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字公案,是禪宗諸用功方法中最直接了當的一個法門。它的特徵就是要把我們的一切雜念、思量、分別、知見,徹底斬斷,寸草不留。歷來的大禪師重視無字公案絕對不是偶然的。特別是近代以來,東西方的禪人和禪學家,如日本的禪文化學者鈴木大拙和柳田聖三,都以其敏銳的筆調來闡述趙州禪師無字公案的意義。
宋朝著名的大慧宗杲禪師,他一生接引禪人、士夫,用的就是趙州禪師的無字公案。他在雲居山主持禪七,引導五十三個人蔘無字公案,幾天下來,有十三個人徹了。什麼叫徹了呢?徹了就是徹底地悟了。佛陀在世時,聞佛說法,當下證果,並不少見。佛教傳入中國來,能在一期禪修中有這么多的人開悟是很不尋常的事情。宗杲禪師的師父是圓悟克勤禪師,他在金山主七,一個晚上就逼得十八個人開悟了。一個晚上!那是什麼手段!可見,禪門這一法,若能活學活用,馬上就立竿見影, 得到受用。
那麼,究竟怎樣才能參好這個無字話頭並進入無的境界呢?大慧宗杲禪師講,「須得這一念子(當下這一念)嚗地一破。」就是說,要前後際斷,中間一片空白,一念不生,把命根打斷了。 嚗地一破了,「方了得生死,方名悟入」。如果「存心待破,則永劫無有破時」。將心待悟就永遠沒有悟的時候,因為你還在以妄心在求,沒有進入無念的狀態。要把當下這一念破掉,須去掉五個方面的心:妄想顛倒的心、思量分別的心、好生惡死的心、知見解會的心和欣靜厭鬧的心,都要把它一時按下,統統放下,一念不生,所謂「一念不生全體現,六根才動被雲遮」,然後就是在這個按下的當處,看個話頭:「僧問趙州: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師曰無!」大慧禪師說,只此一字子,乃是摧許多惡知惡覺的器杖也!就這一個無字,把許多的惡知惡見摧得個落花流水。這是一把金剛王寶劍,佛來佛斬,魔來魔斬。在這個無字上,宗杲一共說了八個「不得」:不得作有無會;不得作道理會;不得向意根下思量卜度;不得向揚眉瞬目處垛根;不得向話語上作活計;也不得颺在無事甲里;不得向舉起處承當,不得向文字中引證。就是要把你逼得無路可走,無處藏身,然後你就在這個地方用功夫。一切的退路、一切你覺得可以找到答案的地方,都是錯的。只有在萬丈懸崖處找一個進步的地方,才是功夫得力處。
說了八個「不得」以後,大慧禪師接著說:「但向十二時中,四威儀內,時時提撕,時時舉覺『狗子還有佛性也無?州曰:無』。日用試如此做功夫看。」這是他寫給在家弟子的一封信。這個在家弟子是個作官的人。作官的人,在社會生活復雜的情況下,還能夠看這個無字公案,我們出家人生活這么簡單,沒有干擾、沒有牽掛,清凈自在,從因緣上來看,我們參無字公案更有優勢。關鍵要看我們能不能下這個決心,能不能把這個沒有任何味道的東西死死地咬定。古人把這個話頭比作棘藜蓬。棘藜蓬就是一團刺。你必須守住這個棘藜蓬,寶貝就在其中。禪宗用功夫,就是要在這個沒有入處的棘藜蓬中找到一個入處。
我們現在既然有緣有份,能夠得到這個無字法門,我們就要橫下一條心,把這個法門繼承下來,不是停在嘴皮上,不是呆在文字堆里,而是要在修證上把它繼承下來。這是我們的使命。作為修禪的人,不管是有知識還是沒有知識,也不管年齡大小和貧富貴賤,要敢於去碰這個銅牆鐵壁。敢去碰這個銅牆鐵壁,就會有個入處;不敢碰這個銅牆鐵壁,你永遠都是個門外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