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人做人,都應學會取捨
如果學不會舍,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花去太多的時間,你或許就無法在今生達到一個很高的境界。達到最高境界,需要進行必要的靈魂歷練和寫作修鍊,需要相對長的一段時間。若是時間不夠用,今生是很難如願的。許多作家沒有感悟到這一點。也許感悟到了,但他們舍不了那種誘惑。等他們明白時,已經晚了。
我在小說《西夏的蒼狼》中寫道:「紫曉說,黑歌手改變她最大的,是幫助她學會了分辨與選擇,那是她一生中最有力的挽救。他用自己人生的歷練,告訴了她什麼是世上最美好最值得珍惜的。那真是大師的行為藝術。」實際上,對於作家來說,如何取捨,也是最應該注重的東西。
取捨中,又以「舍」更為重要。在生活中,你首先就要學會舍,捨去一些跟夢想、跟你的目標無關的東西。這「舍」,是非常必要的,它包括捨去一些正常人的享受。當你達到一定境界後,就會發現,常人所謂的那種享受,其實是麻煩。但若達不到那種境界時,你就會沉溺於這些「麻煩」之中,心靈受到「麻煩」的左右,而難以自拔。
我的房間里放了一個死人頭骨,它代表著死亡。每當我看到它,彷彿就聽到它叫:「死亡!死亡!」它提醒我,死亡隨時隨地,都可能降臨到我的頭上。所以,以前我每天給自己打的考勤,是以小時來計算的。那頭骨老提醒我:珍惜生命!
生命是一根繩子,就那麼一點長度,浪費一截,就少一截。閑事上用多了,正事上就不夠用了。我的好多朋友和親戚都說我有些不近人情,原因是我從來不願在應酬上多花時間。這源於我對生命的感悟。好多人生悲劇,就是因為不珍惜生命。誰明白了這一點,其人生無疑會更有質量。
如果學不會舍,在一些不必要的事情上花去太多的時間,你或許就無法在今生達到一個很高的境界。達到最高境界,需要進行必要的靈魂歷練和寫作修鍊,需要相對長的一段時間。若是時間不夠用,今生是很難如願的。許多作家沒有感悟到這一點。也許感悟到了,但他們舍不了那種誘惑。等他們明白時,已經晚了。
創作需要扎紮實實下苦功,許多過程都不能省略。省略了一點,他的成就便會低一點。若要不省略,必須有足夠的生命。
所以,從二十五歲起,我一直給自己打考勤,以小時計算,每天讀幾個小時的書?寫作幾個小時?采訪幾個小時?練筆寫了多少字?當然,後來我就不打考勤了,因為我不可能浪費一丁點的時間了。因為,修行和寫作已經成為我的生活方式,我已不再有以前的那種執著。四十歲之後,我就再沒讓自己游離於明空之外。
除嚴格的閉關外,我的作息時間一般是這樣安排的:每天三四點鐘起床,座上禪修到中午十二點,下午寫作或處理一些事務,晚上全用來讀書和禪修。所以,親戚朋友都罵我不近人情。有些不理解的人,也會說壞話造謠。但生命對於我來說,只有一次。我不能為了別人的幾句好話而浪費它。別人不理解也沒關系,反正我也顧不上在乎。我曾寫過一首打油詩:「生命如水泡,不定何時滅。奈何懼人言,一生徒空過。」
一個作家,不經歷死亡,不會真正成熟。不深思死亡,才會被世俗的東西所迷惑。當他能時時刻刻想到死亡時,就會看破那種虛幻的外現。所有的應酬也罷,名也罷,利也罷,終究是過眼雲煙。這些東西都體現不了你的價值。人生最珍貴的是生命,一旦失去,永不再來。我不會用非常珍貴的生命去換一些毫無意義的東西。成名也罷,不成名也罷,在我的眼中都一樣。
一個作家,首先要做到入世,深入到生活最底層,同時又要能夠出世。僅僅入世,而沒有出世心,不會有大出息。必須捨棄許多東西,才可能得到你所追求的東西。當然,若是一味出世,而不能入世,也不會成功。要感悟社會,融入百姓,熟悉生活,在此基礎上,達到出世。文學到了一定的境界,是靈魂的流淌,是生命力的自然噴涌。
出世並不意味著不近人情,稍加相近的理解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出世意味著有所為,也有所不為。以心的獨立換取靈魂的自由。
當然,我會盡量做好我該做的。比如當兒子,對父母,我會盡我的全力來孝敬,當一個合格的兒子。這比當作家更重要。當不了作家不要緊,但一定要做個合格的兒子,做一個明白人。當然,這「明白」,就是指看破虛幻,珍惜生命,在短暫一生中,做好應做的事。
寫《大漠祭》們時,我不奢望出版,不奢望出名,更不奢望它能改變我的生活。我只是想完成而已。那時,我寫了好多東西,但發表的不多。如果發表之後,僅僅是浪費別人的時間或浪費一些版面的話,我不如就乾脆燒了它。
我眼中,除了生存的必需,別的需求,便是貪婪。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生命不息,慾望不止。但所有貪欲,都是罪惡的源泉。所以,我的長篇小說《獵原》的題記是:「在心靈的獵原上,你我都是獵物。」
有個當官的朋友,很有權,老想給我辦件事,可我一直想不出有啥事能叫他辦。當我吃飽肚子且無病痛時,實在沒有可求之事。我只想盡快做完自己該做的事,能坦然地在死神來臨前微笑。
在四十歲前的十多年裡,我一日所求,不過兩餐:早上喝點生綠豆麵糊糊,中午吃一頓飯,不吃晚飯。後來,在魯迅文學院上學時,我擋不住許多老師的關懷和交際的需要「破了戒」,以前總是過午不食的。除了買書,我日求兩餐飯,年求兩套衣。生存事務既已解決,金錢對我來說,已沒有太大的用處。我有了住房,能吃飽肚子,有衣服穿,不喝酒,煙也戒了,有書看,足矣。錢太多也沒有用。
如果外界的東西干擾了作家的靈魂,他絕不會有大成就。只有外現對靈魂的誘惑完全消失之後,智慧的靈光才可能顯現。中國古代的哲人,用四個字就概括了這一真理:「定能生慧」。心靈有了定力,才可能產生智慧。這智慧出自心內,不是外來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