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宏道字中郎,號石頭居士,湖北公安人。兄袁宗道字伯修,弟袁中道字小修。兄弟三人先後都中進士,也都喜好禪宗。
萬曆年中,宏道當吳江知縣,後來做禮部主事時,生病辭官回家休養。起初他跟隨李卓吳學禪,信解通利,喜好辯論。後來自己反省說,這些都是空談,沒有實際的利益。於是就轉修凈土法門,早晚禮佛誦經,併兼持戒律。他博採經教,寫了《西方合論》的著述,圓融性相二宗,入不二門。
書寫成之後,兄弟同時發心轉修凈土法門。後來宏道病好之後,又任原職,其後當稽動司郎中時,又因病歸家。返家數日後,他去荊州城,住在僧寺,結果無疾而終。
弟弟中道在當南禮部郎中時,告老回家,平常勤於禮佛誦經。萬曆四十二年(公元1614年),某月十五日的晚上,他做完功課後打坐,在身心安靜輕爽之際,忽然入定。神識離身上了屋頂,飄然乘雲而去。有兩個童子帶他向西行,不久就到了某處。
童子說停住,中道就隨他下了浮雲。見到土地平坦猶如手掌,地面光耀滑潤。路邊有十餘丈廣的渠道,渠道里有五種顏色的蓮花,芳香異常。渠道邊有金橋為界,欄楯交界,樓閣皆十分整齊華麗。
童子回答說:「就是您的兄長中郎,他正在等您,有話要告訴您,我們還是快點去吧。」
於是他們就到了一處,那兒有十餘株樹,流動的池水上有扇白玉門。一位童子先進門去,另一位童子引導他經過二十餘重的樓閣之後,才停在一座樓閣的下面。這時有人從樓上下來迎接他,此人顏色如玉,衣服如雲霞,身長一丈多。此人見到中道後,很歡喜地說:「弟弟你來啦。」中道仔細看此人,才知道是哥哥宏道。
他們上樓互相禮拜之後,有四五個人也一起坐談。宏道說:「這裡是西方極樂世界的邊地,凡是不深信,不解了佛法,且戒律未全持的人,大多生到此地,這裡也叫懈怠傲慢之國。前面有化身佛的樓台,樓台前有百由旬的大池,池中有奇妙的蓮華,是眾生出生的地方。眾生在蓮華出生之後,就散居到各樓台,與有緣的凈土之友相聚。由於這裡沒有淫慾之聲及美色的誘惑,因此容易解了殊勝之佛法,這樣不久之後,就能進一步成為凈土的一分子。」
宏道回答說:「我求生凈土的願望雖然深,但是情慾未能除滅,因此最初生到此邊地,不久之後我就生到凈土了。不過因為戒律持得不好,因此僅能居住地上,而不能和大士一樣升到虛空的寶閣里,所以還需要進一步修行。幸好我宿世智慧猛利,又寫了《西方合論》,贊嘆如來不可思議的度眾生之力量,而感得飛行自在,可以遊行諸佛剎土。諸佛說法也都可以去聽,這實在太殊勝了。」
於是宏道就帶弟弟上升空中,一下子就飛了千萬里。他們來到一處,此處光耀而沒有任何障礙遮蔽之物,以琉璃為地,以七寶樹作為界線。七寶樹都出旃檀之香,開滿美妙的花朵,花都有奇異的珍寶之色彩。地下有寶池,池中無量的波浪發出美妙的聲音。池中有各種珍寶的蓮華,蓮葉發出五色的光芒。池上隱隱有高樓寶閣,重疊蜿蜒。其間有無量樂器,演奏諸佛法音。
宏道告訴弟弟說:「你現在所見到的,是凈土地行眾生所居住的外在依報世界。另外有法身大士住的地方,美妙超過此地千萬倍,神通也超過此地千萬倍。我可以用智慧之力遊行其間,但卻不能住在那裡。另外尚有十地及等覺菩薩所住之地,這就不是我所能知道的了,此外尚有妙覺所居之地,那隻有佛和佛彼此之間才能知道的。」
介紹完地居凈土之後,他們有到了一處有欄楯而沒有牆垣的地方,這裡光耀超過前面的地方。坐了一下之後,宏道就說:「我沒有想到能快樂到這種地步,若是我生前能嚴持戒律的話,受生的地方要比這裡還要好。大致發大乘心而又嚴持戒律的話,往生的品味最高。次一等的人嚴持戒律,往生最穩當。而若是只發大乘心而不持戒的話,大多會被業力所牽,而流入八部鬼神眾里去投胎,我親眼見到太多這類的人了。」
「弟弟你般若的氣分還蠻深的,不過戒律和禪定的力量太少。要知道光解悟佛理是沒有辦法生出戒定之力的,只是狂妄的智慧而已。你回到五濁惡世之後,要趁著身體還強健之時,實際悟道實際修行,並且要兼持求往生凈土的願望,勤力修行一切的方便之法,還要憐憫一切眾生。這樣的話,不久之後我們就能再度相見。否則一入六道輪迴,就太可怖可畏了。
「如果你不能持戒的話,有龍樹菩薩的六齋法,你可以照著去做。殺生尤其要先戒除,你要轉告其他的同修道友,沒有天天殺生,以滿足口腹之慾的人,能夠生到凈土的。雖然這種人也如雲如雨般講說佛法,但事實上益處不大。
「我與你在空王劫的時候,就世世為兄弟了。即使在六道里輪迴,也都還是兄弟。現在我幸而能生到善地,因為怕你墮落,所以用方便的神通之力,把你的神識攝來此處。然而清凈和污穢是有隔礙的,因此你不能停留太久。」
當時大哥宗道已經過世,於是中道就問大哥生到何處?宏道回答說:「大哥生的地方也不錯,你以後自然會知道。」說完之後,宏道忽然飛到空中不見了。中道就在池子上走,覺得好像要掉到水中般,於是就醒了過來,因此就把這件事記載下來。
最初宗道的兒子袁登,十三歲時得了脾臟病,臨終時向宏道說:「我要死了,叔父可有法子救我?」
宏道說:「你只要念佛,就可以往生佛國。這個五濁惡世,是不值得留戀的。」
袁登於是就合掌念阿彌陀佛,諸眷屬也都同聲助念。不久,袁登微笑說:「我見到一朵淡紅色的蓮華。」過一會兒又說:「蓮華漸漸變大,色彩鮮明,沒有其他華可以比得上。」過一會兒又說:「佛來了,相貌美好光明,充滿整間房間。」不久之後,袁登的呼吸就急促起來。
他父親宏道就說:「你只要稱佛名就可以了。」袁登稱了幾聲佛名之後,就合掌而逝了。
摘自----《如是雨林》2008年合訂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