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魂、魄、意,分別藏於腎、心、肺、肝、脾。意如奔馬,最難調馴。若能意定,則脾必健。意定,神則閑,精神內守,抱元守一,真氣必充盈之。真氣充盈,邪安可干?但若想意定,談何容易。功名利祿,聲色犬馬,讓人心旌搖動、目亂意迷。對此,令人想起禪修公案中布袋和尚的故事。
故事講的是,古時有個契此和尚,大腹便便(相傳笑佛彌勒的形象塑造即來源於他),成天背著個大布袋來來去去。
有市井無賴見他跡近瘋癲,便欺辱他。他老人家倒好:「痰涕唾面上,風吹自幹了,人若打老拙,老拙自躺倒,他也省力氣,我也少煩惱……」
也有些獨具慧眼之士,恭敬求教於布袋和尚。他將肩上布袋往地上一放,然後望著來人「嘿嘿嘿」一陣傻笑,嗨,居然來人就向和尚五體投地行起大禮!
當然,也有被布袋和尚的傻笑弄得一頭霧水的,見此,和尚戛然止笑,背起布袋便走。
待到有天清晨,人們在橋邊看到布袋和尚坐化而去後留下的「彌勒真彌勒,化身百千億,布袋住鬧市,閑人皆不識」的偈子,方才恍然大悟,跌足慨嘆!
由此想到贊彌勒的對聯:「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開口常笑,笑世間可笑之人。」
笑佛化身的布袋和尚,他那一刻不離身的布袋,里邊到底裝了些什麼寶貨,以至有些大聰明人也跪倒在他面前?
我們人生在世,到底是為了什麼呢?掙錢養家糊口,江湖揚名立萬?抑或搏得個光宗耀祖、青史留名?那麼即使做成這些,又是為了什麼?為了生活得好?生活得好了,又為了什麼呢?我們孜孜於許多莫名其妙的追求,累得身心憔悴。到頭來,往往是不如意事常八九,能對人言僅二三。希望越高,失望越大。苦多樂少,樂偶一現後,苦倍加苦,以至樂也是苦。睜眼閉眼,如影隨形,抽刀斷水,水更奔流,被這樣的濃重煩惱包圍窒悶,還不「白髮三千丈,緣愁似個長?」
耳邊悠忽響起楊洪基唱的《三國演義》主題歌:「滾滾長江東逝水,浪花淘盡英雄。是非成敗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真不由得「念千古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
再看人類歷史,有記載的不過五千餘年,發展到文明高峰後,會永遠居高不落么?冰河期一來,人類文明還會留下多少?上個冰河期,人類文明又曾到什麼高度?自身的生命來源及諸多問題,人類至今仍然是一團漿糊。靠幾乎墮於科學拜物教的現有科學體系,能將人類從周期性類似冰河期的自然「調整」中拯救出來么?
每思及此,我們人類的煩惱就更深重幾分。您說「意定神閑」,除聖賢或白痴,誰辦得到!
其實,生命源頭,越上溯越少枝蔓而清澈單純;隨波逐流,支岔則增,支再分支,岔再有岔,源頭之相不失也失矣。更何況,意識之風推波助瀾,生命之流遂濁浪排空,陷溺其中,力求自保尚且不能,何得有暇閑庭信步般、返觀逆溯?此之所以為煩惱所困一大根源。
生死、死生,本即為門,照鏡失頭如演若達多,本性一迷,狂亂蔽真,我們便在無明顛倒中討生活。並不明白生命之本質本就無生無滅,只不過在其運動的過程當中形成一段一段的分離之相,造成一種生死持續的流轉幻影。
試觀之,人從呱呱一墜地起,口雖「苦啊、苦啊」大哭不止,小手卻緊握一團,伸手指給他,便會抓住不放。之後,一生都在抓,一直抓到眼一閉、腿一蹬,最後抓住了什麼呢?「萬般帶不去,惟有業隨身」。
用堆積如山的財富去換取一刻的額外壽命都不可得,財富於其人與垃圾何異!
布袋和尚背來背去的大布袋,無論其中裝的是什麼,又與垃圾何異!
「放下即菩提」,布袋和尚演示得絕佳,我們若悟不到,那是我們貪求之心還太執著。一旦明白,頭本自在,並未因照鏡而失掉,生死之絕大塊壘便脫然而落。苦根既斷,枝枝杈杈不除自亡,靜意寧心,有何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