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因法師:惟因老和尚文集《六祖壇經》講義(23)

護法品第

釋品題:這一品是記述當時朝廷武則天太後與中宗皇帝有詔迎請獎諭的經過。也就是說明朝廷擁護佛法及尊重六祖大師情形,也表明禪宗的興起,是因有德的大善知識住持正法,啟人慧悟,故以「護法」為品題。

神龍元年上元日,則天、中宗詔雲:「朕請安,秀二師、宮中供養萬機之暇,每究一乘。二師推讓雲:『南方有能禪師,密授忍大師衣法,傳佛心印,可請彼問。』今遣內侍薛簡,馳詔請迎,願師慈念,速赴上京。」帥上表辭疾,願終林麓。薛簡曰:「京城禪德皆雲:『欲得會道,必須坐禪習定。若不禪定而得解脫者,未之有也。』未審師所說法如何?」師曰:「道有心悟,豈在坐也?經雲:『若言如來若坐若卧,是行邪道。』何故無所從來,亦無所去,無生無滅,是如來清凈禪。諸法空寂,是如來清凈坐,究竟無證,豈況坐耶?」

唐中宗神龍元年即公元705年,此年號是在武則天歸政中宗複位時的第一個年號。正月十五日,即元宵節,乃道教的天官司生日,為天官司賜福之辰。則天姓武氏,為唐高宗的皇後。高宗崩後,中宗即位,武後臨朝稱制,尋又自立稱帝,改國號為周,自名為曌。後狄仁傑、張東之等迫武後歸政於中宗,遷居上陽宮,則天歸政後5年崩(公元710年)。中宗是高宗太子,名顯,即位後5年,武後即將他廢為廬陸陵王,徙居在房州14年。武後被迫歸政,中宗始得複位,後因惑於韋後而被殺於神龍殿。

因此,則天太後和中宗皇帝下詔書說:「朕曾迎請嵩岳的慧安和北宗神秀二位大師,延入宮中來恭敬供養。在治理萬機的閑暇時間外,每日都參究惟一佛乘的教理。可是兩位大師都很謙遜的推讓說:『南方有一惠能禪師,曾是密受五祖弘忍大師的衣法,是傳佛心印的嗣法門人,可以迎請他來參問為是。』現在特派遣宮中內侍官司薛簡,奉詔書往迎請,謹願禪師慈悲愍念,迅速趕往京都。」六祖大師得詔書後上表疏而稱病謝辭,請願 在山林終其生矣。然而薛簡說:「京城裡的大德禪師們都說:『都要體會通達大乘佛道必須要坐禪修習定功,如果沒有坐禪習定的功夫而能得到解脫的,那是絕無可能的事。』但不知大師所說的法又是怎樣的呢?」六祖大師說:「所謂道是從自己真心所悟,怎麼會說在坐不坐呢?」這正如後來南嶽懷讓禪師馬祖在坐禪,知其根器不凡為要接引他,故意將一片磚放在庵前石上磨了又磨,馬祖看見就問:「作什麼呢?」禪師說:「磨磚作鏡子。」馬祖又說:「磨磚又怎麼磨得成鏡子的。」禪師說:「磨磚既然不能成鏡子,你坐禪又怎能成佛呢?」馬祖便請教:「要怎麼作才對呢?」禪師說:「比如乘一頭牛車,車如果不前進時,打牛就對了,打車就不對了。」馬祖一時應答不上來,禪師對他說:「你學坐禪為的要學佛的靜坐樣。假如要學坐禪,禪並不是坐或卧的東西,如果學佛靜坐,佛並沒有一定形相,故此對無住法不該任意取捨。你若是認為佛是個靜坐而成果位,等於是殺佛一般的不敬,尤其執著於佛的靜坐形相,實際上便是違背了佛理。」所以經中說:「假如人說如來或坐或卧,這人就在邪道。」為什麼呢?因為生處而無所來,滅處也無所去,無有生無有滅就是如來清凈妙禪。一切諸法皆空寂就是如來清凈無上坐,究竟圓滿而得大解脫原無一法可以證取,何況談坐不坐呢?

簡曰:「弟子回京,主上必問,願師慈悲,指示心要,傳奏兩宮及京城學道者,譬如一燈燃百千燈,冥者皆明,明明無盡。」師雲:「道無明暗,明暗是代謝之義,明明無盡,亦是有盡,相待立名。故《凈名經》雲:『法無有比,無相待故』。」簡曰:「明喻智慧,暗喻煩惱,修道之人,倘不以智慧照破煩惱,無始生死憑何出離?」師曰:「煩惱即是菩提,無二無別。若以智慧煩惱者,此是二乘見解,羊鹿等機。上智大根,悉不如是。」

薛簡說:「弟子如果回到京城後,皇上必定會問我究竟向大師學到了什麼禪機妙法?謹願大師慈悲,指導開示心法要旨,也好讓我回去傳奏給則天太後和中宗兩宮都有個交代,並且傳告給京城裡修學佛道的人們,猶如一盞明燈,可以輾轉點燃成非上千盞明燈,能使幽暗都成為光明光明光明相耀,而無窮無盡。」六祖大師說:「在無上菩提道的妙覺理體上說,並沒有存在明與暗的分別可言。明與暗只是相互代謝的意義,明與明相映而無窮盡,其實仍然是有盡的,因為二法只是互相對待所建立的名稱而已,正如《維摩詰經》說:佛法是無可比擬的,因為無相而絕諸對待的原故。」薛簡說:「明是譬如智慧,暗是譬如煩惱。修學菩薩的人,倘若不般若智慧光明去照破無明煩惱,那麼這無始以來的生死根本要憑什麼去出離,而得到解脫呢?」六祖大師說:「煩惱就是菩提生死就是涅槃,其實兩者並沒有別殊。假如要用般若智慧之光來照破無明生死煩惱,這實際上是二乘人的見解,猶如羊車(聲聞)鹿車(緣覺)等喻的根機,而不是究竟之法,俱有上根利智的大乘根性人,都不會落在這橛的見解。」

簡曰:「如何是大乘見解?」師曰:「明與無明凡夫見二,智都了達,其性無二。無二之性,即是實性。實性者,處凡愚而不減,在賢聖而不增,住煩惱而不亂,居禪定而不寂。不斷不常,不來不去,不在中間,及其內外,不生不滅,性相如如,常住不遷,名之曰道。」簡曰:「師說不生不滅,何異外道?」師曰:「外道所說不生不滅者,將滅止生,以生顯滅,滅猶不滅,生說不生我說不生不滅者,本自無生,今亦不滅,所以不同外道。汝若俗知心要,但一切善惡都莫思量,自然得入清凈心體,湛然常寂,妙用恆沙。」

薛簡問說:「什麼是大乘見解呢?」六祖大師說:「明和無明,在凡情看來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就成為光明晶瑩和陰沉幽暗,在明智的人看來卻了知通達其懷之體是沒有兩樣。這無二無別的性體,就是清凈湛然的真如實性。所謂實性,就是在凡情愚昧之身中並不會減少掉,在賢者聖人來說也不會增加多,即是處在煩惱塵染中心仍然清凈不會雜亂,雖居禪定之中而不沉空滯寂。即不是斷滅也不是常,亦無來亦無所去,卻不在中間也不在其內或是外,不曾生也不曾滅,真如覺性之性相一如,湛然常住而無遷,才稱名為之道。」

薛簡又問:「大師所說不生不滅,和那些外道所說有什麼差別呢?」六祖大師說:「外道所說不生不滅,大體上是將斷不來終止其生命,還將生命來顯斷滅,說其滅又等於不滅,生也可說是不生。然而我所說不生不滅是說本來就生而無生,今也滅也不無滅,所以不同於外道所說不生不滅。你如果要想了知最精要的法義妙旨,只須對一切善惡諸法都不去思慮計量,自然而然就會契入湛然清凈真心的性體,大智朗然而恆常寂凈,豎窮三際,橫遍十方,無量功德妙用不可思議。猶如恆沙數,一沙一世界,一塵一國土。所謂的微塵里轉大*輪,於一毛孔顯寶五剎。」

簡蒙指教,害然大悟,禮辭歸闕,表奏師語。余其年九月三日,有詔獎諭師曰:「師辭老疾,為朕修道,國之福田。師若凈名,託疾毗耶,闡場大乘,傳諸佛心,談不二法。薛簡傳師指授如來如見,朕積善狡慶,宿種善根,值師出世,頓悟上乘,感荷師恩,頂戴無己!並奉磨衲袈裟及水晶缽,敕韶州刺史修飾寺宇,賜師舊居為國恩寺焉。」

薛簡承蒙六祖大師的指導教誨後,心性開良而大悟。於是禮謝辭別而回朝廷,把六祖大師所述的一切表奏皇上。同年的9月3日,又有詔書獎喻六祖大師說:「禪師以老邁多病辭謝召請,並願終身在山林中為朕而修道,真是國家與人民的福田禪師猶如維摩詰居士,借病居於毗耶離,闡揚大乘佛法,廣傳諸佛之心印,暢談不立文字,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不二法門。薛簡回到宮中表奏禪師的所指授的如來知見君王積善而有餘慶,宿世種植善根。今逢禪師出現於世,頓悟最上乘之妙法,感激禪師法浴之恩德,永為頂戴無止盡。就此並供奉上由高麗國朝貢來的精質磨衲袈裟一領和水晶缽一具,敕令韶州史對一切佛寺都予以修飾而庄嚴聖地,再賜名禪師的新州的故居之地為恩寺。」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