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曹洞五君臣 曹洞宗講五位君臣,講五個位置,讓我們由凡夫知見而開佛知見。開佛知見,就是見道位,進一步是修道位,修道位之後,就是證道位,證成功佛果。五個位置有三個漸次——見道位、修道位、證道位,和大手印所說一樣,大手印首先也是見道位。 曹洞宗是怎樣來見道的呢?它講正位偏位,正位表示體、空、理,偏位表示用、色、事。第一個位置:「正中偏。三更初夜月明前,莫怪相逢不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此為凡夫位。凡夫就象「三更初夜月明前」那無月亮之夜晚,一片漆黑。何故?因他不知佛性為何物,只認取外面的色相,被無明遮蓋,其心一片漆黑。「莫怪相逢不相識」,我們大家時時刻刻都在佛性當中,與佛性時時相見,就是不認識。我們大家在飲食起居日用當中,不是佛性起作用我們怎能動彈?比如早晨起來洗臉、刷牙、上街、買菜、上班、工作,這是誰在做啊?這是誰呀?我們不妨象禪宗問「念佛是誰」那樣問一問自己。你們說不是本性是誰?既是本性,為何相逢不相識?不要埋怨本性難識,其實是我們著相、無明、無智慧的緣故啊!無明者黑夜也,漫漫長夜裡,相逢如何能相識?!「隱隱猶懷舊日嫌」,隱隱,即不明顯。平時執著的習氣隱隱在那裡作怪,只顧往外面貪取、追求、執著,不願迴光返照,看看能動的是誰,能起作用的是誰。如能迴光返照:這是誰呀?那就認識了。所以,正中偏,就是說我們本來就在理體、佛性的正位上,但是不知不覺,因此便落在偏位,在偏位上著事相。正位是理體,偏位是色相,正位是空,偏位是有。空有、理事、體相,都是相對的,是正中有偏,著在偏位上。禪宗的五大宗派,接人方法不同,曹洞宗講的道理容易明白。這是第一個位置——凡夫位,不認識佛性。 第二個位置:「偏中正。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覿面別無真,休更迷頭猶認影。」——見道 位。此是偏位的日用當中現理體了,即在穿衣吃飯當中時時刻刻體會到這是我的佛性在作用,見道了,即見道位。前面講一片漆黑,現在明亮了,失曉即破曉了,天要亮了,日光顯現。老婆他說得很妙,老婆婆何意也?老婆者白發也,天快亮了,故顯白了。逢古鏡,照鏡也,鏡子是亮光的,比喻有光明。老婆逢古鏡,天破曉了,光明顯現了,用功的人用到這晨光,見到自己的本性了,所以說「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覿面別無真」,鏡子中影子顯現出來了。分明,清清楚楚,覿面,面對面。你和鏡子里的影子面對面相見,鏡子里現的影子就是你,你就是鏡子,除這影子之外,還另有真的嗎?除了這影子之外就再沒有了,所以說「分明覿面別無真」。如靈雲開門見一片盛開的桃花,豁然大悟,噢——!不是我的性顯現這個相,是誰顯現呢?離開我的性哪裡能見到這桃花呢?反過來,離開桃花這影子,又哪裡能顯現我的性鏡呢?所以,他回光一瞥,識得這分明覿面別無真的,見到本性了!又如洞山祖師也是在過河時看見自己的影子而開悟的。當時他曾問有關無情說法,師父對他講了,雖有醒悟,但並未徹底明白,還是有些懷疑。有一天,他要過河,低下頭來卷褲腳,看見水中有自己的影子顯現,「噢——!」才豁然大悟,並做偈曰:「切忌從他覓,迢迢與我疏;我今獨自往,處處得聞渠;渠今正是我;我今不是渠;應須恁么會,方得契如如。」這個偈子是什麼意思?「切忌從他覓」,我們修法學道不要向外馳求,不要向別人去求,要自己悟出來才是真實的。比如我們念佛的人念阿彌陀佛,祈求西方極樂世界的阿彌陀佛:來拉我,來拉我。這就是從他覓,那就不對了,所以蓮池大師說念佛是「聲聲喚醒主人公。」念佛是把我們自己的主人公喚醒,不要昏迷,不要睡著,不要著相了,要清醒啊!萬象都是心中的影子,不要著相啊!我們的知覺性,就是佛性,就是阿彌陀佛啊!你從他覓,就是向外取。向外祈求,要阿彌陀佛來拉你,那就錯誤了。阿彌陀佛是興無緣大慈的,無人不接,無人不救的,但不是拉你,而是放光照你,放光接引你,你到那光明中就行了,你想要阿彌陀佛來拉你,那是不行的。所以永明壽禪師說:「行人凈業成熟,心地清凈,與佛相應,方見佛現前,接引生西。佛雖現前,實無來去。如月在天,千江萬水,一時俱現,而月實無分。心猶水也,如心不凈,猶水混濁,而不現影。故心顛倒混亂者,佛雖放光接引,猶生盲不能見日。」佛等於是天上的月亮,我們念佛的心就是水,水若清凈,月亮影子就顯現在水中,你心中就現佛像了;念佛的心不清凈,月亮雖一樣照著你,但是你的心是混濁的污水,那月亮的影子就現不出來了,阿彌陀佛不見了。所以「切忌從他覓」啊!倘若你向外找、向外求,則「迢迢與我疏」了。從心外去找,就與佛性相去十萬八千里了。佛性不在別處,在你面門放光呢!看東西的是誰?聽聲音的是誰?聞到香臭的是誰?說話的是誰?動作的是誰?這不是我的佛性是什麼?你為什麼從他覓?「我今獨自往」,現在我無論何時何地,對外面的東西都不取不舍了,都是「獨自」的,絕對的,都不見有對偶、不見有相對。絕對真心是「獨自」的,絕對的,無一物的,沒有相對的。如梁武帝問:「如何是聖諦第一義?」達摩祖師答:「廓然無聖。」梁武帝又問:「對朕者誰?」祖師答:「不識」。為什麼不識?相對的是你認識我,我認識你;我就一個人——絕對真心。是絕對的,誰認識誰呀?絕對真心,說識與不識,都是兩頭話。若能這樣,那就「處處得逢渠」,就時時處處都能顯現這個絕對的真心,處處時時都能見到真如自性了。「渠今正是我」渠就是影子。山河大地、日月星辰等等,一切事物無不是我的影子,統統都是我的顯現。但「我今不是渠」,我這法身是無相的,雖然影子都是我的顯現,但我不是影子。也就是說,雖然這一切相無不都是我,但我不是一切相,因為法身是無相的。你就是把一切相統統都拿走,因其皆不是我,也於我無損。因此,不要著在相上,一切相皆不可得,一法不立才對。「應須恁么會,方得契如如。」修道人應該這樣子去領會,真心才能夠常住,才能夠與如如不動相契,而不為任何境物所左右。任何地方都離不開我的真心,如影隨形,所以,我們時時刻刻都不要向外追求。念佛就是念自心,念阿彌陀佛,就是使自心醒悟,不要著相了。「失曉老婆逢古鏡,分明覿面別無真」,這就是你呀!離開它再去找就找不到了,沒有了。因此,我們再三指示諸位,這個真心覺性就是我,離開它,什麼也沒有。你如果認為這個沒有天眼、天耳、宿命、他心、神足等五通的,不是真心覺性,那你就錯誤了。因為你雖經指示而認識這妙明本體——真心覺性,但是,你多生歷劫的妄想執著的習氣多得很,還沒除掉,你怎麼能一下子發通呢?就象一面鏡子上積了很厚的灰塵,如何照物?你必須揩擦,一直到它光亮,就能朗照了。但你首先要得鏡子,若不得鏡子,那你揩什麼、擦什麼?所以,你必先經指示識得妙明本體是什麼後,勤除習氣,恢復我們本體光明,然後起種種妙用,成就大道,一切神通就具足了。所以,圭峰禪師說:「識冰池而全水(全妄而即真),借陽氣以消融,悟凡夫而即佛(凡夫就是佛),資法力以熏修(悟後方可修),冰消則水流潤,方顯溉滌之功;妄盡則心虛通(把虛妄盪光,將污垢清除),應現通光之用(朗照萬物,朗照乾坤)。事上神通變化,非一日之功可成,乃漸熏而發現也。」我們學佛修法第一要認識本性,肯定這能說、能行的就是我們真心,腳跟立得穩,毫不懷疑,然後好好地保護它,發揚光大,證成聖果。大手印就是要我們首先肯定佛性,然後開始做功夫。這一點如不能肯定,以後就無法下手,功夫就不能成就。所以,洞山祖師說得好:「分明覿面別無真」啊!離開這個影子,再去找就沒有了。佛性就是我們能起知覺的性能,就是知冷暖陰晴,知飽飢痛癢的性能,你要時時保護它。 最後一句「休得迷頭猶認影」,意即你們自己不要再迷了,不要去追逐影子了。迷頭認影是《楞嚴經》上佛講的一個例子。佛說在室羅城中一個演若達多戲的人,有一天取鏡自照,只見鏡中映現一個化了裝演戲的面像,不見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誤認為妖怪,嚇得他無故亂跑,到外面尋找頭去了。其實頭還在自己肩膀上,並未失去。這就是用比喻來勸告我們不要迷於外相而錯認本來面目。猶認影,你們時時刻刻還是在認影子,其實那影子是你所顯現的幻相,何必去認假作真呢?婦女最放不下兒女,整天掛在心上。男同志呢?年輕的則愛女朋友,年老的則愛鈔票。孔夫子說得好:「少之時,氣血未定,戒之在色……及其老也,氣血既衰,戒之在得。」這些都是貪認影子啊!不要認影子了,要放下來,「休得迷頭猶認影」,就是在萬千假象——偏——中,識取真心——正——不為影子所迷了。這是第二位置是偏中正——見道位。 第三個位置:「正中來。無中有路出塵埃,但能不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修道位。前面講見道位。正即正位,正位即理體,從理體當中來起作用,在作用當中磨練自己,把自己習氣消光,即正中來。「無中有路出塵埃」,我們講一切都無,一切都空,但這個無和空不是斷滅空,不是絕對無。這個無者、空者,就是我們不著一切相的理體,你時時能空,時時能不著相,你沿這條路走下去,就能離三界出輪回了。其實我們時時刻刻地空空空者,不是有無相對的空,不是斷滅空,你們不要怕落空。古人雲:「空、空、空,空里得成功,根本栽培後,那怕雪和風」。心真空凈了,這佛性就顯現了,我們面前就出現光明大路,能夠出三界的塵境。我們眾生都是在欲界、色界、無色界塵埃里,在六道里輪回無有了期啊!我們果真能時時刻刻地立穩腳跟,認清爽了我們的自性,時時保護它,才有念起,即便覺除,就能離三界出苦海,就能成就大道。比如我們念佛的人妄念起時,就把佛號一提:阿彌陀佛,就把你的妄念斬掉,就把你的執著斬掉,就把你的煩惱斬掉。你光火時,即刻念阿彌陀佛;如還不頂用,就出聲念或大聲念阿彌陀佛,這樣就把你的煩惱斬掉。你不這樣做,就跟境界跑了,妄念紛飛不已,你怎麼能成道啊!因此,第一要認清自己的本來面目,識得它是無相之相,是萬能體,能起妙用,時時刻刻保護它,在一切順逆境界中磨練自己,才能得解脫,這是最重要的,所以說「無中有路出塵埃」。 「但能不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這句講得更好。什麼叫諱?人起名字有避諱,比如皇帝的名字有個「正」,那麼你們的名字就不能用這個「正」字,要避諱的,不能跟皇帝的名字一樣。另如你們的父親,你們爺爺名字當中有「明」,那你的名字就不能用「明」,要避諱一下,不好和長輩同名。「不觸當今」,當今就是皇帝也,這是比仿我們的佛性,意即時時地不觸犯它。比如我的拳頭,說是拳頭就觸犯它,它是拳頭,你不稱它為拳頭,就違背它。觸犯它不對,違背它也不對。所謂不能觸犯,就是說真的用功夫,用到識得自己的佛性了,也不能時時念叨:這是我的佛性。住在佛性上,也是不行的。即使功夫做到覺也沒有了,也不要住在上面。是故曰:有覺有照,還是生死,不得解脫;住於聖境,亦是有為,不得究竟。凡夫固是無覺無照,整日昏昏噩噩,如做夢相似。老子曾說過:「世人察察,唯我昏昏。」世上人都是昏昏沉沉的,怎麼說察 察呢?所謂察察者,是耍聰明圖名利;而老子所謂昏昏者,是功夫用到究竟處,大智若愚,絲毫無住了。所以做功夫,既要認識本性,又不要住在上面,以為有所得,即「不觸當今」也。《圓覺經》雲:「居一切時,不起妄念,於諸妄心,亦不息滅,住妄想境,不加了之,於無了知,不辨真實。」功夫至此,方為究竟。是故到最後,連佛也不可得。不可得,不是不成佛,而是正成佛。因佛亦假名,無一絲可得。你假若有個佛可成,就是還沒有成佛。正如前面公案講的洞山禪師的師父所說:我若聞無情說法,我就齊於諸聖了。與諸聖一齊,就是我心中有個佛了,有個佛就不是真佛了。所以,見與佛齊,亦有佛地障。因此,要你連佛的知見也沒有,都光凈了,才是真凈,故雲「但能不觸當今諱,也勝前朝斷舌才」。這里有一個典故,從前有個人,忘記他的名字了,其人智慧大的不得了,皇帝、奸臣把他的舌頭割斷,他就用割斷舌的血,寫出字來。我們成道比斷舌的大才還要勝過多多。斷舌才不過是個世智辯聰,是小智慧,般若是大智慧。這是講做功夫——第三個位置。 第四個位置:「兼中至。兩刃交鋒不須避,好手猶如火里蓮,宛然自有衝天志。」有人說本來不叫兼中至,洞山良價禪師說兼中至,恐怕是印錯了,應該是偏中至。我認為這種講法是對的。兼中至是正偏合體,即兼並之意;而第三位正中來,是表從正位的理體當中,來起作用;第四位應該是接著講,在偏位上的日用事情當中能作到理事無礙了;所以偏中至是正確的。偏中至,即一天到晚在作事情當中,不離正位,能作到理事無礙,不怕一切逆境煩惱,起妙用,這也是修道位。 「兩刃交鋒不須避」,打仗時刀來槍往,不要害怕,不須躲避。譬喻在一切逆境當中,不害怕、不煩惱。如你自己家中有忤逆之子,你也不要煩惱。噢!這一切都不可得、不可得,忤逆就忤逆,你只不過是多花些錢罷了,你去花好了,因為我欠你的債,欠債還錢,理所當然,無所謂、不煩惱。「兩刃交鋒不須避」,逆境來時,你能躲避得了嗎?躲避不了的,所以「不須避」。講到躲避,想起了一個公案,有一位徒弟問洞山禪師道:「寒暑到來時,如何迴避?」洞山禪師說:「向無寒無暑處去。」徒弟又問:「如何是無寒暑處?」洞山說:「寒時寒死??黎,熱時熱死??黎。」此話怎講?即暖時不作暖想,冷時不作冷想;若作冷暖想,即起分別心,煩惱現前也。逆境當前怎麼辦?有兩句詩說得好:「鑊湯爐碳吹教息,劍樹刀山喝令摧」。鑊湯爐碳,劍樹刀山,我心不怕,我一吹就把它息掉,我一聲大喝即將它摧毀。逆境儘管來,我的心不動,就息掉了。注意了,不是逆境來了,我想怎麼躲過去,也不是如何把煩惱取消了;而是我們心要放下來,一切都無所謂,一切都不可得,無所畏懼,你要殺我,就來殺好了,「將頭迎白刃,猶如斬春風」,我心不動。逆境儘管來,我不躲避,即「兩刃交鋒不須避」;我心不動搖、不畏懼,即「吹教息、喝令摧」是也!。 兼中至是講修道位。修道是說我們時時在逆境叢中鍛煉自己,不驚不怖,經得起考驗,才能從真正修持中證得妙果。是故「好手猶如火里蓮,宛然自有衝天志。」真正的好手就是功夫作得上去的人,不是池塘中開的蓮花,而是火里開的蓮花。所以,大慧宗杲禪師說在家居士比出家人力量大二十倍。 大慧宗杲禪師是一位了不起的禪宗大祖師,他說:「如楊文公、李文和、張無盡三大老,打得透,其力勝我出家兒二十倍。」這三個人都是當時悟道的在家居士。大慧禪師為什麼這樣講呢?因為我們習氣重,既有分別我執與分別法執,更有俱生我、法二執,縱然一旦打開本來、親證佛性,還有俱生二執未脫。法相意識頌三雲:發起初心歡喜地,俱生猶自現纏眠。悟後不經一番艱苦鍛煉,不在事境上將俱生二執磨盡,是不能輕易到達究竟地的。出家人是「一瓶一缽,日用應緣處,無許多障道底冤家。一心一意體究此事。」而在家人「開眼合眼處,無非障道底冤魂。」出家人「在外打入」,在家人「在內打出」。這里的內、外是指什麼?在什麼內、在什麼外呀?這是指「世俗塵勞」,世俗塵勞如「大火聚」,是障道底因緣。出家人處於不受家庭、親屬拖累的清凈之地,好比在大火的外面,就象池塘里的白蓮花;在家人處於世俗塵勞里,好比在大火的裡面,若能成道,就象火里紅蓮一樣。大慧禪師說:「在外打入者,其力弱;在內打出者,其力強。」古來所有成道的聖賢,都是歷盡艱辛,吃大苦耐大勞,經受了種種磨練,才成道的。如果怕苦怕累,經不起逆境的磨練、考驗,就不能成道了。我們的本師釋迦牟尼佛,也是歷盡艱辛,受盡種種磨練,最後坐在菩提樹下發大誓願:若不證大道決不起座!方於臘月初八夜睹明星而證大道。釋迦佛的前生,縱然被歌利王割截身體也不動心,這是多麼偉大的道心啊!他老人家是給我們做個榜樣:修道須有這種艱苦卓絕的耐心,方能成就。講到磨練身心的環境,其實用不著刻意尋求自苦,我們現在就常處於種種的逆境當中。諺雲:「不如意事常八九!」現實生活中時時都有與自己意願相違的逆境。現在世界上災難很多,人我競起,是非紛呈,加以眾生各各的業障,家家都有煩惱的事。有一些人,還不知道苦,這就是「苦苦」啊!現在所幸我們知道修道了,須腳跟站穩,不為這些夢塵影事所動,不怕吃苦,勇往直前。不成道誓不罷休。所以「好手猶如火里蓮」! 「宛然自有衝天志」大丈夫具有衝天大志,不怕艱難困苦,不向挫折、失敗低頭。修道就要有大丈夫氣概,能行大施,不拘小節,逆境來了不怕,順境來了不喜,我行我素,勇往直前,沒有大丈夫氣概,那就難修成了。釋迦佛之所以要說凈土宗,就是怕我們膽小、怯弱,畏懼路途遙遠,不敢修行,故說一個歇腳的好去處:西方有一個極樂世界,臨命終時,阿彌陀佛會接引你們去往生,放心去好了,不要怕!所以說佛法最好,樣樣具備,膽小有膽小的法,膽大有膽大的法。 實際上禪宗並不危險,你只要發大願:我一定要成佛,救度眾生,不成功誓不罷休!有這個大誓願維持,你人身永遠不失,再出頭來,一聞千悟。老實說來,怕吃苦不容易成佛,因為你的習氣磨練不了。你不要以為在西方極樂世界不用修行,舒舒服服地享受享受,就成道了。哪有這麼容易!經上說,西方極樂世界的水、鳥、風聲,皆是「法音宣流」,宣說什麼法音啊?「演說苦、空、無常、無我之音」。就是叫我們不要執著這個美好的世界,享樂而不用功。這個世界也是空幻的,執著就是苦。一切相都是無常的,無可執取,無可留戀,須放下放下再放下。經又說要「飯食經行」,有人誤以為在西方極樂世界,吃飽飯,沒事了,走走玩玩。其實大錯!「飯食」應讀作「反飼」,指修道吃飽了法食,就應「經行」十方,反過來給眾生吃法食,即廣度眾生也。通過救度眾生,磨練自己的習氣,這樣才能成道啊!不然的話,也不能成道。我們要成道,就須在度眾生的份上,磨練習氣,積累福德,才能圓成佛果。為什麼?因為眾生的習氣各各不同,你要度他,就須舍己從人;要隨順他,就要自己先將習氣消掉,這樣才能恆順他人。所以,普賢菩薩十大願王中就有「恆順眾生」這一條。這是不容易做到的啊!要真做到,把自己的習氣消盡了,才能斷「塵沙惑」,心量才能廣闊,廣大神通妙用不求而自得。所以修道要有大丈夫氣概——「宛然自有衝天志」,以上是講在事境上的鍛煉,仍是修道位。我們要艱苦磨練,以達到「理事無礙」的境界。 最後一個位置「兼中到」,正位和偏位靠攏了,兼並在一起了。洞山祖師的「五位君臣頌」,君喻正位,臣喻偏位。君臣合並了,故雲「兼中到」,也有幾句詩:「兼中到。不落有無誰敢和?人人盡欲出常流,摺合還歸碳里坐。」 「不落有無誰敢和」是什麼意思?我們曾講過:我們的佛性,你說有也不對,說無也不對;我們凡夫就是愛執著,說有著在有上,說無著在無上,都當作道理領會了。實際上,佛性是既非有,也非無,非非有,非非無,都不可得,佛性本來如此嘛!你說有么,它無相可得;你說無么,它能起妙用。這不是非有非無嗎?佛性如此,事相也如此。舉個例子:比如茶杯,它無自體,杯子本身是沒有的,它是用土捏成形,然後放入窯里燒出來的;你說它沒有么,形象宛然,可用來飲水喝茶。這不是非有非無嗎?佛性本體是非有非無的,世間一切事相也是非有非無的。「不落有無誰敢和」,吟詩作曲時,我唱一句,你和一句,此唱彼和就叫唱合。誰敢和?到了最後這個位置就難以開口措詞了,說有不對,說無也不對,只好無說無聞了。釋迦世尊在涅槃會上說:「若謂吾滅度,非吾弟子;若謂吾不滅度,亦非吾弟子。」諸位,你們說佛有沒有滅度啊?怎麼樣才能算是佛弟子?「非有非無」(聽眾有人插話)。不對,你說非有非無也不對,還是落在「非有 非無」的概念上。那怎樣講呢?離開有、無、非有、非無、非非有、非非無,作么生道?「海市蜃樓多奇彩,雨後霓虹分外嬌。」「人人盡欲出常流」,常流,意指凡夫,因為凡夫都是在六道輪回的生死苦海里流轉。出常流,就是了生脫死,跳出六道輪回的生死苦海。我們今天到這里來的,個個都想成佛,都想跳出生死苦海。 「摺合還歸碳里坐」,摺合,就是到頭來。還歸碳里坐,就是還歸到你原來所處的地方。我們未修法前,因煩惱、執著,遮蔽了本性光明,經過修法,慢慢恢復了光明,怎麼最後還回到黑黑的碳里坐呢?這句話是不是說錯了呢?沒有錯!密宗修到最後,就是這樣講,它說,功夫做到家,就象臘月三十之月。陰歷十二月的最後一日,這天晚上還能看得到月亮嗎?民間有一句賴帳的俏皮話:「臘月三十有月亮時還錢。」臘月三十有月亮嗎?沒有!沒有,就不還錢。為什麼修道修到最後,竟如臘月三十之月呢?因為功夫做到光明大放、神通大發,還不是究竟位。必須做到一切攝歸自心,一法不存,一絲不掛,一塵不染,才是了手時,故以滿黑位以表之。再說,修行到家無有生死可了,以佛性本無生死,六道皆如來寂滅之海,是故來去自由,隨緣度生。故過了末後牢關,六道輪回就是了生死,了生死就是六道輪回,生死、涅槃皆不可得。「摺合還歸碳里坐」,末等於初,真正到了家,就象無修行一樣。佛性是一個大圓相,無始無終。但你不要誤解為修成佛還返回來做煩惱眾生。佛的境界是:煩惱不可得,菩提不可得,眾生不可得,佛也不可得,無可取,無可舍。眾生是對境生心,妄執妄取。這怎麼能相同? 這「兼中到」是講證道位。但是,光有證道位,沒有見道位,證個什麼呀?必須先有見道位。離開見道位,想入證道位是不可能的。所以恆河大手印一開始就講見道位,說明見道位很重要。今天有兩位居士問我這「五位君臣」的問題,所以拿「五位君臣」的內容、次序,來和恆河大手印對照。五位君臣的排列次序是:正中偏、偏中正、正中來、兼中至、兼中到,前兩個是見道位,中間兩個是修道位,最後一個是證道位。和恆河大手印一樣,先要見道(就是明心見性,即「見宗」),這是很重要的。 摘自《恆河大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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