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華教授:《佛說啖子經》導讀

佛說啖子經》導讀

李富華

  一
  大乘佛教經典有一類專講佛釋迦牟尼前世功德經書,其數量很大,收載於各種版本大藏經中的有幾十種,如《長壽王經》、《金色王經》、《佛說妙色王因緣經》、《佛說月光菩薩經》、《佛說師子素馱娑王斷肉經》、《太子慕魄經》、《銀色女經》、《九色鹿經》、《佛說啖子經》及《六度集經》等。這類經書通過不同的故事.借褒揚佛「前世」的功德,闡述大乘佛教普度眾生的基本思想,以此規勸信眾修持大乘菩薩行,廣行善事,多積功德,以慈悲喜舍之心,度一切眾生。這些經書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即經書中沒有如同《般若》、《華嚴》、《法華》等諸大乘經關於大乘佛教理論的推演和論證.而是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而每則故事主人公又幾乎都在經文的最後指明是「即我身是」,即主人公是釋迦佛的「前世」。佛正是通過這樣一些故事,啟示佛弟子信眾,以我為榜樣,勤求善法,廣積功德饒益眾生
  作為這類經書中的一種,么佛說啖子經》給我印象最深。十多年前,在我主持《中華大藏經》的具體編輯工作時,我曾親自參加了這部經的校勘,並親自整理和抄錄·廠這部經文的「校勘記」。當時,我就曾被經文中講述的故事所感動。按理說,這部經無須「導讀」,因為經文立意清晰,譯語淺顯,且故事感人,引人入勝,無論是那一個層次的讀者讀起來都沒有困難,就是理解經文旨趣也不用費勁。然而,我又確實的認為.有必要特別的向讀者介紹這部經。
  《佛說啖子經》,又稱《孝子啖經》。此經講述了人世中人人都要面對的一個十分重要的問題,即孝順父母。在中國古代,先賢們把孝親視為「德之本」,如《孝經》所雲:「夫孝,天之經也,地之義也,民之行也」。就是說,孝親是合乎天道的一種人的行為的根本準則;「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是說孝道每個人一生中都要履行的社會責任;進而又講:「孝悌之至,通於神明,光於四海,無所不通」。是說父母的至孝是一種神聖的美德,它可以上通神明,感天動地。那麼,在佛教倫理道德觀中又是如何對待人生中的這一大問題的呢?可以這樣說,《佛說睃子經》對此作了十分明確的回答。在《啖子經》中,佛通過賧子事親至孝的故事,表述了如下的觀點
  使我疾成無上正真之道訣,皆是父母育養慈恩;從死得生,感動天龍鬼神父母恩重,孝子所致;今得為佛,並度國人,皆由孝順之德。佛告;阿難,汝為一切人民說之,人有父母,不可不孝。道不可不學,濟神離苦,後得無為,皆由慈孝,學道所致。
  佛通過這段經文明確指出:我能成就無上正道都是因為父母的養育之恩;啖子死而復生,是因為啖子的孝行感動了「天龍鬼神」所致;我能夠得成佛身並廣度眾生也是孝順之德成就的。因此,佛告訴阿難,要向一切人民宣說這個道理那就是人人都有父母人人都一定要孝順父母。進而,佛指出:孝順之德是通過勤學五戒修行十善成就的,而孝順之德又是成就解脫之身的根本,所以要勤於修行這就是《賧子經》中佛所闡述的中心思想。不難看到,《啖子經》所說與我國古代的《孝經》是何等的相似,我們把《啖子經》視為佛書中的「孝經」是絕不為過的。
  二
  《佛說啖子經》雖講的是前世故事,但其闡述的佛教思想卻是大乘佛教普度眾生菩薩行,因此它屬於大乘經,在我國曆代的佛經目錄中,此經均被收錄在大乘經的單譯經中。
  《佛說啖子經》有多種漢澤本。其中最早的應是著錄於《出三藏記集》卷三「新集安公失譯經錄」中的《孝子啖經》。其記雲:「《孝子啖經》,或雲《啖經》」,並註明與《孝子啖經》並列的「九十二部」經「今並有其經」。「安公失譯經錄」,即東晉名僧道安所撰經錄《綜理眾經目錄》(又稱《安錄》)的一部分,此經錄著錄了自東漢」孝靈光和已來,迄今晉寧康二年(178—374年)近二百載」(《出三藏記集》卷五)的譯經。這說明《孝子啖經》至晚也應是寧康以前的譯經,因譯者失傳,故難以確定年代。又據《閱藏知津》載,有失譯者的《菩薩啖子經》,並注雲「附西晉錄」,說明此本是西晉時代譯本這一譯本今收載在各種版本的大藏經中,它與《安錄》所載《孝子啖經》是同一譯本,還是不同的譯本尚難確定。從現存東晉以前的譯本有一種的情況看,應該是同一譯本
  之後,在晉安帝隆安五年也就是姚秦弘始三年(401年),鳩摩羅什來到長安譯經。據隋費長房撰《歷代三寶記》和唐靖邁撰《古今譯經圖記》,羅什譯經中有《啖本起經》一卷,但此本不傳。另據《出三藏記集》和《高僧傳》.羅什譯經中並無此經。因此在歷史上有沒有這種譯本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與鳩摩羅什大體同時的乞伏秦(西秦)時代(386—428年),又有沙門聖堅所譯的《啖子經》。此本現存,但此本在傳世中卻出現了「姚秦三藏法師釋聖堅譯」(見元明刊諸藏經);「乞伏秦三藏法師釋聖堅譯」(見宋刊諸藏經);「西晉沙門聖堅奉詔譯」(見《高麗藏》)幾種譯者署名略有不同的刊本。校勘這幾種刊本的經文文字雖基本一致,但也有小的差異。這些差異估計是傳抄中造成的,如《高麗藏》本開始一段中有「我念前世初求得菩薩道時」,宋刊本作「我念前世初得菩薩道時」,中間只差一「求」字。又如「啖到山中以柴草作屋,施置床蓐」,宋刊本作「啖子至山中以柴草為父母作屋,施置床蓐」,也有幾字的差別,但關鍵譯文一致。造成某些差別的另一種原因可能是刊行者作了小的加工,因而出現譯文顛倒的情況,如《高麗藏》本中「飛鳥常集,奇妙異類,皆作種種音樂之聲」,在宋本中此句被挪後二十餘字。但不管怎樣,從基本譯文,譯語看,這些不同的刊本是出於同一譯者之手是沒有問題的。
  關於聖堅其人到底是何時來華,僧傳沒有記載。《出三藏記集》卷二在曇無讖譯經《方等王虛空藏經》的注中有河南國乞佛時沙門釋聖堅譯出」一語,此外,《歷代三寶記》卷九載:「右一十四部合二十一卷,晉孝武世沙門聖堅於河南國為乞伏乾歸譯,或雲堅公,或雲法堅,未詳敦是」。由此判斷,聖堅絕不是西晉時來華的,說他是乞伏秦時代來華譯經的僧人,也即是東晉武帝(373--—396年)時代人是大體不錯的。因此,署「西晉沙門」或「姚秦三藏法師」應為誤。
  《啖子經》還有一譯本,即見載於三國吳時康僧會譯《六度集經》卷五「忍辱無極章」中的起始於「昔者菩薩.厥名曰啖」的故事。校對經文,此則故事應是《睃子經》的摘編,全文不足《啖子經》經文的一半,既沒有「聞如是」一段說經緣起也沒有「佛告阿難」一段流通此經的咐囑,嚴格說,不能作為一種版本與《啖子經》相提並論。
  《啖子經》經文約三干字,大體可分為三部分,也就歷代佛經疏注家們經常使用的「三分」法,即將全經分作「序分」,「正宗分」,「流通分」三部分。
  「序分」即經文的前兩節,自「聞如是」至「我若壽終,為其作子,供養父母,終其年壽」,是佛說此經的緣起,講佛在比羅勒國為干二百五十比丘等說前世功德。佛對阿難等說:在過去世,有菩薩名「一切妙行」,見迦夷國中有一雙盲目老者,心願入山中修行,求「無上慧」。菩薩心念,此盲父母若入山中必遭危害,發願在壽終之後,當為作子。
  「正宗分」自「即便往生父母家,為其作子」,至「悉奉五戒修行十善,死得生天,無入惡道」。這部分是經文主體,約佔全經經文四分之三的篇幅。其所講述的故事又可區分為三個層次第一個層次講此菩薩轉生為盲父母子,名啖子。賧子成年奉行十善,事親至孝.為遂父母心願,與父母共進山中修行。他「以柴草作屋,施諸床蓐」,使父母「不寒不熱,恆得其宜」;他「取百種果以食父母」,使盲父母二十餘年無復憂愁。第二個層次講:有一天啖子披鹿皮去池中取水,正逢迦夷國王狩獵山中。誤以啖子為鹿,射殺身死。啖子死前因想到父母無人瞻養,故大呼:「是誰箭射殺三道人」。啖子之死,激起天怨人怒,一時「大風暴起,吹折樹木百鳥悲鳴,師子熊照走獸之輩,皆大號呼,動一山中;日無精光,流泉為竭;眾華萎死,雷電動地」。國王知罪,深自悔過。故事由此進入高潮。第三個層次講:國王長跪向腆子悔罪,願不回國中,在山中奉養盲父母,並接盲父母至啖前。啖父母知啖子已死,如「大山崩,地為大動」,仰天號哭,願代啖死,誓言雲:「若啖至孝天地所知,箭當拔出,毒痛當除,啖應更生」。」此情此景感動上天,「釋梵四天」白天上來,以神葯灌啖子口中,箭拔毒出,啖子由死回生;盲父母聞啖子復生,「兩目皆開」;飛鳥走獸皆大歡喜大地重顯光華國王喜不自勝,禮天帝釋,願以一國財寶供養啖子及其父母。此時,啖子申明大義,教誡國王:還國興福,令民奉戒;再勿射獵,橫殺無辜。王答如教,從者由此悉奉五戒修行十善故事結束。
  「流通分」為經文的最後一節,自「佛告阿難」,至「作禮而去」。此節經文中佛明示:「啖者吾身也」,盲父母即「閱頭檀王」和「摩耶夫人」,迦夷國王是為阿難。進而向阿難等宣說了「人有父母不可不孝」的道理。此節經文因前面已引,故不再贅述。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