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全球化(globalization)是21世紀的大趨勢。自前蘇聯(ussr)解體以後,全球局勢就已經明顯地從冷戰時期意識形態的對抗,轉型而為亨廷頓(samuel p。huntington)所論述的東西方宗教文明的對抗[參閱亨廷頓著,《文明沖突與世界秩序的重建》,黃裕美譯,1997,台北:聯經出版。
另可參閱samuel p。huntington,「the clash of civilizations?」in foreign affairs,summer 1993,volume 72,number 3,pp。22-49。http://www。grip。org/bdg/g2057。html#sph]。順此一義而言,佛教如何在全球化的潮流中,找到自己的明確定位,並且發揮佛教的中道智慧,化解東西方的宗教對抗,為世界和平奠定更穩固的基礎,這是全球佛教領袖們所面臨的嚴肅挑戰,也是佛教未來全球化開展的重大契機。
筆者在近十餘年來有關全球化的研究中,得出一個基本的看法,那就是,所謂全球化,仍是一條未定的道路;未來正向發展與負向發展的可能性,兩邊幾乎相等。關鍵在於,人類所投入的選項,到底是正多於負,或是負多於正?
從經濟面來看,全球貧富結構兩極化的現象,正在加速惡化。從文化面來看,人類對於生命主體性的價值迷失,也普遍地表現為網路成癮、自殺率上升、毒品泛濫、暴力與恐怖事件升高、卡奴、投機行為猖獗、援交合理化……等社會病態。就此而論,全球化的世紀,也可說是一個人心失衡、價值混亂的世紀。
你能想像一架失衡的波音747如何穿越亂流嗎?面對全球化的失衡現象,全球各地也不斷地出現了反全球化運動。這些運動的訴求,包括:反wto、反世界銀行、反全球暖化等。反對的理由都很充分,問題是,長江不會逆流,沒有人反得了全球化。面對洪流,攔堵絕非辦法。你必須從一個更宏觀的角度來思考如何導引這個洪流。
站在佛教研究的立場,深觀當前全球化的種種問題,你可以發現,佛教文化正是一帖良葯。問題在於,佛教發揮了良葯的功能了嗎?或是這一帖良葯,本身也正在逐漸地隨勢變質、異化了呢?這是一個重大抉擇的時刻。佛教面對全球化,究竟是隨勢異化(alienation),或是創立典範(paradigm)?
從這個角度來看,2006年「世界佛教論壇」的舉行,的確有其時代性的意義。伴隨著「全球化」的開展,全球思潮也已經從「現代化」的狂熱中,轉向「後現代」的多元思維。網際網路的自由性、穿透性與匿名性,更使得人類的心靈生活,一夕之間轉向一個更加不可知、不可測的虛擬世界。佛教處在當前這樣一個充滿挑戰的世紀里,如何彰顯佛教本身的核心價值,並且理性地檢視本身的發展進路,特別是及時「對治」某些可能「異化」的質素,為人類創立一個良性的宗教「典範」,這是當前佛教界最為迫切的共同課題。
十種異化,如何對治?
所謂「異化」,也就是變質。一個事物的發展,竟然與自己的本質疏離,形成一種自相矛盾的狀況,這就是「異化」。根據筆者長期的觀察,佛教隨著「全球化」的開展,至少有十種可能的「異化」。茲略述其要,並試論其對治之道。
第一、深度批判,對治「資本主義化」(capitalism)。
從經濟面來說,「全球化」的現況,也有人把它定義為「全球資本主義化」。「資本主義」之所以風行全球,與其說這是資本家的造化,不如說「資本主義」本身具有某些迎合人性貪婪面的有力質素。我們要檢視的是,佛教團體是否也開始走向「資本主義化」的道路?佛教一旦資本主義化,這樣的佛教,根本就是顛倒!理由很簡單,「資本主義」是以「利」為中心,而佛教則是以「法」為中心。兩者未必矛盾,但佛教一旦向「資本主義」傾斜,「法」的堅持就馬上為「利」所替代。現在佛教很多「異化」的怪現象,都是由此而起。
資本主義的人間功過,自有人間的因果判斷。從佛教「四悉檀」的角度來看,不管哪一種經濟主義或形態,都只是「世界悉檀」的鋪陳題材而已。重要的是,佛教本身不能停留在「世界悉檀」上,更不能忽略了上達「第一義悉檀」才是佛教的終極目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0):《龍樹的詮釋學理念之哲學省察——從〈大智度論〉三個論題的思維進路,探討龍樹學「三乘共貫」的詮釋學蘊涵》,收於《印順思想:印順導師九秩晉五壽慶論文集》,現代佛教學會、台大佛學研究中心、印順文教基金會主辦,第181-219頁,台北:正聞出版社。]
對治佛教資本主義化的偏失,有賴於佛教領袖與學者們對資本主義的深度批判。這種批判,不應該出於意識形態的對立,也不應該是政治八股的游戲。目前全球佛教團體固然已經做了許多令人讚歎的慈善與入世工作,但奇怪的是,面對資本主義的龐然巨獸,卻很少佛教團體能夠針對其弊病,作出有深度的批判與論述。這是全球佛教目前最脆弱的部分。筆者以為,「世界佛教論壇」的重心,應該放很大的比重在這里。
第二、建立公共論壇,對治「商業主義化」。
商業主義化最常用的手段包括:誇大廣告、功利取向、市場爭奪、業績用人,以及最明顯的,就是一切的一切,都把它商品化、價格化、卷標化。如果這些商業主義化的特質,反映在佛教上,將會造成一個非常嚴重的錯覺,以為修行是要得到什麼,殊不知修行只是放下什麼罷了。心經所謂「以無所得故」,正是此意。
歐美思想界接觸東方宗教以後,近半個世紀以來,一直在關注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避免走入靈修唯物主義(spiritual materialism)的陷阱。修行乃是老子所謂「為道日損」的過程,如果佛教組織的經營策略,採取了商業主義化的思維,這個時候,不但修行被邊緣化了,同時,有許多可能扭曲佛教的花樣,都會跟著施展出來。
對治商業主義化最有效的方法之一,就是成立一個非官方的、非宗派的、非營利的佛教公共論壇,針對佛教的發展議題,不定期地提出監看報告與客觀論述。唯有如此,才能抑制商業主義的擴張。
第三、開創製衡機制,對治「托拉斯化」。
「托拉斯」(trusts)一詞是資本主義企業透過寡佔壟斷(monopolies)的手段來擴張企業規模的學術描述。社會資源的寡佔壟斷,將使得資本家掌握更大的社會控制力而沒有制衡的力量。「托拉斯」最大的問題,就是違反自由市場公平競爭的基本倫理。即使是美國這樣一個資本主義高度發展的國家,從1890年開始,就已經在聯邦與各州分別制定各種「反托拉斯法」(antitrust act),以防止企業的寡佔壟斷。這里必須思考的是,全球的佛教組織中,是否也已經出現了托拉斯化的組織形態?全球的佛教資源,是否逐漸出現過度集中的現象?就佛教本身而言,托拉斯化的最大危機,就是財力與權力的過度膨脹。
對治佛教教團「托拉斯化」的規模擴張,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除了善用上述深度批判、公共論壇等方式之外,再來就是建立「制衡機制」。佛教的中小型組織,必須彼此建立聯誼合作的機制,來制衡大型教團的擴張。這不是在玩「合縱連橫」的游戲。「托拉斯化」的教團,往往是一個金字塔形的控制性結構,而中小型教團如果能夠採取網狀脈胳的互補性結構,就能夠有效地發揮「制衡」的機能。
第四、尊重草根文化,對治「組織跨國化」。
當前經濟全球化最明顯的問題之一,就是西方跨國財團的全球性擴張,對弱勢國家所帶來的經濟與政治沖擊。跨國財團的影響力,幾乎已經凌越了國家的力量。最糟糕的是,當西方的信息傳播業與跨國財團結合時,它更形成一種新的文化帝國主義,對傳播弱勢國家,造成莫大的文化沖擊。
從文化面來看,「文化全球化」最理想的發展,就是如何將「全球化」(globalization)重新定義為「全球在地化」(glocalization)。當全球化的風潮掃向全球各地時,「文化離根性」的危機感,同時也激起了全球各地「文化固根性」(re-embedding)的覺醒。這就是易經的陰陽之道。現在要省思的是,目前部分佛教組織的跨國性發展,是否有此「全球在地化」的文化自覺?佛教組織的跨國性發展,究竟是將發揮資源互補與濟弱扶傾的功能?或是它也可能對全球的佛教文化生態,造成單向傳播的不當沖擊與傾斜?此外,佛教組織跨國性的發展,是否也將壓縮全球各地傳統在地寺院的生存空間?一個地區的佛教,其文化厚度,絕不能用財力來衡量,然而,一個佛教組織如果因為資本主義化的手段而擁有龐大的財力,那麼,它的跨國發展是否也可能對經濟落後地區的佛教,產生錯誤的示範?
針對上述問題,全球的佛教領袖們必須審慎評估其未來可能出現的正負影響。
五、提倡簡樸生活,對治「消費主義化」(consumerism)。
消費主義是資本主義副產品。鼓勵消費以提高生產,提高利潤,這是消費主義的根本思維。如果佛教的信仰生態也在消費主義的引導下,成為一種商品化的消費行為,那麼,佛教有很多非常核心的信仰質素,就可能在無形中被蒸發了。你念佛求生西方,靠的是純凈的信念,靠的是廣結善緣的發心,絕不是跟阿彌陀佛做買賣。消費主義另一個特色,就是迎合顧客的口味,如果佛教朝著這個媚俗化的方向發展,那麼,佛教就必然要向下沉淪。
唯有提倡傳統佛教「十二頭陀行」所呈顯的簡樸生活風格,[詳請參閱筆者所撰(1999):《〈華嚴經〉的苦行思想》,第二屆「佛學與人生研討會」論文,台中:逢甲大學。]才能夠對治佛教消費主義化的偏差。
第六、提振僧團民主化,對治「道場山頭化」與「叢林子孫化」。
「山頭」一詞,在佛教本來是一個正面的字眼。一位善知識,有他自己獨特的修行方法,又願意開山接眾,於是而有「山頭」。華嚴經的善財童子五十三參,何嘗不是參訪五十三個「山頭」。但「山頭」一旦變成現代所謂的「山頭主義」,那就變質了。「山頭」以「法」取勝,而「山頭主義」則是著重在這個山頭本身「勢力」的擴張。一「聖」一「俗」,截然有別。與「道場山頭化」同時發生的,就是「叢林子孫化」。中國佛教鼎盛時期的明顯指標之一就是,到處都是「十方叢林」。等到「子孫叢林」起來了,中國佛教的衰象,也跟著起來了。殷鑒不遠,能無省乎?
對治「道場山頭化」與「叢林子孫化」的有效途徑之一,就是提振僧團的民主化傳統。原始佛教的「布薩」制度,就是透過僧團內部會議的程序民主化,來落實僧團自主與民主。[聖嚴法師在《戒律學綱要》一書中指出,佛教傳入中國之後,最可惜的就是沒有把印度佛教的「布薩」制度落實起來。]在這樣一種體制下,不但有「眾」無「我」,並且沒有人可以操控僧團。也唯有如此,才能夠從根本上破除僧團私有化的偏失。
第七、提升「凡夫菩薩」的警覺,對治「教團領袖造神化」。
伴隨著「山頭主義」與「叢林子孫化」的現象,教團領袖的「造神運動」也來了。西方的「一神教」(theism),完全沒有個人自我神化的空間。佛教從一切眾生本具佛性這個立足點出發,強調「我就是佛」,這個理念中的「我」,乃是徹底把「我執」解消的「我」。「無我」之我,才是「佛」。但是這個「我就是佛」的理念,對於權利慾極重的凡夫而言,卻可能被曲解為,只要把「自我」無限地膨脹,「我」就是「佛」。這個「佛」,其實是「神」的代名詞。一個佛教徒一旦失去了「凡夫菩薩」應有的警覺與本分,[「凡夫菩薩」是印順法師的話。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3):《論印順學與佛教全球化》,「第四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_人間佛教薪火相傳_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佛教弘誓學院。]就很容易在群眾中不自覺地自我膨脹,自我神化,這是宗教師本身最無可救葯的自我迷失。佛陀與提婆達多的區別,就是權力欲已否升華的問題。一個防水錶,它在水深三百公尺的地方還不會滲水,但是超過了三百公尺呢?宗教情操的可貴處,就是:不自欺。作為一個「凡夫菩薩」,必須隨時自我警惕,你的防水底線到底在哪裡?你的權力欲的防腐底線到底在哪裡?自古以來不同宗教的先知與傳承祖師,都是因為「法」的體證而為後世所推重。近現代的造神運動如斯大林與希特勒,雖然在當時轟轟烈烈,儼然上帝臨在,結果還不是逃不過老子所謂「飆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的自然法則。
然而,佛教組織一旦龐大了,有幾個人能夠保持一個修行人「清明在躬」的清醒,不被這個造神運動的迷思所誘惑呢?
對治這個「自我神化」的盲點,當然有賴於宗教師本身如何保持「凡夫菩薩」應有的警覺。在此同時,學界與教界的監督機制,更是不可缺少。
第八、落實僧團管理合理化,對治「僧團成員游離化」。
在「道場山頭化」與「叢林子孫化」的現象之外,另外還有一種反向發展的現象,那就是教團成員的「游離化」。佛教本來就有「阿蘭若比丘」的制度,僧團的成員為了精進修行,個人短期閉關用功,本來就是佛教的常態,但現在的情形則是,新出家的僧團成員,不願意住在寺院里,因為寺院里要分擔職事,處處要受到約束,於是才受完三壇大戒,自己的修行功課還沒有一個基礎,就急著在都會中租一個公寓,忙於接眾、聚眾,都會小佛堂於是興起,成了佛教的「個體戶」。這個現象最直接的沖擊,就是傳統僧團戒律的落空。「僧伽」(sangha)在佛教的信仰體系中之所以被尊為「三寶」之一,與佛寶、法寶並重,就是因為僧團透過團體共修、團體紀律、團體成員之間的相互勉勵與規勸,可以對個人的修行,生起增上的力量。如果僧團的成員,不願意依律共住,那麼,僧團與戒律,就必然逐漸空洞化。
對治這個現象,強硬不來,必須訴諸軟性的途徑。首先要落實僧團內部管理的「合理化」。現在還有很多傳統型的寺院,內部的管理方式過於保守,跟年輕的世代之間,缺乏尊重,也無法溝通。再加上寺院本身不熟悉年輕世代的思想與行為模式,因此更擴大了彼此的「代溝」。要改善這個狀況,最有效的切入點就是:「管理合理化」。唯有如此,才能夠把年輕的世代留在僧團中,讓他們覺得自己受到尊重,在僧團中有發言權,也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權,讓他們熱愛僧團,真正體認到僧團是一個成長與分享的好地方。
第九、六度相攝,對治「修行淺薄化」。
由於全球麥當勞式快餐文化的普及,當代社會大眾對於修行的理念,也趨向於快餐化的模式,此一模式的結果,就是修行淺薄化。因為不耐煩深入,所以淺,因為求速成,所以厚度不夠。站在佛教的立場,如果一味地遷就這種淺薄化的模式,對佛教的發展而言,必然是負面多於正面。
半個世紀以來,「人間佛教」在華語世界裡,已成為主流思想。「人間佛教」的精彩處,乃是立足於「凡夫菩薩」的自覺,善用人間修學六波羅蜜的優勢,「由人乘直接佛乘」。但現在也有一部分人頂著「人間佛教」的名義,卻把佛教推向淺薄與俗化的方向。事實上,人間菩薩道的健全發展,必須「六度相攝」,萬萬不可偏執偏廢。也唯有如此,才能夠對治「修行淺薄化」的缺失。
原始佛教的僧團,有每月兩次誦戒的傳統,同時還有雨季「結界安居」的制度。目前在南傳佛教以及韓國幾個有歷史的大寺院里,都還維持著這個傳統。佛教在全球化的世紀里,必須重視這個傳統,堅持佛教本身的核心價值,才能夠保持佛教永續發展的生命力。
第十、顯正破邪,對治「道場虛擬化」。
由於網際網路的發達,未來將會大量出現虛擬化的宗教布教所,佛教亦不例外。也許只要一部計算機,一個虛擬化的道場就可以開張了。未來這種虛擬化道場所提供的服務與影響力,很有可能超越傳統道場。新的虛擬化的佛教領袖,也可能異軍突起。
虛擬化道場的出現,至少將會帶來三種沖擊:第一、其所提供的佛教教義與實踐方法,因為未經檢驗,極可能大量出現魚目混珠的濫數據;第二、一旦發生不法的行為,很難管制;第三、傳統佛教倫理的實踐,根本無從落實。
面對虛擬化道場的出現,其對應之道,就是善用中國三論宗所謂「破邪顯正」的原則。不過筆者以為,「邪」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是破不勝破,因此,應該集中力量,把重心放在「顯正」上面,因為「顯正」本身,自然就已經蘊涵了「破邪」。凡是堅住正法的道場,都應該提供網際網路的信息服務,使一般社會大眾更容易接近正法。
創立良性典範,承擔全球責任
筆者以為,在全球化的世紀里,佛教應該創立一個新的典範,這個典範所呈顯的文化映象(image),至少可以包含以下二十四個質素:
1、一個主張內修外弘,而非外求外炫的宗教。
2、一個主張唯有「自律」才有「自由」的宗教。
3、一個主張「如實觀」的宗教。[有關「如實觀」的論述,請參閱霍韜晦教授所著《如實觀的哲學》。]
4、一個主張個人倫理與社會倫理必須兼顧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2):《論五戒與全球倫理——「文化全球化」進程中的重要課題》,「現代佛教學會2002年會——佛教研究的傳承與創新學術研討會」論文,第575-607頁,台北:現代佛教學會。]
5、一個主張簡樸生活,但絕對不把貧窮「神聖化」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1997):《論原始佛教的苦行思想與簡樸生活——以四阿含為核心的探討》,編入《簡樸思想與環保哲學》,中國哲學會主編,第237-263頁,台北:立緒文化。
另請參閱筆者所撰(1999):《略論弘一大師與簡樸生活運動》,「弘一大師德學會議」論文,台北:弘一大師紀念學會。]
6、一個主張尊重生命、尊重人性,而非扭曲人性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論一行禪師的「十四戒」與全球倫理之建構——兼論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全球化進程中的宗教文化與宗教研究」海峽兩岸學術研討會,發表論文,北京: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與世界宗教博物館。]
7、一個主張眾生平等,反對用宗教神話或階級制度來限制人的自由的宗教。[這句話特別是針對印度的種姓制度。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論入世佛教與當代印度佛教復興運動——從安貝卡博士到tbmsg的發展進路》,第五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人間佛教薪火相傳」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佛光山文教基金會、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慈濟大學宗教與文化研究所與佛教弘誓學院。
另請參閱筆者所撰(2006):《解構〈摩奴法典〉的人權神話——兼論佛陀與安貝卡的人權思維進路》,「第九屆儒佛會通暨文化哲學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華梵大學。]
8、一個主張從生活中追求自我覺醒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譯(1987):《空與生活》(how to integrate sunyata into daily life),圖敦耶席喇嘛(lama yeshe)英文原著,台北:聯合報/聯合副刊。]
9、一個主張「整體和諧」(comprehensive harmony)的宗教。[佛教僧團以「六和敬」為其根本。「comprehensive harmony」一詞,借用方東美教授常用的表達。]
10、一個主張六根對著六塵,隨時都要保持「明相應觸」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論「明相應觸」與「當下解脫」——兼論印順法師、佛使比丘與一行禪師對「十二支緣起法」的關鍵性詮釋》,慶祝印順導師百歲嵩壽「佛教文化與當代世界」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現代佛教學會。]
11、一個主張活在當下、活出自己、活出生命深度與廣度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5):《茶禪與eq教學——兼論當前茶文化開展的主要課題與資源整合》,2005「『茶』遍天下——茶與藝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台灣藝術大學。]
12、一個主張「現法樂住」、「現法涅槃」、「當下凈土」、「人間凈土」的宗教。[「當下凈土」是越南一行禪師的重要主張之一。這句話的英文表達是:「pure land is now
or never。」]
13、一個主張禪修可以轉化eq,並且療愈情緒與心靈創傷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禪與情緒管理——如何以正念覺知切入佛教情緒管理學的轉化關鍵》,「宗教與生命學術研討會」論文,台灣宜蘭:佛光人文社會學院。
另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提升情緒管理的幾個面向——建構「佛教情緒管理學」的實踐方法論述》,第二屆「生命關懷學術研討會」學術研討會論文,台灣中壢:萬能科技大學。]
14、一個主張「人乘可以直接佛乘」的宗教。[「人乘可以直接佛乘」是太虛大師的話。詳請參閱筆者所撰(1990):《論太虛大師「人生佛教」理念的形成及其實際》,編入《太虛誕生一百周年國際會議論文集》,霍韜晦主編,第214-233頁,香港:法住出版社。]
15、一個主張「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方便、給人希望」的宗教。[「給人信心、給人歡喜、給人方便、給人希望」,這四句話是星雲大師的口頭禪。]
16、一個主張提高「國民快樂總值」(gross national happiness,gnh),比提高「國民生產總值」(gross national product,gnp)更重要的宗教。[gnh一詞,是當今不丹國王his majesty king jigme singye wangchuk的創見,筆者曾在2001年6月拜訪這位曾在英國牛津留學的年輕國王,並且與他討論他對「全球化」的看法。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2):《論全球化,一條未定的道路——從佛教形上學的觀點看全球化的可能發展》,第四屆「中華國際佛學會議」論文,台北:法鼓山中華佛學研究所。]
17、一個主張「身土不二」,強調「綠色消費」與「環保倫理」的宗教。[「身土不二」是《維摩詰經》的經旨,也是近三十年來日韓兩國提倡「綠色消費」的共同語言。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5):《論「身土不二」——從佛教「不二法門」的觀點,探討當代全球環保倫理的哲學基礎》,「第一屆兩岸三地佛教傳統與當代文化學術研討會」論文,香港:中文大學&廣州:中山大學。]
18、一個主張「同體共生」的宗教。[「同體共生」是星雲大師為國際佛光會訂立的宗旨。]
19、一個主張「佛法生活化,菩薩人間化」的宗教。[「佛法生活化,菩薩人間化」這兩句話,是慈濟功德會證嚴法師最重要的思想表達之一。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4):《從慈濟環保志工論「菩薩人間化」的體現——傳承與抉擇:論證嚴法師對「菩薩人間化」的詮釋與實踐之引論》,「海峽兩岸宗教與社會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華梵大學。]
20、一個主張「三世業報」,而又強調「超越宿命」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5):《論〈金雲翹傳〉對於宿命論的辯證思維——從佛教三世業報論觀點,看超越宿命的關鍵》,第二屆「中國文哲的當代詮釋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台北大學中文系。]
21、一個主張「懺悔」,而又反對把「罪惡感」實在化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5):《論〈金雲翹傳〉的罪惡感問題及其療愈之道》,「宗教與亞洲文化」研討會論文,台灣宜蘭:佛光人文社會學院。]
22、一個主張「煩惱實相即是菩提」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0):《「煩惱免疫學」導論》,「方東美先生百歲誕辰紀念學術研討會」論文,台北:中國哲學會。]
23、一個主張「不二法門」與「非暴力」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2005):《不二法門與非暴力——從佛教哲學的觀點,探討全球倫理軸心思維的絕對預設》,2005台灣宗教學會年會「台灣宗教研究的本土性與國際性」論文,台北:台灣宗教學會。]
24、一個主張理事無礙,二諦圓融的宗教。[詳請參閱筆者所撰(1993):《二諦與五祖傳法的雙重肯定》,編入《中印佛學泛論——傅偉勛教授六十大壽祝壽論文集》,藍吉富主編,第123-133頁,1993年12月,台北:東大圖書。
另請參閱筆者所撰(2002):《從兩個層面看佛指舍利》,《普門學報》第九期,台灣高雄:佛光文教基金會。]
如果佛教能夠從這許多面向,向這個全球化的新世紀,展現一個新的典範,那麼,佛教將成為全球化「濁流」中的一股「清流」。筆者一直認為,如果越來越多的人認同了這個「清流」,那麼,有一天,這個「清流」,一定會成為全球的「主流」。[「把清流變成主流」這句話,是筆者2003年應邀在慈濟功德會台中分會所做的一次演講中,聽到引言人東森電視新聞主播靳秀麗女士提起的,此處借用這個表達。]長江與黃河,何其浩瀚,而其源頭,也不過是一道可以濫觴的小溪罷了。套用一句《金剛經》的句型:「所說小溪,即非小溪,是名小溪。」誰說「小溪」與「大河」,真的有小大之別呢?
結語:發揮中道智慧,促進全球和平
現在許多佛教的新興組織,有著一種「急起直追」的使命感,希望把佛教快速地普遍化、全球化。不過筆者在此,必須提出一個根本問題,那就是,在你積極地「向前追」之前,請先弄清楚,你到底在「追什麼」?你所追求的,到底是隨勢「異化」的夢幻泡影?或者是真正有助於全球價值重建、法爾常住的良性「典範」?
對治「異化」,創立「典範」,這是佛教在全球化的多元挑戰中,承擔全球責任的基本前提。
曠觀全球,東西方的宗教對抗,正是方興未艾。全球兩個「一神論」的信仰圈,歐美的基督宗教與亞洲的伊斯蘭教,彼此的誤解與仇恨,仍然看不到化解的跡象。從「九·一一」的恐怖攻擊事件,到中東地區以巴之間一連串的激烈沖突,在在都有宗教的影子在後面。宗教沖突已成為全球和平最直接的威脅。西方累積兩百年所型塑的「東方主義」(orientalism),在東西方之間,掘起了一道錯誤的鴻溝。西方學者與政治決策者,對於「東方主義」的扭曲模式,仍缺乏深度的反省。全球和平在東西方宗教對話不足的情況下,實際上存在著太多不安定的因素。
佛教是一個主張和平而反對暴力的宗教,是一個主張中道包容而沒有對立極端的宗教。這樣的宗教,正是化解東西方宗教對抗最好的調解者。此時此地,來自全球各地的佛教領袖與學者們,會聚杭州,論議天下,正可以凝聚佛教中道智慧,為全球「和平共生」,創造更多有利的條件。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