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士強
開有宋以來眾多的禪宗語錄、燈錄、拈古、頌古、評唱,映入眼簾的是禪師在接引學人時展開的種種機鋒語句。參禪者問:如何是佛祖西來意?如何是佛法大意?祖意與教意是同是別?祖祖相傳是個什麼?如何是三寶?如何是法身?如何是古佛心?如何是和尚家風?如何是本來面目?如何是學人本分事?等等。而禪師則往往以非常規式的言語或舉止作答。有正說、反說、庄說、諧說、橫說、顯說、密說,以及瞬目揚眉、擎拳舉指、豎拂拈槌、掀床作拜、持叉張弓、輥球舞笏、拽石搬土、打鼓吹毛、噓笑棒喝等。於是而有種種禪宗公案,作為禪子登堂入室的參究對象,其要歸於截斷凡思,發明本心。
時代在變遷,禪法的宗旨不變,而參禪入道的方法及內容則需隨時而變。如同耕雲先生《安祥禪》中「禪是生活的宗教」一節所說的:「古時候那種作略,現在也不能用。我們觀在提出安祥禪來,就是把祖師禪加以稀釋,摻點水進去,不讓它太濃,濃了別人無法接受。然而法的本質是絲毫沒有變。」
提倡安祥禪,實質是提倡菩薩道。而菩薩道的根本,便是自利利他。如能做到這一點,一個人的心態自然就平和安祥了。
講到「自利」,一般人理解為自我覺悟,潔身自好,視名利如浮雲。這當然不錯。但如果更深一層說的話,還應加上「精進不懈」。古人雲:人身難得。人生活在天地之間,大抵在七、八十年間,除去兩頭,真正能有充沛的精力從事自己的工作和所選擇的事業,也不過三十年多點。要實現人身三大事:立德、立功、立百中的每一件,都是極不容易的,都要花費數十年的時間與精力。世事紛繁,無時不在分散或干擾著一個人的注意力。因此所說的「自利」,就是要對得起人生。安貧樂道,心靜如水,擯棄外誘,潛心事業。人的職業和處境有種種不同,但做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做有價值的事,則應當是同一的。
所說的「利他」,就是要做有益於他人、有益於社會的事。人不能選擇社會,但卻能在既定的社會中選擇應當做的事。西晉法炬等譯的《諸德福田經》曾列舉「福田」(功德)之事說:「一者興立佛圖、僧房、堂閣;二者園果、浴池、樹林、清涼;三者常施醫葯,療救眾厲;四者作堅牢船,濟渡人民;五者安設橋樑,過度羸弱;六者近道作井,渴乏得飲;七者造作圊廁,施便利處。是為七事,得梵天福。」這是印度小乘佛教時代所倡導的功德。拿到今天來說,已遠遠不夠。實際上,功德之事隨處隨地都有,而且畢其一生也不可能做盡。身為凡夫俗子,很難做到一點兒也不為自己的生計考慮,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公家為他人的。但是克己奉公,利他為樂,「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做一件好事算一件,日積月累,自然功德圓滿了。
倘若一個人能以自利、利他為修身的準則,那麼,他的心情就會始終安祥舒坦。不戚戚於貧賤,不汲汲於富貴。淡泊明志,寧靜致遠。這也就是《安祥禪》所說的禪者的德操:「慈、悲、喜、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