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學佛修行的人,平時聽經聞法,對於佛法的道理好像有所認識,有所體悟。但是,境界一來,就迷惑了,這就是「說時似悟,對境生迷」。因此,佛教主張「解行並重」,不僅要「說時似悟」,尤其境界來的時候,要能不動心。
過去有一個總經理,老是發脾氣,自己也知道脾氣不好,後來為了改脾氣,製作了一塊木牌子掛在身上,上面寫著「戒瞋怒」。
有一天,無意中聽到部屬私下在談論他:「我們總經理什麼都好,可惜就是脾氣不好。」他一聽,忍耐不住,隨手拿起了身上的牌子,就往那個幹部頭上砸去,邊砸邊說:「你胡說!我脾氣已經在改了,怎麼還要說我的脾氣不好呢?」
雖然口說改、改,但是修行的功力不夠,境界一來,又被迷惑了。所以,禪宗所謂「八風吹不動」,就是說,我們遭遇利、衰、苦、樂、稱、譏、毀、譽八種境界時,都能不為所動,都能如如不動。
有時候,在生活裡面,我們常為痛苦動心,為快樂動心,為人我是非,為別人的一句話而動心,這都是修行不夠。
所以,我們能夠苦樂不動心,貧富也不動心,榮辱也不動心,不動心就是自主、自由、自在的生活。
偈雲:「風吹疏竹,風過而竹不留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故君子「事來而心始現,事去而心隨空」。參禪修道的人,永遠活在當下,所謂「逢山開路,遇水搭橋」。事情過去了,心裡面也不必再留有痕跡。
在日常生活中,常見有一些人,三個月前被人罵過,三個月後,他還是耿耿於懷;十年前受過人家的欺負、侮辱、傷害,十年後他還是銘記在心。這樣的人生,負擔也實在是太重了。因此,「耳根是空谷投響,過而不留,則是非俱舍」。參禪悟道首先要學不動心,這是非常重要的。
著名的哲學家方東美博士,平生喜愛游泳。有一次在游泳時,忽然身子往水底下沉。在求生的本能下,他拚命的掙扎。但是愈掙扎,愈是往下沉,眼看著即將遭到滅頂。這時他平靜一想:「我是個哲學家,對於生死應該看開才是,如此求生怕死的樣子太難看了,一個哲學家,死也要死得灑脫一點啊!」
如此一想,心情輕松許多,四肢也自然放輕松,結果反倒浮出水面而生還。所以,不動心是一種力量,不動心是一種至高的修行境界。
修行不但要能不為外境動心,同時更要不時的返觀自照。有一則故事說:有一隻烏鴉,從一個地方飛往另一個地方。途中遇到喜鵲,喜鵲問它:「烏鴉!你為什麼要飛到另外的地方去呢?」
烏鴉回答說:「那個地方的人很討厭,他們都常常批評我、誹謗我,嫌我的聲音不好聽。我不要在這裡了,我要換一個地方。」
喜鵲聽了就說:「烏鴉!你不必飛到另外的地方去,你還是回到原來的地方吧!如果你的聲音不改,即使你飛到天涯海角,天下的人都不會喜歡你的。」
所以,我們不要怨恨別人待我們不好,也不要怨恨環境如何惡劣,最重要的,我們自己要能夠處理環境,改變環境,不要自己在環境里迷失了自己。
不要把煩惱帶到床上。今天遇到任何煩惱生氣的事,到了睡覺的時候,就不要再去想它,不要把煩惱帶到床上。
不要把仇恨帶到明天。今天有人對不起你,對你不好,明天就把它忘記,修行人不要有「隔宿之恨」。
不要把憂郁傳染給別人。在生活里,自己的心頭縱有一些傷心事,不要再把自己的憂郁傳染給別人,不要把自己的情緒寫在臉上,表現在行為上。
過去的禪師們在參禪修行的時候,總是先觀照自己的心,觀照自己能不動心嗎?能無心嗎?印光大師在他的房間到處張貼「死」字,觀「死」就是警惕自己,生死當前,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所以,一個死字,我們記在心上,就會離欲。
有一位曇照禪師,平日向信徒開示,都離不開「快樂啊!快樂啊!人生好快樂啊!」有一天,他生病了,輾轉病塌時,卻不停地喊:「痛苦呀!痛苦呀!人生好痛苦呀!」
住持和尚就問:「當初你天天快樂、快樂,現在有病了,怎麼就痛苦啊!痛苦啊!怎麼自己遇到境界來的時候,就禁不住了呢?」
曇照禪師回答:「住持和尚!請問你,我喊快樂對呢?還是喊痛苦對呢?」
一般人把痛苦和快樂分開來講,生是一回事,死是一回事,所以生可喜,死可悲。曇照禪師不是真的嗟病嘆死,不是真痛苦,他只是提供自己人生的觀照,直下承擔,快樂也好,痛苦也好,都一般樣,面臨生老病死,禪師們永遠有灑脫的聲音。
過去,有一個出家人問曹山本寂禪師:「有一個人通身害病,醫生要替他治療,要不要給他醫治呢?」
所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就是能夠不生不死,生死不動心。所以,我們能夠不為榮辱動心,不為得失動心,不為好壞動心,不為是非動心。不動心就能做到「說時似悟,對境也不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