫皓看到慈願如此廣泛普遍,更增加了修善的想法,便到僧會那裡去接受五戒十天之後疾病就痊癒了。此後,孫皓便將在僧會住處的見聞經歷大加修飾,講給宗室家人聽,他們也都信奉了佛教。僧會在東吳朝廷努力宣講佛法,因為孫皓性情凶蠻粗鹵,不能領悟深幽微妙教義,只好跟他講述關於因果報應的眼前事例,藉以開導他的心竅。僧會在建初寺里翻譯出多種經書,諸如《阿難彌陀經》、鏡而王察微王梵皇經等,還有小品及《六度集》、《雜譬喻經》等。譯文的體制頗具經文體式的妙處,文辭意義也允貼准確。又有《泥洹唄聲》傳世,音律清峻哀婉宏亮,成為當時的模式。他注釋的經書有《安般守意》、《法鏡》、《道樹》等三種他還經書作序,語言典雅雋永,義旨微妙嚴密。這些經書都曾流傳於世。東吳天紀四年四月孫皓投降晉朝,九月,僧會染病去世,這一年也是晉朝太康元年。到了東晉成帝咸和中期,蘇峻作亂時,燒毀了僧會所建的佛塔,後來司空何充又予以重新修造。平西將軍趙誘從不信佛教,蔑視佛、法、僧三寶。他闖入這座廟寺對各位道人說:「久聞此塔屢放光明,實屬謊誕不經。所謂可信,就必經能讓人親眼目睹,這是你們所不能做到的。」說完,此塔頓時射出五色光芒,照耀著整個殿堂佛寺。趙誘見狀,驚得毛發都豎立起來,不覺肅然而生敬意。從此,他開始虔誠地信奉佛教,並在這佛寺的東面又建立了小塔。趙誘的轉變以及前述種種事例,從遠處說是由佛祖神威的感化,從近處說,也是僧會長期傳教佈道的結果,所以有人畫了他的圖像,一直流傳到今天。
  支 遁
  支遁字道林,本性關氏,陳留人。或雲,河東林慮人。幼有神理,聰明秀徹。晉時初至京師。太原王濛甚重之,曰:「造微之功,不減輔嗣。」陳郡(郡原作群,據高僧傳改)殷融嘗與衛玠交,謂其神情雋徹,後進莫有繼之者。及見遁嘆息,以為重見若人。家世事佛,早悟非常之理。隱居餘杭山,沉思道行之品,委曲惠印之經,卓焉獨拔,得自天心。年二十五齣家,每至講肄,善標宗會,而章句或有所遺,時為守文者所陋。謝安聞而喜之曰:「乃比古人之相馬也,略其玄黃而取其駿也。」時謝安殷浩等,並一代名流,皆著塵外之狎。遁嘗在白馬寺,與劉系之等談莊子逍遙雲,「各適性以為逍遙。」(遙字下八字據高僧傳補)遁曰:「不然,夫桀、跖以殘害為性,若適性為得者,彼亦逍遙矣。」為是退而注逍遙篇,群儒舊學,莫不嘆伏。後還吳,住支硎山寺。晚欲入剡,謝安在吳,與遁書曰:「思君日積,計辰傾遲。知欲還剡自治,甚以悵然。人生如寄耳。頃風流得意之事,殆為都盡。終日戚戚,觸事惆悵。唯遲君卒,以晤言消之,一日當千載耳。此多山水,山縣閑靜,差可養疾。事不異剡,而醫藥不同。必思此緣,副其積想也。」王羲之時在會稽,素聞遁名,未之信。謂人曰:「一狂僧耳,何足言。」後遁既還剡,經游於郡,王故迓遁,觀其風力。既至,王謂遁曰:「逍遙篇可聞乎?」遁乃作數千言,揭新理,才藻警絕。王遂披襟解帶,留連不能去,仍請住靈嘉寺,意存相近。俄又投跡剡山,於沃州小嶺,立寺行道僧眾百餘,常隨稟學。時或有隨者,遁乃著座右銘以勖之。時論以遁才堪經贊,而潔己拔俗,有違兼濟之道。遁乃作釋曚論。晚過石城山,又立棲光寺。宴坐山門,游心禪苑,木餐澗飲,浪志無生。乃註安般四禪諸經,及即色游玄論。遁淹留建業,涉將三載。乃還東山,上書告辭,優詔許之。資給發遣,事事豐厚。一時名流,並餞離於征虜亭。時蔡子叔前至,近遁而坐,謝萬石後至,值蔡暫起,謝便移就其處。蔡還,復欲據謝坐地,謝不以介意。其為時賢所慕如此。既而收跡剡山,畢命林澤。人嘗有遺遁馬者,遁受而養之。時或有譏之者,遁曰:愛其神駿,聊復畜耳。」後有餉鶴者,遁曰:「爾沖天之物,寧為耳目之玩乎?」遂放之。遁幼時,嘗與師共論物類,謂雞卵生用,未足為殺。師不能屈,師尋亡,忽見形,投卵於地,殼破雛行,頃之俱滅。遁乃感悟,由是蔬食終身。遁先經餘姚塢山中住,至於晚年,猶還塢中。或問其意,答雲:「謝安石昔數來見,輒移旬日。今觸情舉目,莫不興想。」後病甚,移還塢中,以晉太和元年閏四月四日終於所住春秋五十有三,即窆於塢中,厥冢存焉。或雲終剡,未詳。郗起為之序傳,袁宏為之銘贊,周雲寶為之作誄焉。(出《高僧傳》)
  支遁,字道林,本姓關,陳留人。亦說河東林慮人。自幼天資聰明稟性秀徹。晉時初到京都建業,就受到王濛與殷融的賞識,太原王濛說他的功底與造詣不亞於輔嗣,陳郡殷融
  驚訝其神情雋逸酷似衛玠。支遁的家庭世代奉佛,耳濡目染使他早早就領悟了許多佛理。後來隱居餘杭山,他沉思道行的深奧,深究佛教經典,對佛法有了深刻的感悟和獨到的理解。他二十五歲時出家。每到講說佛經時,他善於闡明和標舉內在精神而不拘於個別旁句,因而常常被拘守文句的人所非議。謝安聽說之後,非常喜歡他這種講法他說:「這好比古人之相馬,應先略其皮毛之玄黃而取其精神之神駿。」當時謝安、殷浩等人都是一代名流。是超脫塵俗的名士。
  支遁曾經在白馬寺與劉系之等人談論過《莊子》的《逍遙游》,《逍遙游》說:「各適其性即為逍遙。」支遁說:「不對。夏舛與盜跖以殘害為其性,如若運其性就能逍遙,那麼他們也能逍遙了。」為此,他特意利用時間注釋了《逍遙游》,飽讀經書的文人學者對他見解無不嘆服。後來,他回到了吳地,住在支硎山寺晚年他想去剡地,當時謝安在吳地,給支遁寫信說:「思君之情日積,時間過得太慢。知道你要回剡自治,心情十分惘悵。人生是如此孤獨。當年相聚時的風流得意,頃刻之間都已消逝。如今終日戚戚,觸事傷懷。只盼君能速速前來,以當面交談消解愁苦,一日可以抵得上千載!此處多有山水,山區的縣城十分幽靜,你可以來這裡養病。這裡雖與剡地無異,但是兩地的醫藥不同。望你不要錯過機會,以上意見供你深思。」王羲之當時在會稽,素聞支遁之名,但不相信他有什麼才學,他對人說:「一個狂僧而已,有啥值得稱道的!」後來支遁回到了剡地,直接去會稽遊覽,王羲之特意去迎接,借機考驗他的水平。見面之後,王羲之問支遁道:「《逍遙游》這篇文章你可聽說過嗎?」支遁當即發表了幾千言的長篇議論,闡述了獨到新穎的見解,才華橫溢,辭語驚絕。王羲之聽後寬衣解帶放下了驕矜的架勢,並且留連盤桓捨不得離去,還請支遁住在靈嘉寺,存心與支遁親近。支遁很快就投跡到剡山,在一片沃土的小山嶺上立寺行道,有僧眾一百多人經常跟他學習佛法,支遁為許多弟子寫了座右銘,用來勉力他們。當時的輿論認為,支遁的才學足可以輔佐朝廷,他卻潔身自好超塵脫俗,這就有違於「兼濟天下之道。支遁於是撰寫了《釋曚論》。晚年路過石城山時,又建立了棲光寺。他整日宴坐於山門,游心於禪學,以草木為食山泉為飲,放懷於塵寰之外。他注釋了《安般》、《四禪》等各種經書,還撰寫了《即色游玄論》等著作。支遁曾應晉帝之請,在京都建業滯留了將近三年。後來他要返回東山,上書晉帝告辭,得到了晉帝的特許。晉帝為送他回山,給了他優厚的饋贈和照顧。當時的許多名流,都到征虜亭為他餞行,蔡子叔來得早,坐到了支遁跟前,謝萬石是後來的,便趁蔡子叔暫起之機;移到蔡的座位上去年,等到蔡子叔返回來時,又把謝萬石趕出了座位,而謝毫不介意。支遁為時賢名流所仰慕,竟然到了這種程度。這次離開建業之後,他便收跡於剡山,畢其命於林澤。有人曾贈給支遁一匹好馬,支遁便接受並養了起來,當時有人譏笑他,他說:「我因愛其神駿,所以就養了起來。」後來,又有人送給他一隻仙鶴,支遁說:「此乃沖天翱翔之物豈能供人悅目賞玩呢?」於是把仙鶴放了。支遁年幼時,曾與師父在一起辯論事物他說生吃雞蛋不上殺生師父一時說服不了他,師父突然不見了,轉眼之間師父現了形,只見他一隻雞蛋扔在地上,蛋殼破碎而走出來一隻雞雛。頃刻之間蛋殼與雞雛又都消失了。支遁於是感悟了,從此他就只吃蔬菜而不沾腥味,終生如此。支遁原先曾在餘姚塢山中住過,到晚年時,還要回到塢中,有人問他為什麼要回去,他說道:「謝安石從前幾次來這裡相見,一住就是十多天。如今見物生情,無不勾起往事的懷念。」後來支遁病重,遷回了餘姚塢,於晉太和元年閏四月四日死在他住處,享年五十三歲遺體埋葬在塢中,墳墓現在仍然保存在那裡也有人說他死於剡地,不知有什麼依據。支遁去世後,郗超為他寫了詳傳,袁宏為他作銘,周雲為他作誄,稱贊他的德行,寄託對他的哀思。
  卷第八十八 異僧二
  佛圖澄
  佛圖澄
  佛圖澄者,西域人也。本姓帛氏。少出家。清真幼學,誦經數百萬言。以晉懷帝永嘉四年來適洛陽,志弘大法。善念神咒,能役使鬼物。以麻油雜煙灰塗掌,千里外事,皆徹見掌中,如對面焉,亦能令潔齋者見。又叫聽鈴音以言事,無不效驗。欲於洛陽立寺,值劉曜寇斥洛台,帝京擾亂,澄立寺之志遂不果。乃潛身革野,以觀世變。時石勒屯兵葛陂,專以殺戮為威,沙門遇害者甚眾。澄憫念蒼生,欲以道化勒,於是杖策到軍門。勒大將郭黑略素奉法,澄即投止略家。略從受五戒,崇弟子之禮。略後從勒征伐,輒預克勝負,勒疑而問曰:「孤不覺卿有出眾智謀,而每知行軍吉凶,何也?」略曰:將軍天挺神武,幽靈所助。有一沙門,術智非常,雲將軍當略有區夏。己應為師,臣前後所白,皆其言也。」勒喜曰:「天賜也。」召澄問曰:「佛道有何靈驗?」澄知勒不達深理,正可以道術為教,因言曰:「至道雖遠,亦可以近事為證。」即取器盛水,燒香咒之。須臾生青蓮華,光色曜日。勒由此信伏。澄因諫曰:「夫王者德化洽於宇內則四靈表瑞,政弊道消則彗孛見於上。恆象著見,體咎隨行。斯乃古今之常理,天人之明戒。」勒甚悅之。凡應被誅殘蒙其益者,十有八九,於是中州之胡,皆願奉佛。時有痼疾,世莫能知者,澄為醫療,應時瘳損。陰施默益者,不可勝記。勒自葛陂還河北,過坊頭,人夜欲斫營,澄語黑略曰:「須臾賊至,可令公知。」果如其言,有備故不敗。勒欲試澄,夜冠胄衣甲執刃而坐,遣人告澄雲:「夜來不知大將軍所在。」使人始至,未及有言,澄逆問曰:「平居無寇,何故夜嚴?」勒益敬之。勒後因忿,欲害諸道士,並欲苦澄。澄乃避至黑略舍,語弟子曰:「若將軍使至,問吾所在者,報雲不知所之。」使人尋至,覓澄不得,使還報勒。勒驚曰:「吾有惡意向聖人聖人舍我去矣。」通夜不寢,思欲見澄。澄知勒意悔,明旦造勒,勒曰:「昨夜何行?」澄曰:「公有怒心,昨故權避;公今改意,是以敢來。」勒大笑曰:「道人謬耳。」襄國城塹水源,在城西北五里,其水源暴竭。勒問澄:「何以致水?」澄曰:「今當敕龍取水。」勒字世龍,謂澄嘲己,答曰:「正以龍不能致水,故相問耳?」澄曰:「此誠言,非戲也。水泉之源,必有神龍居之,往以敕語告之,水必可得。」乃與弟子法首等數人,至故泉源上。其源故處,久已乾燥,坼如車轍。從者心疑致水難得。澄坐繩床,燒安息香,咒願數百言。如此三日,水泫然微流,有一小龍,長五六寸許,隨水來出。諸道士竟往視之,澄曰:「龍有毒,勿臨其上。」有頃,水大至,隍塹皆滿。澄閑坐嘆曰:「後二日,當有一小人驚動此下。」即而襄國人薛合,有二子,既小且驕,輕侮鮮卑奴。奴忿,抽刃刺殺其弟,執兄於室,以刀擬心,若人入屋,便欲加手,謂薛合曰:「送我還國,我活汝兒。不然,共死於此。」內外驚愕,莫敢往觀。勒乃自往視之,謂薛合曰:「送奴以全卿子,誠為善事。此法一開,方為後害,卿且寬情,國有常憲。」命人取奴,奴遂殺兒而死。鮮卑段末波攻勒,其眾甚盛。勒懼問澄,澄曰:「昨日寺鈴嗚雲,明旦食時,當擒段末波。」與勒登城望波軍,不見前後,失色曰:「豈可獲。是公安我辭耳。」更遣夔安問澄,澄曰:「已獲波矣。」時城北伏兵出,遇波執之。澄勸勒宥波,遣還本國,勒從之,卒獲其用。時劉載已死,載從弟曜篡襲偽立,稱元光初。光初八年,曜遣從弟中山王岳將兵攻勒,勒遣石虎率步騎拒之,大戰洛西,岳敗,保石樑塢,虎堅柵守之。澄與弟子自官寺至中寺,始入寺門,嘆曰:「劉岳可憫!」弟子法祚問其故,澄曰:「昨亥時岳已被執。」果如所言。光初十一年,曜自率兵攻洛陽,勒欲自往拒曜,內外僚佐,無不畢諫,勒以訪澄。澄曰:「相輪鈴音雲:『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此羯語也。秀支替戾岡出也,『仆谷』劉曜胡位,劬禿當捉也,此言軍出捉得曜也。」時徐光聞澄此言苦勸。勒乃留長子石弘,共澄以鎮襄國,自率中軍步騎直指洛城。兩軍才交,曜軍大潰,曜馬沒水中,石堪生擒之送勒。澄時以物塗掌觀之,見有大眾,中縛一人,朱絲約其肘。因以告弘。當爾之時,正生擒曜也。時平之後,勒乃僭稱趙天王皇帝事,改元建平,是歲晉成皇帝咸和五年也。勒登位已後,事澄益篤。時石蔥叛,其年,澄戒勒曰:「今年蔥中有蟲,食必害人,可令百姓無食蔥也。」勒頒告境內,慎無食蔥。到八月,石蔥果走。勒益加尊重,有事必咨而後行,號大和尚。石虎有子名斌,後勒以為子,勒愛之甚重。忽暴病而亡,已涉二日。勒曰:「朕聞虢太子死,扁鵲能生。大和尚國之神人,可急往告,必能致福。」澄乃取楊枝咒之,須臾能起,有頃平復。由是勒諸稚子多在佛寺中養之。每至四月八日,勒躬自詣寺,觀佛像發願。至建平四年四月,天靜無風,而塔上一鈴獨鳴。澄謂眾曰:「鈴音雲:『國有大喪,不出今年矣。』」是歲七月勒死。太子弘襲位。少時,虎廢弘自立,遷都於鄴,改元建武。傾心事澄,又至於勒。乃下書曰:「和尚國之大寶,榮爵不加,高祿不受,榮祿匪頒,何以旌德。從此已往,宜衣以綾錦,乘以雕輦。朝會之日,和尚升殿,常侍已下,悉助舉舁,太子諸公,扶輦而上。主者唱大和尚,眾座皆起,以彰其尊。」又敕偽司空李農旦夕親問,太子諸公,五日一朝,表朕敬焉。澄時止鄴城內中寺,遣弟子法常北至襄國,弟子法佐從襄國還,相遇,在梁塞城下共宿。對車夜談,言及和尚,比旦各去。法佐至,始入覲澄。澄逆笑曰:「昨夜爾與法常交車共說汝師耶。先民有言:『不曰敬乎?幽而不改;不曰慎乎?獨而不怠。』幽獨者敬慎之本,而不識乎?」佐愕然愧懺。於是國人每共相語曰:「莫起惡心。和尚知汝。」及澄之所在,無敢向其方面涕唾便利者。時太子石邃有二子在襄國,澄語邃曰:「小阿彌比當得疾,可往迎之。」邃即馳信往視,果已得疾。太醫殷騰及外國道士自言能治,澄告弟子法常曰:「正使聖人復出,不愈此疾,況此等乎?」後三日果死。石邃荒酒,將圖為逆,謂內豎曰:「和尚神通,儻發吾謀,明日來者,當先除之。」澄月望將入覲虎,謂弟子僧會曰:「昨夜天神呼我曰:『明日若入,還勿過人。』我儻有所過,汝當止我。」澄常入,必過邃。知澄入,要候甚苦。澄將上南台,僧會引衣,澄曰:「事不得止。」坐未安,便起,邃固留不住,所謀遂止。還寺嘆曰:「太子作亂,其形將成。」欲言難言,欲忍難忍,乃因事從容箴虎,虎終不解。俄而事發,方悟澄言。後郭黑略將兵征長安北山羗,墮羗伏中。時澄在堂上座弟子法常在側,澄忽慘然改容曰:「郭公陷狄。」令眾生咒願,澄又自咒願,須臾更白:「若東南出者活,余向則困。」復更咒願,有頃曰:「脫矣。」後月余日,黑略還說,隨羗圍中東南走,馬乏,正遇帳下人推馬與之,曰:「公乘此,小人乘公馬,濟與不濟,任命也。」略得其馬,故獲免。推驗日期,正是澄咒願時也。偽大司馬燕公石斌,虎以為幽州牧,鎮有群凶湊聚,因以肆暴。澄戒虎曰:「天神昨夜言:『疾牧馬還。至秋,齊當癱爛。』」虎不解此語,即敕諸處牧馬送還。其秋,有人譖斌於虎,虎召斌,鞭之三百,殺其所生齊氏。虎彎弓捻矢,自視行斌罰。罰輕,虎乃手殺五百人。澄諫曰:「心不可縱,死不可生。禮不親殺,以傷恩也。何有天子親行罰乎?」虎乃止。後晉軍出淮泗,隴北瓦城皆被侵逼,三方告急,人情危擾,虎乃瞋曰:「吾之奉佛,而更致外寇,佛無神矣。」澄明旦早入,虎以事問澄,因讓虎曰:「王過世經為大商主,至罽賓寺,嘗供大會,中有六十羅漢,吾此身亦預斯會。時得道人謂吾曰,此主人命盡,當更化身,後晉王地。今王為王,豈非福耶?疆場軍寇,國之常耳,何為怨謗三寶,夜興毒念乎?」虎乃信悟,跪而謝焉。虎常問澄:「佛法不殺,朕為天下之主,非刑殺無以肅清海內,既違戒殺生,雖復事佛,誰獲福耶?」澄曰:「帝王事佛,當在體恭心順,顯揚三寶不為暴虐,不害無辜。至於凶暴無賴,非化所遷,有罪不得不殺,有惡不得不刑,但當殺可殺,當刑可刑耳。若暴虐恣意,殺害非罪,雖復輕刑事法,無解殃禍。願陛下省欲興慈,廣及一切,則佛教永隆,福祚方遠。」虎雖不能盡從,而為益不少。虎尚書張離、張良,家富事佛,各起大塔。澄謂曰:「事佛在於清靜無欲,慈矜為心。檀越雖儀奉大法,而貪吝未已,游獵無度,積聚不窮,方受玩世之罪,何福報之可希耶?」離等後並被戮滅。時又久旱,自正月至六月。虎遣太子詣臨漳西釜口祈雨,久而不降。虎令澄自行,即有白龍二頭降於祠所,其日大雨,方數千里,其年大收。戎貊之徒,先不識法,聞澄神驗,皆遙向禮拜,並不言而化焉。澄常遣弟子向西城中市香,即行。澄告余弟子,掌中見買香弟子在某處被劫,垂死。因燒香咒願,遙救護之。弟子後還,雲某月某日某處,為賊所劫,垂當見殺,忽聞香氣,賊無故自驚曰:「救兵已至。」棄之而走虎於臨漳修治舊塔,少承露盤,澄曰:「臨緇城內有古阿育王塔,地中有承露盤及佛像,其上林木茂盛,可掘取之。」即畫圖與使,依言掘取,果得盤像。虎每欲伐燕,澄諫曰:「燕國運未終,卒難可克。」屢行敗績,方信澄戒。澄道化即行,以人多奉佛,皆營造塔廟,相競出家,真偽混淆,多生愆過。虎下書問中書曰:「佛號世尊國家所奉。里閭小人無爵秩者,為應得事佛與不?又沙門皆應高潔貞正,行能精進,然後可為道士。今沙門甚眾,或有姦宄避役,多非其人。卿可同議。」偽中書著作郎王度奏曰:「夫王者郊祀(祀原作視,據明抄本改)天地,祭奉百神,載在祀典,禮有常饗。佛出西域外國之神,功不施民,非天子諸華所應祠奉。往者漢明感夢,初傳其道,唯聽西域人得立寺都邑,以奉其神。漢人皆不得出家。魏承漢(原本漢下有後字。據高僧傳刪)制,亦循前軌。今大趙受命,率由舊章。華戎制異。人神流別,外不同內,饗祭殊禮。荒下服禮,不宜雜錯。國家可斷趙人,悉不聽詣寺燒香禮拜,以尊典禮。其百辟卿士,下逮眾隸,例皆禁之。其有犯者,與淫祀同罪。趙人為沙門者,還從四民之服。」偽中書令王波同度所奏。虎下書曰:「度議雲:『佛是外國之神,非天子諸華所可宜奉。』
  朕生自邊壤,忝當期運,君臨諸夏(夏原作下,據明抄本改)。至於饗禮,應兼從本俗。佛是戎神,正所應奉。夫制由上行,永世作則,苟事克無虧,何拘前代。其夷趙百蠻,有餘其淫禮樂事佛者,悉聽為道。」於是慢戒之徒,因之以厲。黃河中舊不生黿,忽得一以獻虎,澄見而嘆曰:「桓溫其入河不久。」溫字元子。後果如言也。時魏縣有一流民,莫識氏族,恆著麻襦布裳,在魏縣市中乞丐,時人謂之麻襦。言語卓越,狀如狂病,乞得米穀不食,輒散置大路,雲飼天馬。趙興太守藉拔收送詣虎。先是澄謂虎曰:「國東二百里某月某日當送一非常人,勿殺之也。」如期果至。虎與共語,了無異言,唯道「陛下當終一柱殿下。」虎不解此語,令送以詣澄。麻襦謂澄曰:「昔在元和中會,奄至今日。有戎受玄命,絕歷終有期。金離銷於壤,邊荒不能尊。驅除靈期跡,莫已已之懿。裔苗葉繁,其來方積,休期如何斯?永以嘆之!」澄曰:「天回運極,否將不支。九木水為難,無可以術學。玄哲雖存世,莫能基必馥(高僧傳馥作穨)久游閻浮利,擾擾多此患。行登凌雲宇,會於虛游間。」澄與麻襦,講語終日,人莫能解。有竊聽者,唯得此數言,推計似如論數百年事。虎遣馬驛送還本縣,既出城外,辭能步行,雲:「我當有所過,未便得發。至合口橋,可留見待。」使如言馳去,未至合口,而麻襦已在橋上。考其行步,有若飛也。澄有弟子道進,學通內外,為虎所重。嘗言及隱士,虎謂進曰:「有楊軻者,朕之民也,徵之十餘年,不恭王命,故往省視。傲然而卧。雖不得君臨萬邦,乘輿所向,天沸地涌。雖不能令木石屈膝,何匹夫而長慠耶?昔太公之齊,先誅華士。太公賢哲,豈其謬乎?」進對曰:「昔舜優蒲衣,禹造伯成,魏飾干木,漢美周黨,管寧不應曹氏,皇甫不屈晉世,二聖四君,共嘉其節,將欲激厲貪竟,以峻清風。願陛下遵舜、禹之德,勿效太公用刑。君舉必書,豈可令趙史遂無隱遁之傳乎?」虎悅其言,即遣軻還其所止,遣十家供給之。進還,具以白澄,澄睆然笑曰:「汝言善也,但軻命有所縣矣!」後秦州兵亂,軻弟子以牛負軻西奔,戍軍追擒,並為所害。虎嘗晝寢,夢見群羊負魚,從東北來。寤已訪澄,澄曰:「不祥也。鮮卑其有中原乎?」慕容氏後果都之。澄嘗與虎共處中堂,澄忽驚曰:「幽州當火災。」仍取酒灑之,久而笑曰:「救已得矣。」虎遣驗幽州,雲:「爾日火從四門起,西南有黑雲來,驟雨滅之,雨亦頗有酒氣。」至虎建武十四年七月,石宣、石韜將圖相殺。宣時到寺,與澄同坐。浮圖一鈴獨鳴,澄謂宣曰:「解鈴音乎?鈴雲:『鬍子(子原作於,據高僧傳改)洛度。』」宣變色曰:「是何言與?」澄謬曰:「老胡為道,不能山居無言,重茵美服,豈非洛度乎?」石韜後至,澄熟視良久,韜懼而問澄,澄曰:「怪公血臭,故相視耳。」至八月,澄使弟子十人齋於別室,澄時暫入東閣。虎與後杜氏問訊,澄曰:「脅下有賊,不出十日,自佛圖從西,北殿以東,當有流血。慎勿東行走。」杜後曰:「和尚耄耶,何處有賊?」澄即易語雲:「六情所受,皆悉是賊。老自應耄,但使少者不暋。」遂便寓言,不復章的。後二日,宣果遣人害韜於佛寺中,欲因虎臨喪,仍行大逆。虎以澄先戒,故獲免。及宣事發被收,澄諫虎曰:「既是陛下之子何為重禍耶?陛下若忍怒加慈者,尚可六十餘歲。如必誅之,宣當為彗星,下掃鄴宮也。」虎不從,以鐵鏁穿宣領,牽上薪積而焚之,收其官屬三百餘人,皆車裂支解,投之漳河。澄乃敕弟子罷別室(室原作空,據明抄本改)齋也。後月余日,有一妖馬,耄尾皆有燒狀,入中陽門,出顯陽門,東首東宮,皆不得入,走向東北,俄爾不見。澄聞而嘆曰:「災其及矣。」至十一月,虎大饗群臣於太武前殿,澄吟曰:「殿乎殿乎,棘子成林,將壞人衣。」虎令發殿石下視之,有棘生焉。澄還寺,視佛像曰:「悵恨不得莊嚴。」獨語曰:「得三年乎?」自答「不得不得。」又曰:「得二年、一年、百日、一月乎?」自答「不得」乃無復言,還房,謂弟子法祚曰:「戊申歲禍亂漸萌,己酉石氏當滅。吾及其未亂,先從化矣。」既遣人與虎辭曰:「物理必遷,身命非保,貧道焰幻之軀,化期已及。既荷恩殊重,故逆以仰聞。」虎愴然曰:「不聞和尚有疾,乃忽爾告終。」即自出至寺而慰諭焉。澄謂虎曰:「出入生死,道之常也。修短分定,非所能言。夫道重行全,德貴無怠,苟業操無虧,雖亡若在。違而獲延,非其所願。今意未盡者,以國家心存佛理,奉法無吝。興起寺廟,崇顯庄麗。稱斯德也,宜享休祉。而布政猛烈,刑酷罪(原本無罪字,據明抄本補)濫,顯違(違原作為,據明抄本改)聖典,幽背法戒,以不自懲革。終無佛祐。若降心易慮,惠此下民,則國祚延長,道俗慶賴。畢命就盡,沒無遺恨。」虎悲動嗚咽,知其必逝,即為鑿壙營墳。至十二月八日,卒於鄴宮寺,是歲晉穆帝永和四年也。士庶悲哀,號赴傾國。春秋一百一十七歲矣。仍窆於臨漳西紫陌,即虎所創冢也。俄而梁犢作亂,明年虎死,冉閔篡戮,石種都盡。閔小字棘奴,澄先所謂棘子成林者也。澄左乳旁先有一孔,圍四五寸,通徹腹內,有時光從中出,或以絮塞孔,夜欲讀書,輒拔絮,則一室洞明。又齋日輒至水邊,引腸洗之,還復內中。澄身長八尺,風姿甚美,妙解深經,旁通世論。講說之日,正標宗致,使始末文(明抄本始末文三字作如來之)言,昭然可了。加復慈洽蒼生,拯救危苦,二石凶強,虐害非道,若不以與澄同日,熟可言哉。但百姓蒙益,日用而不知耳。佛天(高僧傳天作調)、須菩提等數十名僧,出自天竺、康居,不遠數萬之路,足涉流沙,詣澄受訓。樊淝釋道安、中山竺法雅,並跨越關河,聽澄講說。皆妙達精理,研測幽微。澄自說生處去鄴九萬餘里,棄家入道一百九年,酒不逾齒。過中不食,非戒不履,無欲無求。受業追隨,常有數百,前後門徒,幾且一萬。所歷州郡,興立佛寺八百九十三所,弘法之盛,莫與先矣。初虎殮澄以生時錫杖及缽內棺中,後冉閔篡位,開棺唯得缽杖,不得見屍。或言澄死之日,有人見澄於流沙。虎疑其不死,因發墓開棺視之,唯見一石,虎曰:「石者朕也,師葬我而去矣。」未幾虎死。後慕容雋都鄴,處石虎宮中,每夢見虎嚙其臂,意謂石虎為崇。乃募覓虎屍,於東明館掘得之,屍僵不毀。雋蹹之罵曰:「死胡敢怖生天子!汝作宮殿成,而為汝兒所圖,況復他耶。」鞭撻毀辱,投之漳河。屍倚橋柱不移,秦將王猛乃收而葬之。麻襦所言一柱殿也。後符堅征鄴,雋子蹹為堅大將郭神虎所執,實先夢虎之驗也。田融趙(趙原作起。據高僧傳改。)記雲:「澄未亡數年,自營冢壙。」澄既(既原作記。據明抄本改。)知冢必開,又屍不在中,何容預作?恐融之謬矣。澄或言佛圖澄,或言佛屠澄,皆取梵音之不同耳。(出《高僧傳》)
  佛澄圖是西域人。本姓帛氏。少年出家。自幼清真務學,能誦經書數百萬言。晉懷帝永嘉四年來到洛陽。他志宏大法,善念神咒,能役使鬼神。他把麻油的煙灰塗在手掌上,能從掌中看見千里之外的事物就像看見對面的事物一樣清楚,他也能讓潔齋者看見。他根據佛塔上的鈴聲預言吉凶福禍,沒有不應驗的。他本想洛陽建立寺院,正值劉曜攻陷洛陽京都擾亂,建立寺院的志願未能實現,於是潛居草野,觀察世事的變化。當時石勒屯兵於葛陂,隨意殺害無辜,佛門弟子也有許多遇害。佛圖澄憫念蒼生,想以佛道感化石勒,於是杖策來到軍門。石勒大將郭黑略是信奉佛教的,佛圖澄便住到他那裡。郭黑略跟他受了五戒,拜他為師父。後來郭隨石勒征戰時,佛圖澄就為他預卜勝負石勒驚疑地問郭:「我怎麼不知道你竟有這么出眾的智謀,每次出兵你都能預知吉凶,這是怎麼回事?」郭說:「您天賦神威,為神靈所輔助。有一沙門、法術、智慧非同尋常,說您略有君臨諸夏的機緣。我已拜他為師我所告訴您關於吉凶的話,都是他說的呀。」石勒高興地說:「真是天賜我也!」他召見佛圖澄問道:「佛道有什麼靈驗?」佛圖澄知道石勒不懂深奧的道理正適合通過道術教化他,所以說:「真正的佛道雖然很深遠,但也可以以近事為證。」他當場拿來一個容器盛上水,然後燒香念咒。容器內頓見生出一枝水凌凌的蓮花,鮮艷耀眼。石勒由此表示信服。佛圖澄接著勸諫說:「為王者以德化遍施宇內則四方獻出靈物表示祥瑞,人政治乃弊道消則乖象叢生,自然現象的呈現,伴隨而來的是人間吉凶福禍;這是古往今來的常理,天與人明鑒。」石勒聽了心悅誠服。此後,凡屬應被殺的人,十有八九因佛圖澄的勸諫而免於被害,中國境內的胡人於是都願意奉佛。當時,凡有痼疾而為世人所不了解的,佛圖澄為他們治療就能應時而愈。他默然施恩於人,使其受益的,不可勝記。石勒從葛陂回河北時路過坊頭,有人想乘夜間劫營,佛圖澄對郭黑略說:「一會兒賊寇就要來到,你可去通知主公。」果如其言,因為預先有了防備,所以沒有吃敗仗。石勒想考一考佛圖澄,一天夜晚,他頂盔掛甲執利刃坐在那裡,卻讓人去告訴佛圖澄自己不知哪裡去了,去的人沒等開口,佛圖澄反而沖他問道:「明明平安無事,主公今晚為什麼全身披掛?」石勒對他更為敬佩了。後來石勒為一件事非常惱火,便想加害各位道士,並想叫佛圖澄吃點苦頭,澄便躲到郭黑略家裡,告訴弟子說:「如果主公派人來問我在什麼地方,就說我不知道哪裡去了。」派的人很快就來了,沒找到沸圖澄,回去報告石勒石勒驚訝地說:「我對聖人有惡意,聖人舍我而去了!」因為很想見到澄,他一宿沒睡著,澄知道石勒心裡後悔第二天早上去見石勒石勒說:「昨天夜晚去哪裡了?」澄說:「因為您惱怒,昨晚上暫時躲起來了;您現在已經回心轉意,所以敢來見您。」石勒大笑道,「你想錯了!」襄國護城河的水源,在城西北五里處,水源突然枯竭了,石勒問澄用什麼方法弄到水,澄說:「如今應當讓龍取水。」石勒的字是「世龍」,他以為澄在嘲笑自己,便說:「正因為我這條龍不能取水,所以才問你呀。」澄說:「我說的是實話,不是開玩笑。水泉源頭,定有神龍住在那裡,去用咒語告訴它,水一定能得到。」他與弟子法首等數人來到了水源處,那裡早已乾裂得開著一條條像車轍般的口子,同去的人都對取水沒有信心。佛圖澄坐在繩床上,點燃安息香,口誦咒語數百言。這樣連續三天,出現了潺潺細流,還有一條小龍,長約五六寸,也隨著水出來了。各位道士搶著去看,澄說:「龍有毒,不要靠近它。」過了會兒,水流變得特別大,壕溝與護城河全都灌滿了。佛圖澄閑坐著嘆息道:「過兩天,會有一小人驚動這裡。」後來,襄國有個叫薛合的,他有兩個兒子長得既小又驕橫,哥倆兒侮辱一個鮮卑奴,鮮卑奴火了,抽刀刺死弟弟,抓著哥哥進了一間房子,用刀逼著他的胸口,如有人進屋就下手,對薛合說:「送我回國,我就放你兒子,不然,我們倆一塊兒死在這裡!」家裡家外的人都驚呆了,誰也不敢到跟前去看。石勒一人走到跟前看了看,對薛合說:「送回鮮卑奴以保全你的兒子,實在是件好事。但開了這個先例,就會造成後患,你且放寬心,國家是有固定的法令的。」他命令人抓那個鮮卑奴、鮮卑奴便殺了薛合的兒子,自己也死了。鮮卑奴段末波出兵攻石勒,來勢兇猛,石勒驚懼,去問佛圖澄。澄說:「昨天寺廟上的鈴聲告訴我明天早上吃飯的時候,就能擒獲段末波。」他與石勒登城遙望段末波的軍隊,前不見頭後不見尾,石勒大驚失色,說:「怎麼能夠捉到他呢!這是你安慰我的話罷了。」他又讓夔安去問澄,澄說:「已經捉到段末波了。」當時城北的伏兵出動後,遇上段末波就把他抓住了。澄勸石勒寬宥段末波,遣還回國,石勒聽從了,使他的計謀得用。當時劉載已死堂弟劉曜篡襲帝位,年號稱為「光初」。光初八年,劉曜派堂弟中山王岳帶兵攻石勒石勒派石虎率領部隊迎擊,兩軍大戰於洛西,劉岳兵敗,石樑塢保住了,石虎關緊城門固守石樑塢。佛圖澄與弟子從官寺來到中寺,剛踏進寺門他就嘆道:「劉岳可憐!」弟子法祚問他何故,澄說:「昨日亥時劉岳已被抓獲。」果然跟他說的一樣。光初十一年劉曜親自率兵攻打洛陽石勒想親自領兵前去拒敵,部屬們都勸他不要去石勒問佛圖澄,澄說:「寺廟里的鈴聲說:『秀支替戾岡,仆谷劬禿當。』這是一句羯語。『秀支替戾岡』是個『出』字,『仆谷』是劉曜的胡位,『劬禿當』是個『捉』字,這句羯語是說軍隊出擊能捉到劉曜。」徐光聽到佛圖澄的這番話後也來苦勸。石勒留下長子石弘,與佛圖澄共同鎮守襄國,自己率領中軍人馬直指洛陽。兩軍剛剛交戰,劉曜的軍隊就潰敗了,劉曜的馬沒入水中,石堪將他生擒了,送到石勒面前。澄當時以煙灰塗在手掌上觀看洛陽的戰況,見在大群人馬中捆縛著一個人,用紅色繩索從背後栓著他的雙肘。澄把看到的這一場面告訴了石弘。這個時候,正是石堪生擒劉曜的時候。時局平定之後,石勒自立為帝,號稱趙天王,改年號為建平,這一年是晉成帝咸和五年(公元330年)。石勒登位之後,對待佛圖澄更加器重。當時石蔥反叛,澄告誠石勒說:「今年蔥中有蟲子,吃蔥對人有害,要叫百姓別吃蔥。」石勒布告境內,千萬不要吃蔥。到了八月,石蔥果然逃走了石勒更加尊重佛圖澄,有事必先徵求他的意見,然後再行動,尊稱他為「大和尚」。石虎有個兒子叫石斌,後來石勒把他當作自己的兒子,非常喜愛他。石斌突然暴病身亡,已經兩天了,石勒說:「我聽說虢國太子死後扁鵲能讓他復生。大和尚是我們國家神人,趕快去告訴他,他定能招來福音。」澄拿來楊樹枝條,口誦神咒,石斌頓時坐了起來,過了一段時間便恢復健康了。從此,石勒小兒子多在佛寺里寄養著,每年四月八日,石勒親自到佛寺,對著佛像禱告許願。建平四年四月的一天,天靜無風,佛塔上的一隻銅鈴卻獨自響了起來,佛圖澄對大家說:「鈴的聲音告訴我們不出今年,國家要有大的喪事。」這年七月,石勒去世。太子石弘繼承皇位,不久,石虎廢除石弘,自立為帝,遷都於鄴,改元建武,石虎敬奉佛圖澄比石勒還重,他宣布:和尚乃國之大寶,榮爵他不要加,高祿他不接受,不給他榮和祿,還用什麼方式來表彰他的仁德呢。從此以後,應當讓他穿綾錦,乘寶車。朝會之日,和尚升殿時,常侍以下都要幫助抬舉,太子諸公要扶著他的車上朝。領班的喊聲『大和尚到』,在座者都要起立。要通過上述方示表示對他的尊重。他又頒布命令說,司空李農每天早晚要親自登門問候,太子諸公五天一次前往朝謁,以表達我對他的敬意。佛圖澄當時住在鄴城內的中寺,他派弟子法常北至襄國,而弟子法佐正從襄國回鄴城,兩人途中相遇,一塊在梁塞城下住宿。兩人對車夜談,談話中說和尚,天亮後各自上路。法佐回到鄴城後首先入見佛圖澄,澄沖著他笑道:「昨夜你與法常交車共談你師父了吧!先人曾說過:『不曰敬乎?幽而不改;不曰慎乎?獨而不怠。』幽獨者為敬慎之本。難道你們不懂得這個道理嗎?」法佐聽了十分驚訝,同時感到慚愧和悔恨。從此,國人每每互相告訴對方說:「不要有什麼壞心思,和尚會知道你的。」在佛圖澄所在的地方,沒有人敢朝那個方向吐唾沫甩鼻涕和大小便的。太子石邃有兩個兒子住在襄國,一天,佛圖澄對石邃說:「你的小兒子現在有病了,應該去接回來。」石邃立即派親信騎馬跑去看望,兒子果然得了病。太醫殷騰與外國道士都說自己能治,佛圖澄告訴弟子法常說:「縱使聖人復出,也不能治癒這種病,何況是他們這幾個人呢。」過了三天果然死了,石邃沉溺於酗酒,要圖謀反叛,對宮內太監說:「和尚神通,倘或發覺我的計劃明天時就先除掉他。」這個月十五日佛圖澄要入朝見石虎,他跟弟子僧會說:「昨夜天神招呼我說:『明日如果入朝,見完主公之後就回來,不要探望別人。』如果我要去探望,你就要制止我。」澄平常入朝時,一定要去探望石邃,石邃知道他今天要入朝,等候他等得很苦,澄要上南台看望石邃時,僧會拉他的衣服制止,澄說:「按常禮必須打打招呼,現在你不能制止我。」當上南台還沒等坐穩,就起身告辭了,石邃極力挽留也沒留住,原來的預謀只好作罷。澄回到寺院後嘆道:「看樣子太子肯定要作亂。」他想告訴石虎又難於開口,想忍著不說又忍不住,便借著別的事情很委婉地提示石虎,石虎卻一直沒有明白他的示意,不久,事情暴露了,石虎才明白澄的意思。後來,郭黑略領兵征伐長安北部山中的羗人,陷入羗兵的埋伏中。此時澄正在佛堂打坐弟子法常在他身邊,澄忽然臉色凄慘地說:「郭公陷入狄兵的包圍了!」他令弟子們為郭禱告,自己也口誦咒語,一會兒又說:「如果從東南方向突圍就能逃命,其他方向都不成。」說完之後又念咒語過了一陣他說:「逃脫了!」一個月後的一天,郭黑略回來說,陷入羗兵包圍後他跟著人群往東南方向跑,馬跑累了,正遇一個手下人推過一匹馬給他,說:「您乘這匹馬,我騎您的,能不能逃脫,只能由命。」郭黑略得到了那匹馬,所以才能逃脫。推算時間,這正是佛圖澄為他念咒的時候。石虎任命大司馬燕公石斌為幽州牧,鎮上有許多兇徒聚結在一起,肆意妄為驕橫殘暴,澄告誡石虎說:「天神昨夜說:『疾牧馬還。至秋,齊當癱爛。』」石虎不理解這句話,便令各處將牧馬送回來。那年秋天,有人向石虎告發石斌,石虎召回石斌,決定打他三百鞭子,殺死他所生的齊氏。石斌受罰時,石虎彎弓捻箭親自監督。罰的輕了,石虎便親手殺死五百人。澄勸石虎說:「禍心不可縱容,當死者可使其活。但是禮不親殺,以免傷了恩情。哪有天子手執刑罰的呢?」石虎於是罷手。後來,晉軍從淮河出擊。隴北瓦城都受到侵凌,三方告急,人心惶惶,石虎生氣地說:「我現在奉佛,反而招致更多的外寇侵凌,佛實在沒有神威呀!」第二天早上佛圖澄入朝時,石虎以此事問澄,澄責備石虎說:「你上一生曾經是個商人,到了罽的寺院,曾給寺院的大會提供經費,那次大會中有六十個羅漢,我此身也參加了這個大會,當時有個得了道的人告訴我說,這個大會的主人壽命已經完了,他要轉化成另一個人。他死後安葬在你們墓地里。現在你已當了國王,這豈不是福分嗎?打仗禦寇,這是國家的常事,為什麼要抱怨、毀謗佛法,夜興毒念呢?」石虎聽信了他的話,省悟了,跪在地上謝罪。石虎時常問澄:「佛法不殺生,我為天下之主不用刑罰殺人無法肅清天下,既然違戒殺生,即使又來信奉佛教,誰還能夠得到佛主的保祐呢?」澄說:「帝王奉佛,應當是心地虔誠地顯揚佛法不為暴虐之事不殺無辜之人。至於兇徒無賴,並非教化所能改變,有罪不得不殺,有惡不得不刑,如若暴虐恣意,妄殺無罪者,即使再去減刑罰,信奉佛法也不能免除災禍。願陛下省欲興慈,廣及一切。如此,則佛教永隆,福運久遠。」石虎對這些意見雖不能全部採納,但這些話對他還是很有教益的。石虎的尚書張離、張良,家裡極奢華但都供奉佛教,各自建立起大的佛塔。佛圖澄對他們說:「事佛在於清靜無欲,以慈悲為懷,施主雖然供奉佛法,卻又貪婪無厭,游獵無度,積聚無窮;如今正受玩世之罪,請問有何福報可求?」張離等人後來都被殺掉了有一年久旱不雨,從正月一直到六月。石虎派遣太子到臨漳西釜口祈雨,很長時間沒有求下雨來。石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