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木俊隆:禪者的初心 第三部 用心理解 8 萬物本一體

8 萬物本一體

我們通常都會想,「他愚蠢而我聰明或者是「我從前愚蠢而現在聰明」,如果我們愚蠢的話,那又怎麼會是聰明的呢?

道元禪師曾說:「即使是午夜,黎明就在其中;即使黎明來到,午夜就在其中。」這一類的開示,從佛陀傳到佛教各祖,從各祖傳到道元,再傳到我們。午夜與白天並無不同,它們是同一件事,有時被稱為午夜,有時被稱為白天。但不論怎樣稱呼,它們還是同樣的一回事

禪修就是生活生活就是禪修

禪修與日常生活也是同樣的一回事,禪修就是日常生活,日常生活就是禪修。但我們通常會想:「坐禪的時間結束了,我們要回到日常生活去了」這不是正確的理解,因為它們是同樣的一回事,我們無處可逃。所以動中應該有靜,靜中應該有動,動與靜無異。

每個存在都依賴另一個存在,嚴格來說,沒有分離的個體性存在。有些佛教宗派很強調萬物的一體性,但我們的禪道並非如此,我們不強調任何特定的東西,哪怕是一體性也不強調。

「一」是寶貴的,但「多」同樣是奇妙的,無視於多樣性而強調絕對的一體性乃是偏頗的理解。在這種理解中,「一」與「多」之間存在著一道鴻溝。但「一」與「多」是同樣的一回事,所以我們應該在每個個體中欣賞其一體性,這也是為什麼我們要強調日常生活的重要性更甚於某種心靈狀態。我們應該在每一個當下、每一個形相里找到實相。這是非常重要的一點。

愛與恨實為一體

道元禪師說過:「儘管萬物皆有佛性,我們卻愛花朵不喜歡野草。」這是人性的本然。但執著於某種美好東西同樣是佛的活動,不喜歡野草也同樣是佛的活動,這是我們應該明白的。如果我們明白這個道理,那麼執著於一些什麼也就沒啥不妥。如果那是佛的執著那就是無執。所以,在愛中應該有恨——或曰無執,在恨中應該有愛——或曰接納。

愛與恨是同樣的一回事。我們不應該單獨執著於愛,我們也應該要接納恨。不管我們對野草觀感如何,我們仍然應該接納野草。如果你不喜歡它,你大可不必去愛它;如果你愛它,那你就去愛它。

各位常常會批評自己對周遭的人事物不盡公平,各位批評的是你們自己不接納的態度。但我們禪道所謂的「接納」和各位所理解的接納不同。人們總是這麼教我們:日與夜無異,你和我無異,這表示萬物為一。但我們連這種一體性都不會去強調。如果萬物是一,那就根本沒有必要去強調一。

智者即蠢才,蠢才即智者

道元禪師說:「學習什麼就是為了了解你自己,研究佛法是為了研究你自己。」學習什麼不是為了獲得某些你原先不知道的知識你在還沒有學習那些知識之前,你就已經知道了。學習什麼以前的那個「我」和學到什麼以後的那個「我」是沒有鴻溝的,愚與智之間也沒有鴻溝。一個蠢才就是一個智者,一個智者是一個蠹才。但我們通常都會想,「他愚蠢而我聰明或者是「我從前愚蠢而現在聰明」,如果我們愚蠢的話,那又怎麼會是聰明的呢?

但從佛陀傳下來的智慧告訴我們智者與愚者並沒有任何的分別。確實是如此,但如果我這樣說,人們也許認為我是在強調一體性,實則非也!

我們不強調任何事,我們想做的只是去知道事物的實相。如果我們知道了事物的實相,就沒有什麼好側重的。沒有方法可以讓我們抓住事物也沒事物是我們好抓住的,我們不能強調任何事情。然而,誠如道元禪師所說:「雖然我們愛花朵花朵還是會謝;雖然我們不愛野草,野草還是會長。」即便如此,這還是我們的人生。我們應該以這種方式來理解人生,這樣就不會生出煩惱

煩惱都是你自找的

我們會有煩惱,是因為我們老是強調一些特定的面向。我們應以萬物的本然面貌接納它們,這是我們理解世界、活在世界裡的應有方式這一類的經驗是超越思維的。在思維領域中,「一」與「多」是有分別的,但在實際經驗里,「一」與「多」是同樣的一回事。因為你創造了「一」與「多」的觀念你就被這些觀念所束縛,而你也不得不繼續用這些觀念沒完沒了地思考,儘管你根本沒有思考的必要。

生而為人就難免會有許多煩惱,但這些煩惱實際上並不是煩惱。這些煩惱是被創造出來的,是我們那些自我中心的觀念放大而成的。因為我們放大了什麼,煩惱就由此而生。但實際上,我們沒有必要強調任何特定的東西快樂就是悲傷,悲傷就是快樂快樂中有煩惱煩惱中有快樂。儘管我們有不同的感受,但它們事實上並無不同。在本質上,它們是同一的,這才是佛陀傳下來的真正的理解。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