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崇,就要負起辯護的責任
釋昭慧
呂凱文教授回應拙作的〈人間佛陀之教的方向〉(《法光》第一八三期第四版,以下簡稱「向文」),擺出事不關己的態度,聲稱其於一八一期的大作(簡稱「觀文」),只是「略述與初步評論」觀凈比丘書(簡稱「新詮」)的「書評」而已。然而「觀文」少說也有一萬三千字以上,全篇不但未見一句對「新詮」的「評論」,反而洋溢著熱情崇拜的口吻,將「新詮」高推到了極端離譜的地步;即使是本篇「向文」,依然充斥著這類誇大「新詮」份量的語言。因此呂教授理應站穩腳根,為自己高度推崇「新詮」的說法,負起辯解的責任,斷無臨場退卻,將辯解責任推給原作者的道理。否則將是對自己的言論,極端不負責任的表現!
「向文」辯稱,筆者應將僧團中親問犯行的程序,用於學術評論,但筆者早已嚴格劃定:拙著「示範」,純是針對「觀文」所述「新詮」內容(而非觀凈比丘全書),而發為六點質疑。因此「向文」對筆者的要求,不啻是先行自承「觀文」業已「擴大而不當」地扭曲了「新詮」的原意,所以才導致筆者無法按圖索驥,正確理解觀凈比丘著作之內容。
然而若依「觀文」通篇以觀,「新詮」的矛頭,既是對准「導師」與「中國傳統佛教」,呂又聲稱其足以「解構」印公思想之「穩定性」,「向文」更露骨指出,那是將「南傳佛教」當作「良好對照組」。試問:呂教授竟還敢聲稱那不叫做「強烈價值判斷」嗎?連菩薩聖位都必須依原始經律(而不依大乘法義)來作考察,否則就不足以「釋懷」、「安心」,這樣竟還敢聲稱不是「大乘非佛說論」嗎?何必閃爍其詞,玩弄「偽裝中立」的文字游戲呢?
至於針對「接著說」、「以偏概全」、「典範轉移」之三言,「向文」更是強詞奪理到了極點:
一、「接著講」有新儒家的使用典故,它的對照詞是「照著講」。江燦騰教授在佛教中,是第一個轉用該一辭彙的學者;他使用時,可嚴謹兼顧了出處的原意。「觀文」顯然完全不知出處,所以才會張飛打岳飛,「接」到離了譜。
「向文」雖勉強辯稱,「接著講」是指「研究課題接軌」與「國際學術接軌」,然而與印公導師「研究課題接軌」者多矣,豈必構成「接著講」的資格?此語若可通,連陳水扁講「四不一沒有」,也可說是依江澤民的「江八點」而「接著講」,何以故?「統獨」課題有「接軌」故!依此邏輯,麥克風接到誰的手裡,誰就叫作「接著講」!
至於「國際學術接軌」的說詞,則更屬膨脹至極。好像印順學是要仰仗觀凈「新詮」,才能「跨越地方教區,從區域化提升到世界化」似的,而完全無視於印順學早已有中、英、美、德、日各國際學者,在作「跨越地方教區,從區域化提升到世界化」之研究。更且,「新詮」作者本身從未使用國際通用語言,來撰著出任何國際矚目的論文,其「新詮」被筆者所批判的部分,呂教授也完全無能力給予回應,竟然繼續將「新詮」吹捧為「新方法、新論題、新資料、新視野」、「新展望」乃至「與國際視野接軌」的曠世著作,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二、在「以偏概全」與「過度推論」方面,呂教授稱「新詮」不是「全部否定」印公思想,而只是「穩定性之拆解」,這又是在操弄文字游戲。試問:自認為已「鬆動與解構」了印公思想的一部分(雖然依然是自我膨脹),然後聲稱已然「典範轉移」,這種捧「觀凈」而打「印順」的手法,不是「全部否定」、「以偏概全」與「過度推論」又是什麼?
菩薩道的價值,從來就不是建立在慧解脫阿羅漢或「法住智」的聖教量之上,「向文」大大誇張此一議題的重要性,證明他於大乘法義,實在是外行到了極點。而筆者撰一萬多字以答此一小小議題,呂連內容都沒看過,竟然就聲稱那是對該議題的「沉思與猶豫」,這簡直是想像力太豐富了!退一萬步言,即使有研學印公思想之一、二後學者,因學力不足,而對此一不重要的小小議題有所「沉思與猶豫」,又何足以「拆解」印公思想(緣起、性空、中道義)的穩定性,而達到「典範轉移」的效果?
三、在「典範轉移」方面,「向文」長篇累牘的說明,都與筆者的質疑風馬牛不相及。他辯稱「典範轉移的問題一直存在」,老實說,「典範轉移」當然存在,筆者也從未說它不存在,反而直指大乘佛教運動,就是一種「典範轉移」。但憑觀凈比丘一部書,捏捏弄弄於一、二小小議題,就夾纏不清,這種「新方法」,連用來抉擇聲聞異說或南傳異說,功力都尚且不足,更遑論是面對大乘教法!呂竟說它是「典範危機」的「轉機」,甚至引觀凈「有助引導大東亞文化圈和平迎向世界」之言以隱指其為「轉機」,這就不免令人發噱了!
「向文」之末,端出了「勝利增怨憎,敗者增苦惱」的佛陀教示,很好!請觀凈比丘與呂教授牢記此頌,切勿輕啟戰端!否則「修理人者,人恆修理之」,到了被修理時,才端出這記免戰牌,已經時不我予了!
刊於九十四年元月第一八四期《法光雜志》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