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元1661年(明·永曆十五年)春天,鄭成功驅逐了荷蘭人,使得台灣這個地方,又再度地由明朝統治。鄭氏在此揭起反清復明的旗幟,企圖以此為基地,重振明朝的聲威。我們想要考察佛教傳至台灣的時期,目前已無法找到明確的記錄了!不過,台灣一般的有關史料中,都認為佛教是隨著鄭成功的渡台,而慢慢傳引過來的;也因此,很多人都認為在此之前,台灣沒有佛教。可是,以常識來判斷,這似乎不太可能。根據史上有記載的最早記錄,西元230年(即三國時代,吳國黃龍二年),吳國的孫權就派衛溫與諸葛直,率領甲士(軍)萬人,進入隔海的夷州(當時台灣的名稱,見《臨海水土志》)。其次,是西元607年(隋朝大業三年),隋煬帝派朱寬、何蠻二人訪察流求(當時台灣的名稱)。再其次,是比較值得一提的,那是北宋末期(1125~1126),金人入侵之際,宋室不得已往南遷移。沿岸的百姓為了避難,有不少渡海到台灣去。當時台灣中部的北港,是漢人與原住民的貿易交流場所。南宋孝宗時(1163~1189),亦曾遣泉州軍民集於澎湖,看守那裡的海防要塞。我們由這些記錄看來,「佛教是隨著鄭成功渡台才傳至台灣」的說法,似乎不太妥當。
佛教在中國隋唐、兩宋時代,就已成為民間一般很普遍的信仰了,當時江南與福建一帶,也已建有很多的佛寺,佛教的教化可說已很普及了。如果當時渡台的人是來自這些地方,一定也會帶著此佛教信仰到台灣來。《金門志》上記載著:現存寺院中,最古老的,是金門的靈濟寺,建於唐末昭宗年間(889~904),次古的,是太武山的太武嚴寺,建於南宋·咸淳年間(1265~1274)。由《金門志》的記載看來,當時福建沿岸一帶,佛教信仰很盛,因此我們可以確信,由這些地方渡台的人們,多少都會將他們的信仰帶到台灣。
宗教的傳播一向與貿易或移民有著很深的關聯,既然自唐宋開始就有人移民到台灣,佛教也一定是那個時候就傳播到台灣。因此我們可判斷,在鄭成功渡台之前,佛教已經流布過來了。當然,這些都是一種推論,所根據的,只是文獻上的一些資料。現在我們不妨來看看台灣歷史學家所說的,鄭氏渡台之後佛教流入台灣的史實。
1661年,鄭成功經澎湖進攻台灣之後不久,佔領了台灣西部海岸的鹿耳門,接著,又擊潰荷蘭兵進入安平城,沒有多久,就把所有的荷蘭人趕出了台灣,台灣也正式隸屬於鄭成功旗下。在此之前,荷蘭人佔領台灣有三十八年之久;此後,台灣重回中國的版圖;福建和廣東兩地的人民,也就不斷陸續的移民到台灣。
根據何聯奎博士的《台灣風土誌》之記載,荷蘭人佔領台灣時,來自大陸的移民已有十萬人,當時所開拓的地域中,最繁榮的,就是安平城,也就是現在台南市的中心。鄭成功攻台時,所率的兵員有兩萬五千人,後來,士兵們的眷屬也隨著來台。此後陸續來台的,有沿岸地帶的殘民,至於其數目有多少,已無正確的數字可稽。鄭成功在台灣致力建設,使台灣日漸繁榮,這種現象招來了更多的移民。由此推測,佛教很可能隨著移民一起傳到了台灣。根據當今台灣史學家的考察,台灣最早的寺院是小西天寺,大約建於1662至1665年之間。這座寺院現在稱為竹溪寺,位於台南市的南溪畔,溪水因為流經鹽埕村落,故通稱為鹽埕溪,但是後來又改稱為日新溪。這條溪水通過寺院,最後流入台江。關於竹溪寺的建立,沈光文的詩就是最好的證據。那是一首七言律詩,詩雲:
沿溪傍水便開山,我亦聞之擬往還,
一日無僧渾不可,十年作客幾能間,
書成短偈堪留寺,說到真虛欲點頑,
正有許多為政處,僅將閑念付禪關。
詩前還加了短序,內容為:「州守新贈僧舍於南溪,人多往還,余尚未及也。」沈氏比鄭成功更早到台灣,根據史書的記載,沈氏乃明末的太常博士,司掌宗廟儀禮之職。
明朝崩潰之際,沈光文即隨沈宸荃等人一起坐船向南逃亡,在圍頭洋遇到了颱風,沈光文一家飄流到台灣之北,而沈宸荃一家則下落不明,此事發生於1651年(永曆五年)十一月。1662年,鄭氏攻入台灣時,特以三顧之禮去聘請早他渡台的沈氏進安平城。由這些資料,我們可獲知沈光文早在鄭成功之前十一年就入台了。由此詩的內容看來,竹溪寺的建立,最晚也是在鄭成功入台之後。在此詩被發現之前,一般人皆認為最古老的寺院是彌陀寺。日據時代,台灣總督府於1916年所編集的《台灣名勝舊跡志》中,也採用此說。相傳彌陀寺是鄭成功之子鄭經,有鑒於台灣尚無佛教寺院而建立的,後來許多史學家都相信此說。1921年出版的連橫之《台灣通史》,亦雲:「當是時東寧初建,制度漸完,延平郡王經以承天之地,尚無叢林,乃建彌陀寺於東安坊,延僧主之,殿宇巍峨,花木幽邃,猶為郡中古剎。」因為這種說法很早就出現在史書之中,自然也就成為台灣佛教史上的通說,不過,在沈光文的這首詩發現之後,這種說法應該作更改才是。經過台灣省文獻委員會委員盧嘉興的考察,沈氏撰此詩的時期,大約是在1662至1665年之間,最遲也不會晚於1666年(康熙五年)。總之,這所寺院的建立,應是在鄭成功渡台之後一兩年,而且,我們尚可推斷在建寺之前,佛教信仰早就傳入台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