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相無相分第九
開經偈
「須菩提。於意雲何。阿羅漢能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不。須菩提言。不也。世尊。何以故。實無有法。名阿羅漢。世尊。若阿羅漢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世尊。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世尊。我不作是念。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我得阿羅漢道。世尊則不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以須菩提實無所行。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
「阿羅漢」,釋迦牟尼佛,又叫須菩提,說,在你的意思怎麼樣子呢?這個「阿羅漢能作是念」:證阿羅漢這小果的聖人,這四果的阿羅漢,他可以這樣想嗎?「我得阿羅漢道不」:我已經得到阿羅漢道了,或是沒有得到呢?他可以這樣想嗎?
「阿羅漢」是梵語,翻譯成中文叫應供,又叫殺賊,又叫無生。怎麼叫應供呢?應供就是應當受人天的供養。比丘就是羅漢的因;羅漢就是比丘的果。在因中,他是做一個乞士,到各處去托缽乞食;在果上呢,就做應供,應該受人間的供養和天上的供養,這叫應供。因中,是叫怖魔;果上,就叫殺賊。殺什麼賊呢?就殺這個煩惱賊。在比丘的時候,他就破惡;那麼果上,就叫無生。這個羅漢,也有三個意思,所以就是應供、殺賊和無生。殺這個煩惱的賊,在小乘羅漢,殺煩惱賊;要是在菩薩乘,說,就不單要殺賊,就是不賊也要殺,不是賊也要殺。不是賊怎麼要殺呢?在羅漢的這程度上,它不是賊了,但是到菩薩的這種地位上,它又變成賊了。所以,雖然說殺賊,也殺不賊。這個也殺不賊,就是殺在菩薩的地位上,這個賊。
這個賊是什麼賊呢?就是這個無明賊,無明。無明怎麼變成賊呢?因為這一切的煩惱都是從無明生出來的。羅漢雖然證到無學位,但是他還有無明。不單羅漢有無明,就是菩薩到這個等覺菩薩,還有最後的一分生相的無明未破。所以,在羅漢的身分上來說不是賊,要在菩薩的身份上來說,就是一個大賊。所以呀,也應該殺這個不賊。這是,這個羅漢。
「能作是念」:這羅漢他可以這樣想嗎?「我得阿羅漢道不」:我得沒得了阿羅漢道呢?可以這樣想嗎?
「不也。世尊」:須菩提就說,不可以的。為什麼不可以呢?「何以故」呢?什麼原因說不可以作這種的念呢?「實無有法。名阿羅漢」:雖然證得阿羅漢果,這不過也就是一個名而已,根本就沒有一個什麼實體可得的。不要說證阿羅漢果,就是成佛也不能說,自己想自己已經成佛了,不應該有這種念。「實無有法」:沒有一個什麼有形相的法,說是「阿羅漢」。這阿羅漢祗是一個虛名而已,一個空名而已。如果你要是認為有了,那就有了一種法執了;有了一種法的執著,那就是放不下,也就是,這個法沒有空。
「世尊」:須菩提又叫了一聲世尊,說,「若阿羅漢」:假設要這個阿羅漢,「作是念」哪。他要這樣想,「我得阿羅漢道」:我呀,已經得到阿羅漢道了。這個前邊初果須陀洹、二果斯陀含、三果阿那含都是講果,怎麼第四就講道了呢?這個道本來也就是個果,不過以前所說的那個果就像那個果木樹,方才結實,結那個果的時候,還沒有成熟呢。到這個道呢,就成熟了。這果已經成熟了,就應該收成了。這收成的果實,所以叫道了。那麼阿羅漢,假設他要說,我得到這個阿羅漢的道果了,「即為著我人眾生壽者」:他這就我也沒有空,法也沒有空。他有我得阿羅漢道這個思想就有了我相了;有了我相就會生出一種對待,有了人相了。人我,這一有對待法就變成眾生相了;有了眾生相,就有了壽者相。這是,已經著了四相了。
「世尊」:須菩提又叫了一聲世尊,又叫一聲佛。「佛說。我得無諍三昧」:佛,說我得到這個無諍的三昧。什麼叫「無諍」呢?「諍」就是爭論,就是爭辯,就是一種鬥爭的心:鬥爭。
這個鬥爭的心哪,六祖大師說過:「諍是勝負心。與道相違背。便生四相心。由何得三昧。」這六祖大師,他說,這個諍,為什麼要有諍呢?諍就是要爭勝負:或者你輸了我贏了,或者我贏了你輸了;我辯勝過你了,你勝過我了:這就叫一個諍。這諍有勝負心。「與道相違背」:與你修道上,就大相違背啰!你修道就不應該爭勝負,也不應該爭第一和第二的。修道的人,我以前沒講嗎?就像那個水似的,那個水,怎麼樣子呢?「水善利萬物而不爭」:水,它利益一切的萬物,你,樹木、花草依仗著水而生。有水,它才能生;沒有水,它就不生了。乃至一切的人也要依賴著這個水而生;你要沒有水,你看一看,就不會生存了。可是飛禽哪,有的不喝水的,但是也有很多都要喝水的。一切的飛的東西需要水;在水裡生存的魚鱉蝦蟹也需要水。一切的動物需要水,一切的植物需要水;這胎卵濕化都需要水來生存。所以說「水善利萬物而不爭」。
水,對一切的萬物,它都有利益而不爭功。那麼水所處的地方,不是在高尚的地方,它是在窪下的地方,就是最低的那個地方,是水所住的地方。「處眾人之所惡。」這是老子說的。怎麼「處眾人之所惡」呢?你看那個水,在最低下的地方。人人都歡喜往高的地方去,不歡喜往低的地方去;水呢,就不同了,水願意在低的地方。因為它在低的地方,所以就合乎道。「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所以,它就合道。
那麼講起來這個老子,你知道是誰來的?老子,他前生就是摩訶迦葉。摩訶迦葉,因為在佛出世之後,他知道中國這個眾生造罪業的很多,不依法修行。所以,他就派這個老子,和孔子和顏回,來到中國先教化眾生。老子就是摩訶迦葉的化身,這個孔子,和顏回都是菩薩,來到中國來的。所以老子在中國,就提倡無為。那麼人要能知道無為了,這個法,然後再能知道無不為。那麼這是佛教的道理了;佛教講無為、無不為。那麼這個「諍是勝負心」:爭強論勝,「與道相違背」。這和修道上,是大相違背的,是背道而馳的。修道本來應該向南走,你一有諍的心就是向北去了。本來應該向西走,你又向東跑去了,所以,這叫背道而馳,「與道相違背」。你由這一諍就生了四相心了:生了人相、我相、眾生相、壽者相:生出這四相心來了。「由何得三昧」:你生出這個四相的心來,怎麼會再得到三昧呢?!就得不到三昧了!所以,這六祖大師說的。
那麼這個「無諍三昧」:「無諍三昧」就是沒有勝負心了,沒有鬥爭心了;沒有鬥爭心,入到這種的定,這叫無諍三昧。世尊常常說,須菩提得到這個無諍三昧,「人中最為第一」:在這個一般人裡邊,他算是最為第一了,是第一。「是第一離欲阿羅漢」:是第一離欲阿羅漢。「離欲」:就是離開一切的這種貪欲。貪欲,很多很多的,這個貪欲。貪財也是個貪欲;貪色也是個貪欲;貪名也是個貪欲:貪一切所好的,這就叫貪欲。那麼證得這無諍三昧了,就沒有一切的貪欲;也不貪食,也不貪穿,也不貪住好的地方,一切的慾望都斷絕了,這是第一離欲。離開欲就得到這無諍三昧,就得到這個清凈了;沒離開欲就得不到這無諍三昧,得不到清靜的這種快樂。
「世尊」:世尊哪,「我不作是念」:我不想,我是得到無諍三昧了,我是證阿羅漢果了,我是人中第一了,我是第一離欲阿羅漢了。世尊哪,我沒有這種的念頭。為什麼呢?「我是離欲阿羅漢。」「世尊。我若作是念」:世尊哪,假設我要有這種的念頭的話,我就談不到清凈啰!談不到離欲了!談不到無諍啦!「我得阿羅漢道」:我要是,想,「我作是念」,我已經得到阿羅漢道了。那麼我要這樣想的時候,「世尊則不說」:世尊哪,你就不會說,「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者。」你呀,世尊,你就不會說,須菩提是一個最歡喜修行清凈行的這樣的人,你就不會這樣想了。因為什麼呢?因為我有這種念,那就不夠清凈了!不夠無諍了!不夠離欲了。我有這種念,這就是諍,就是不清凈,就是沒有離欲了嘛!還有這種的妄想了嘛!
「以須菩提」:因為我須菩提,「實無所行」:我無所事事,我一切無著。我既沒有我執,又沒有法執。我也不執著,不自滿說,哦!我已經得到阿羅漢果了、阿羅漢道了。因為我沒有這種的這個念,所以,這才夠上清凈、無諍、離欲阿羅漢。所以佛才說我是一個第一離欲阿羅漢。如果我要有這個念,佛就不會這樣講啦。「而名須菩提。是樂阿蘭那行」:而祗不過有一個虛名,說,須菩提,他是一個歡喜修清凈行的這么一個人。並沒有實體,說,我有一個什麼所得,實無所得。我雖然證了四果阿羅漢,而無所得,視之不見,聽之不聞,什麼也沒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