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封公巧遇】
福建張文啟,同周某避寇山穴。穴中先有美女在焉,見男子至,倉皇欲去。張曰:「毋去,去必遇寇,吾輩誠謹人,亦避寇來此,決不敢犯。」中夜周欲逼污,張力止之。及旦,張拉周出山,意在挽周以出,使此女安處也。已聞寇退,遂凂村老送歸。未幾,有黃姓納張為婿,及合巹,觀之貌極美,即前避難女也。後生二子,登第。
逼污於前,合巹時何顏相對?我淫人女,人淫我妻,即在頃刻之間。持正若張公,乃得為賢夫婦也。天賜雙麟,舍此其誰?
【狐妖幻祟】
一士私一婢,家室不寧,其母憂之。遣令出門,鬱郁成疾。舟次濟寧,此婢忽至,雲逃出相隨,喜聚月余,枯瘠而死。其仆扶喪歸。此婢未嘗離主母,濟寧所遇,狐精也。
淫心一動,邪祟即來,勿目之為怪事。
【唐宮坊窗聯】
歙縣唐皋,少時燈下讀書,有女調之,屢將紙窗舔破。唐補訖,題於上曰:「舔破紙窗猶易補,損傷陰德最難修。」一夕,有僧過其門,見一狀元匾,左右懸二燈,書前二句。異而詰之,始知神示之象也。正德甲戌,狀元及第,官至宮坊。
【陳解元掣衣】
陳組授鄉試,寓鄰樓。有女屬意於陳,陳弗顧也。同寓友知之,潛登樓。陳於後掣其衣再,不聽,卒與通。未幾,陳夢神語曰:「某今科解元也,近因淫亂,已削之矣。子陰德可嘉,即以子代。」陳覺而告友,友弗信。榜發,果然。此友終身不第。陳有詩曰:「男兒欲遂青雲志,須信人間紅粉空。」
既能持身,復能規友。榜上本無名,忽然作榜首。人間紅粉空,新詩自不朽。
【項憲副天榜】
項德棻,夢登辛卯鄉科,以曾污兩婢削奪。遂誓戒邪淫,力行善事。後夢至一所,見黃紙第八名為項姓,中一字模糊,下為「原」字。一人曰:「此汝天榜名次也。」因易名夢原。壬子中式,已未登第,殿試二甲五名,合鼎甲數之,恰是第八。蓋殿榜獨黃也。後官憲副。
天道禍淫,不加悔罪之人。明明自新有路,人乃甘於暴棄,直終身在夢中也。
【張宮詹合婚】
河南張雄畧,初婚之夕,新人痛哭不休。詰之,婦曰:「我幼時,父許字施某,後厭其貧,逼令退婚,重嫁於君耳。」張曰:「事已至此,奈何?」婦曰:「有死而已。」曰:「不可。施某乃我好友,吾當為汝合之,毋輕生也。」遂竟夜別寢。明晨告於父母,遣人馳名施某,藉以一室,令諧花燭,所有妝奩悉以歸施。使原媒謂其父曰:「女本字施生,今歸於施,已成婚矣。」若不許,便當控理,父畏不敢言。是年,張入泮,即連捷,官至宮詹。後施亦中式,生女歸張,以孝敬聞。
為友完婚,何等高誼?後來備位宮詹,娶婦孝謹,天意與人心兩合。欲占眼前便宜者,何由知此?
【洪敬遇虎】
宜興嫠婦陳氏,有姿容。木商洪敬,慕之。知難誘餌,夜擲數木於陳家,明日以盜鳴官。繫纍窘辱,賄胥吏通意。氏虔奉玄壇,焚香慟訴。夜夢神曰:「已命黑虎矣。」未幾,敬挈伴入山,突出黑虎,嚙敬頭而去。
良心盡壞,美色成空,白白送頭顱於虎口,豈不可怕?所以非己之色,應作黑虎觀。
【程翰林借卷】
徽州程孝廉,濱溪而居,見一女過橋墮水,救之。命室人烘其衫履,日暮室人伴之宿,自宿館中。次日,送還家,女之舅姑聞而議退婚。程亟諭之曰:「汝媳到我家,我令內子伴之,汝娶婦便知,勿使女負不白寃也。」夫家素重其人,因娶之。嗣後夫死子幼,母教之讀書燈下,泣謂曰:「汝若成名,無忘程孝廉恩也。」詳語之故。其子弱冠登科,入禮闈,七藝稱意,忽大哭。程在同號,問之知卷污壞,程閱而歡,惜曰:「何不借我?」若中式,必厚酬。少年許之,程遂中進士,入翰林。少年詣程,問其陰德若何?程自反無之,良久乃言及救女事。少年伏地泣曰:「先生乃吾母之恩人也,敢望報乎?」以母燈前語告之。自是世為婚姻。
全人名節,十分周到;成己功名,十分湊巧;天道昭彰,人何不曉?
【趙封公搖手】
狀元趙秉忠之父某,作邑掾。有襲蔭指揮,系寃獄,趙力出之。指揮極感愧,無以報,請以女奉箕箒。趙搖手曰:「此名家女,使不得。」強之,又搖手曰:「使不得。」畢竟不從。萬曆戊戌,其子上公車,有拊其輿者,曰:「使不得的中狀元。」如是者再。及第歸,語其父,父太息曰:「此二十年前事,吾未嘗告人,何神明之告爾也。」
以邑掾幾番搖手,感朱衣不覺點頭,使不得的中狀元,使得的當作罪魁。
【顧生偏鼻】
吳淞顧生,積學工文,其鼻端稍偏。夢人謂曰:「為汝撥正,可登一榜。」及旦視之,果正矣。後偕同學應試,一日約顧游山,顧抱微痾弗偕行。主婦聞客盡出,步入客寓,不意顧出帳中,摟抱被污。是夕,夢前人謂曰:「汝作損德事,不登賢書矣。」因撥其鼻。及旦視之,仍不正。後蹭蹬終身。
鼻正心偏,鼻仍不正。嗟嗟!既作損德事,縱使五官俱正,能免終身蹭蹬乎?
【汪公易相】
汪天與,嘗遇異人,相曰:「君貌類羅漢,乏嗣,壽亦不永。」由是輕財好施。一日,客清江,主婦少麗,私就焉。汪閉門不納。婦曰:「君數游妓家,何獨拒我?」汪曰:「不然,彼煙花賤質,人盡夫也。汝良家婦,豈可壞汝名節哉?」婦慚去。次年,復遇前相者,曰:「君有何陰功,相忽變易,當生貴子,壽至八十餘。」後生子成進士,猶及見焉。
「汝良家婦,豈可壞名節」二語,心事如青天白日相隨,心易良然。
【曹御史脫險】
曹稚韜,與鄰婦私。其夫欲殺之,束裝詭言遠出。婦喜,訂曹。是日,諸友約會課,詣曹,曹辭焉。友知其故,強之往,僉曰:「今日會文,照科場規式,至夜不醉無歸。不如約者罰,並鍵戶不得擅出入。」曹窘,草率完篇,欲先歸。諸友曰:「有約在,歸何急也?」及夜,曹不飲,友強之。曹大醉,友送之歸。已不能赴約矣。鄰婦候曹久,倚門而望。有無賴子疑而挑之,婦納焉。其夫潛伏窺見,斧殺之,並殺婦。曹聞其事,要諸友為證盟之神明,誓為善補過,不復涉邪。後數年成進士,官御史。
勇猛回頭,復於無過。倘臨時驚恐,過後因循,安知不終作刀頭之鬼?
【顧仁人遇貴】
太倉州吏顧佐,嘗以官事,至城外賣餅江家。時江被讎誣盜下獄,顧知其寃,訴之官,得釋。江夫婦攜其女,甚美,至顧家曰:「貧無以報,願將此女酬德。」顧固卻之。後顧滿考赴京,撥韓侍郎衙門辦事。一日,顧以事至侍郎私寓,值侍郎他出,顧坐堂楹候之。其夫人偶出,急趨避,夫人一見,令召之,惶恐跪階下。夫人曰:「起,起!君非太倉顧提控乎?識我否?」顧愕然。夫人曰:「我賣餅女也。鬻於商,以女畜之,嫁充相公少房,尋繼正室。每恨無由報德。」侍郎歸,夫人語之曰:「仁人也。」竟疏上其事,乃除禮部主事,後至顯官。
【嘉靖生騎牆】
嘉靖間,某生東鄰有艷婦,乘夫出,穴牆招之。生心動,曰:「室邇人遐,奈何?」婦哂曰:「君讀書人,豈不憶踰東家牆乎?」生梯而上,忽轉念曰:「人可瞞,天不可瞞。」遂下。婦復於故處婉挑,生為所惑,乃復上,已踰牆欲過矣,又自忖曰:「天終不可瞞。」急下,扃門而出。次年預鄉薦,北上,典試者秉燭獨坐,聞耳畔言曰:「狀元乃騎牆人也。」及狀元來謁,詢之始悉前事。
曾做騎牆人,忽作跨鰲客。一念不瞞天,天也捨不得。
【袁公遇子】
陜西袁公,值闖賊亂,父子失散,流寓江南。欲娶妾生子,以三十金納一婦。婦至,背燈而哭,詰之曰:「家貧,夫餓欲死,妾賣身以活之。夫妻情篤,一旦改事他人,不禁傷痛耳。」袁惻然不忍犯。次日,送還其夫,身價不取,復贈多金。夫婦泣拜而受。一日,其夫至揚州,遇人領一童求售,貌清俊。夫私計曰:「吾欲覓一女子報袁公,一時未得,盍先以此進之?」遂買此童,渡江送袁寓。袁諦視之,則其子也。父子抱哭,繼而大喜。
完人夫婦,即所以自完父子。冥冥中主張,斷然不爽。
【裸體人腎囊】
一人途窮日暮,無可投宿,見有門未全闔,火光出於罅者,請託焉。內有少婦獨處,拒不可,客懇再四。鄰媼趨來勸解,願伴婦寢以避嫌,婦罵不已。客坐以待旦,夜深有以指彈門者,客訝甚,微啟其門。先以酒餚遞進,取之,仍欲閉門。隨以手持客,客按之,其人裸下體,用力揑其腎囊,遂踉蹌而逃。及旦,客辭去,市喧傳夜有腎囊腫脹死於道者。
意外變幻,斷送殘生。彼二客者,其神差天遣歟?
【呂狀元擊玉】
常州呂宮,持身素謹。館中夜讀,有鄰家少孀,乘月而至,呂峻拒。次日,侍婢持雙玉魚來贈,呂擊碎其玉,婢慚而退。呂詩集中有「人非木石寧無意,座列箴銘自有書」之句。應試南闈,五鼓假寐,有促之者曰:「起,起,中式矣。」時天明,捷書而出,果中式。順治丁亥,大魁天下。
人生情種最難割,斷略帶一分柔嫩,其自誤也何如?乃知擊玉手即掄元手也。
【明生慚憤】
明季,某生比一俊童,與妻失歡。童潛通生之妻。鼎革時,童挈生妻而逃,不知所之。生遍求不得,慚憤而死。
事之可慚可憤如此生者,不知凡幾,而人■不早,何故?
【歐陽生失匾】
吳江吳茲受,為楚令。入闈,得歐陽生卷,已定魁。臨發榜,以一言刺目,易之,即歐陽同邑士也。其士來謁,年未弱冠。吳曰:「君邑有歐陽某,識之否?」士曰:「鄰家也。」吳曰:「君有佳兆否?」士曰:「某父夢魁垣以亞魁匾額詣歐陽家,灶神出迎,有婦蓬首白衣力挽之,乃移至某家。」吳曰:「君試偕之來。」叩之,曾與鄰婦通,婦為夫殺,某倖免。後歐陽洗心飭行,登順治甲午賢書。
自作孽,不可逭。魁垣其如此寃婦何?
【鍾進士復籍】
石門鍾朗,與徐鑛友善。順治辛卯元夕,徐之叔,亦諸生,夢登高閣,一帝君執管點冊,朱衣者傳唱。唱第一名「鍾朗」,帝君色怒,振筆勾卻。唱至十九名,則「徐鑛」也。唱畢,朱衣跪稟曰:「鍾朗事非其罪。」帝曰:「以將來心行定奪,今科榜首舉一嬰兒易之。」覺而述於鑛。至秋,鑛雋,名流亦符。榜首余恂,字孺子,則舉嬰之兆也。鑛乃語鍾以前夢,鍾悔恨自責。先是有婢懷娠,為妻鞭責,致投水死。因詣水濱招魂薦度,疏上文昌帝君,願行善事以蓋往失。自此積功累行,孳孳為善。甲午夏,夢婢曰:「上帝鑒君進德,復君祿位。婢有寃報,亦得請於帝矣。」鍾是秋領解,妻見婢如生前,謂曰:「相公方聽鹿鳴,納一艷姬於虎林,夫人甘之乎?」妻出而告人,人不信,婢推之水,合家驚救無及。鍾登已亥進士。
以心行定奪,即所謂「作善降祥,作不善降殃也」,監觀有赫,可畏可畏。
【浙生被貼】
蔣虎臣,主試浙闈,閱一卷,已定元。候後場不至,傳詢外簾,以卷面有「好談閨閫」四字貼出。發榜後,召生詰之,曰:「某亦不知,但號內有婦人入,磨墨,未幾去,卷面已有此四字矣。」蔣異而訪之,知此生最喜造言揑謗,咸以被貼稱快雲。
好談閨閫,必多含寃負屈者,僅僅被貼,猶為薄罰也。
【尼院就刃】
張某過宦宅,有侍兒見招,言家長宦蜀,婦約崇夏寺中,某日相會。張如期往,後時時相詣。未幾,夫歸,備知其事,徐謂婦曰:「吾度劍閣,許飯僧,汝往尼院償之。」婦諾。張知而往會。夫率健卒入院,婦與張同就刃。自赴有司待罪。太宗赦不問,中外快焉。
會於斯,死於斯,恰就地以相報。
【舟人遇虎】
宜興某,因訟累,挈妻逃溧陽。舟師悅其婦,謂曰:「我多熟識,與爾同去覓舍。」舟師至山下,打死其人,回船曰:「爾夫已落虎口。」婦泣,舟師曰:「毋苦,我與汝成配。」婦疑,乃曰:「虎豈能盡食?願見遺肉一臠,當惟命。」舟師領婦假尋,遇一虎搏舟師而去。婦曰:「此真有虎。」哭甚哀。路人詰之,婦以實告。路人雲:「我來縣前,見打死復活者,控告舟人。」婦詣縣門,遇其夫,復完聚。
天道好還,假虎便逢真虎。
【孫義商還釵】
秀水孫墉,客南陽,行次襄江。拾金釵二,維舟待之。暮有女奴哭至,墉驗其實,還之。女曰:「君保我生,願以身報。」墉不可。抵南陽,得利幾倍歸,偕數舟泊故處。女澣衣河下,識墉,疾語主留墉欵待。余舟遇風皆覆,墉舟覊一日無恙。
不動淫心,真是輕財尚義,災何有焉?
【部門遇雷】
常熟錢外郎,慕鄰婦趙重陽。以其夫貧,貸貲令販布,夫幸甚,商於臨清。錢與趙私。夫憚不敢發。錢謀於趙,俟其在路,夜殺之,以被盜聞。夫族鳴於縣,數月不承。時大旱,縣嚴訊定罪,遂得雨,闔縣歡呼。錢訴於部,與趙皆免,方出部門,遇疾雷,兩人震死。
逃王法,難避天刑。
【出境雙獲】
太倉上舍某,廣置姬侍。一姬尤美,上舍嬖之。後姬與優者通,挈貲亡去。匿一孝廉家,孝廉藏姬密室。上舍訪知,控州追捕甚急,孝廉賂差役,約出境乃獲。至嘉興,果獲姬與優者,方入舟,兩人暴卒。眾愕然。孝廉發狂曰:「爾淫我,又匿我財,再以計殺我,請去對簿。」即暈仆,稍蘇語如前,七日孝廉死。
奸巧瞞人者,自露自殺。
【韓魏公包銀】
韓琦,買妾張氏,色美,帖既成,氏悲慘。琦詰之,對曰:「我修職郎郭守義妻也,部使者誣劾敗官,舉家將餓死,自鬻以活兒女。」琦惻然曰:「汝持銀歸,夫有枉可訴於朝,事白汝即來。」氏諾而去。郭辨雪,復官淮右。氏踐言而至,琦拒不見,以帖包銀二十,語曰:「助汝之官,善視兒女。」氏感泣,百叩而去。後琦封公,子孫俱大貴。
不為色動,萬善全周,此洪鍾也。勿置若罔聞。
【錢明經焚毀淫詞】
四川錢大經,十七歲入泮,學博才高,屢困場屋。自反無大過,禱於文昌殿,夜夢童子引至帝君前,一吏檢查祿籍,曰:「錢應高魁,官二品,壽七十三。緣撰淫書,已削祿籍,壽亦不永矣。」帝君諭曰:「爾造淫書,若非厚福,已殞命入地獄矣。」錢驚寤,立誓於神前:「凡遇淫詞,即為焚毀,且逢人勸解。」後以明經壽終。
【天符殿抹除】
劉堯舉,僦舟就試。舟人有女,劉調之,礙父防閑。迨入場,早出,舟人貿易於市,遂與女私。劉父官平江,是夕,夫婦夢黃衣二人馳報,雲:「郎君首薦矣。」又一人雲:「近作欺心事,天符殿抹除矣。」覺而夫婦相恊,頗驚異。見黜後,問之不言,終身潦倒。
問其潦倒時,舟女何之,捷才何用?
【先酒後殺】
臨平王某,通於鄰婦。其夫佯為不知,置酒勸曰:「財近盜,奸近殺,茍不知戒,則禍至矣。」王面諾之,終無顧忌。夫知其不改,託言上省,潛伺於左側,候其就寢,推戶而入,並殺焉。
置酒即露殺機,面諾豈能免禍?
【風起御兵】
閩人尹樂田,善刀筆,殺人多矣。夢神責曰:「汝惡已極,某年月日死於兵。」尹志之。踰時有路姓妻,美而艷,為富豪安姓所謀。欲訟之,求尹作狀,約日暮來取。路乏錢,命妻代取,囑曰:「如日暮,借宿其寓可也。」婦至尹寓,天暝矣。尹問離此幾里,婦以夫言告。尹正色曰:「我獨居,安敢相留?」乃宿於鄰母家。比明,尹付以狀,並贈訟費。婦謝而去。迨尹附舟往外郡,日暮在途,為盜所截,將殺尹。忽風起,盜俱墜溺,尹無恙。計其時,即神示之年月日也。後享大壽。
一時守正,慣殺人者,尚邀神佑。萬惡淫為首,於茲益信。
【格天報捷】
太倉錢青柯,纂《格天集》,卷目凡六。一曰《雲路先聲》,秋試時方刋首卷,付其孫元靜,先播於金陵。發榜前,夢人示以六大字,朱書「雲路先聲捷報」。榜發,元靜中式。「雲路先聲」者,首卷戒淫文也。
六卷先行首卷,一孫報捷,其肇端乎?
【縴手同行】
慈溪馮公,㩦雨具、帶篝筒,往汶溪課租,遇大雨。有少婦求庇於傘下,縴手來擎,花鈿掩映。馮悚然,即以傘贈婦。婦曰:「我蒙惠矣,君淋雨若何?」仍持與同行。馮避曰:「吾有篝筒在,汝自去。」比歸,傘已在堂中幾上。馮大駭,夜夢神曰:「汝見色不迷,平日戒淫非妄。吾已申奏,賜汝家科第弗絕。」後果驗。
立志戒淫,則迷之者至矣。非有定力不可。
【麾下焚樓】
明末,江南某公落魄,值大兵南至,寄投麾下。軍中虜孕婦數人,俟暇日剖腹為戲,突奉帥令他往,閉婦於一樓,命公守之。公夜飲樓中,諸婦求生,推一最麗者就公。公哀之,悉縱去。隨焚其樓,軍還,公紿曰:「諸婦不戒於火,俱毀矣。」後公歸娶,多子,貴甲一省。
【作文修善】
嘉興某,曾作《戒口業文》。萬曆壬子,年邁,無科舉,門人應試者,邀赴西湖。偶出,犯布政鉞。布政命題課文,獎之。為請學憲,得與棘闈。一夕,夢其父語曰:「汝前身恃才挾貴,罰汝永困場屋。今科榜中。一士為奸室女,除名。文昌帝君錄汝《戒口業文》,勸人莫談閨閫,請以汝名補之。宜益修善。」生喜而醒,果發解,且顯爵。
口業最為天怒,作文戒之,隱惡隱淫,福生筆底。
【計窘孀婦】
吳邑孀婦,種富人某之田。歲歉欠租,有奸佃某,以婦姿色獻計於富人,謂償租有餘也。富人初拒之,及見而心動,以白金謀於奸佃。婦有志,奸佃百計窘之,婦無路求生,遂墮計。時康熙丙戌七月,婦將進門,天無雨而雷,奸佃與富人,同時震死。
有志之婦,以計窘之。既傷天理,必受天刑。
【改悔福隨】
庠生郎綸綬,性淫而慧。彼奸之婦多譽之。年逾四十,自知獲罪,無計挽回,聽命於天而已。適病後讀訓言,有雲:「曾行惡事,後自改悔,久久必獲吉慶。」又雲:「天道禍淫,不加悔罪之人。」郎躍而起曰:「吾今有以自全矣。」誓改前非,奉行眾善,凡有著作,借徑以勸人。數年,貢八成均,子貴晉封,壽九十餘。
躍而起,便是平旦清明,聞聲猛省。
【觸目警心】
枯骨在榻,誰欲親之?華麗嬌娘,轉眼即成枯骨。
蛇蠍在座,誰不避之?風流淫蕩,損及骨髓,其毒過於蛇蠍。
虎狼在前,誰不奔逃?皓齒娥眉,眼前即是夜叉,害人之劇,萬倍於虎狼。
試思,室有臭屍,榻有枯骨,座有蛇蠍,面前更有虎狼。當此境地,不逃何待?人能常念,觸目警心,則其神常清、其心常靜,而色不能迷矣。
※《平旦鍾聲》終※
【重印附識】
予每欲刻印善書,苦無良本。數年前,得此於舊書堆中,即欲翻印分送。旋因書中多言科舉之事,與時代不合,故欲行而止者數次矣。
原期仿此格式,收集當世之事實,編集成書,以警世人。但光陰迅速,不覺已數易寒暑,而所得事實甚少,尚不足以編著成書。因思與其遷延歲月,不克告成,則不如先將此本重印分送,待以後新事實集成時,再印新書,亦無不可。
見此書者,勿以之為多科舉之談而鄙之。科舉雖廢,而天道因果之理,萬世常存。初不因科舉之廢,而天道亦廢。此書所以每言科舉者,因編此書時,一班社會之觀念,皆莫大於得中功名,所謂一生之事業者,功名一事盡之矣。故利用此人人所希望者,以為警戒,至於今日,事時遷移,原無須以科舉之事勸世,而欲搜集今日相當之因果事實,以為勸勉,則一地又不易成卷。況乎全書所言者,並非教人以利樂之事也,乃示人以天道好還之理耳。其所言如何雲雲者,無非假事實以演天理耳。今事實雖有變易,而天理仍舊一樣。
故決用原版重印三千份,先為勸世,是後再將近世所見之事實隨漸搜集之,容成卷時,再行印送。
悲憫生識
【《毀滅淫書文》】
此書上編內,原有「勸毀淫書」數則,予以為尚未周到,故此加著《毀滅淫書文》十二則。
著作者——著書原以傳示世人,流布後世。先哲創造文字,本以濟世利用也。乃今造作淫書畫,害人害己,世間惡事,以此為最。若不悔改,禍害追蹤以至,到此地步,憑你才高,必不能逃過分毫。既有高才,改作有益人群之書,亦然可以得利,亦然可以揚名,豈不善哉?吾願世之士人,已犯者疾速痛改,未犯者亦當加勉。非但戒己,並以勸人,行持已久,福祿咸臨。
印書局——印書圖利,對於各種書藉,原皆有利可得。為人代印淫書,以助罪惡,最不上算。故宜立志不印,於營業絲毫無損,而積德實無限量,久之必有福報。
排字人——排字謀生,各種書籍,皆得工鈿。為人排淫書,即有大罪過,到底累受惡報,豈不苦惱?為此,務須快快立志,永遠不排淫書,則日後天必降福。
大書坊——資本巨大,營業書物甚多,更當力戒。不印、不買、不賣淫書,即有已經印行者,務須疾速焚毀之。即使少受損失,力量尚能擔負,必無大礙。而積德於此,天必佑之,將來事業必興隆。
書店——批銷各種書籍,皆可得利,何必代消淫書?如遇淫書,須勸出書之處,毀滅其版,停止出書。並將已印之書,立即焚毀。如因血本有虧,可以誠意向能行善事者,酌募若干,以補血本。如能誠心為之,必有應者。如收舊書,見有淫書,本數不多,則即行自己焚毀之。積德於此,天必佑之,自有相當之善報來臨。若或書本太多,損失甚大,則亦可用募捐之法,以為貼補,但不可借端取利,則獲罪必重。如見上門售書者,取淫書前來求售,則可以誠意勸化之,曉以善惡報應之必彰,如彼能自行焚毀最佳,如彼不願,則可量力收買數本而焚毀之。如遇書太多,無力收買,則可募捐收買而焚毀之。總之,凡見淫書,切不可放過,必須儘力設法焚毀之。則久後自有福報,天道必然彰明。
藏書者——家有收藏,原以進德修學也。即或不然,亦不過公餘之暇,備以遣興消閑,而以不涉於淫邪者為限。試思閱道德書,可以增高人格,為立身之基;閱學問書,可以長進才能,為事業修養。而閱淫書者,心神盪漾,百體違和,其尤甚者,竟至於坐立不安、寢餐具忘、形容憔悴、百病叢生。當此之時,苦惱萬分,謂之已入地獄,亦無不可。以有為之身,自墮於地獄之苦,非至愚之人乎?即或自己年已高大,於淫慾之事可以淡泊,而家中子弟、婦女等必有年輕者。以年少脆弱之身,血氣未定之時,得見淫書,則其禍之劇,豈堪設想?可見置有淫書者,非但自害其身,並以自害其家人,自害其子孫。千祈未置淫書者,切勿購置;已有者,疾速焚毀之。如有藏書甚多,一時不易揀出者,迅速查點之。何時揀出,何時即行焚毀之。永遠如是,則家道必昌。
家長——書之為用於人,其津潤之力,足使閱者之精神於不知覺間為其所染。故多看善書者,每行善事;多看近於淫盜之書,則其人於不知覺間,漸漸入於惡途。吾人觀英雄之傳記,自然英氣勃勃;閱山水之遊記,自生清閑之志。是故,居家不宜有香艷之書,與狂妄之小說。為家長者,務須時時留意子弟輩所閱之書,其有近於香艷、入於淫邪者,實時勸化之。使其以後勿閱,並且立刻將此書焚毀之。如第二次發見淫邪之書,則更當用嚴厲之態度警戒之,發見之書實時焚毀之。
朋友——見朋友有香艷淫邪之書,即當婉辭勸解,使其以後不閱,並將該淫邪書籍立即焚毀之。如勸而不聽,可稟友之尊長以警戒之。如友無家族,或友之尊長為己所不認識者,則可再想方法勸之。一而再,再而三,時時勸之,必然能得感化。
無錢者——無錢之人,如見淫書,必須向置有淫書者誠意勸化,使其毀滅。如見書店中有淫書,而必須出錢購買者,可向有力量之親友募化銀錢,買淫書以焚毀之。
團體——地方上人,每因互相有益之事,以組織團體。其所辦之事,如教育、慈善、實業等,不勝枚舉。而對於淫書,則多未尚留意者。但淫書之為害,較之何論何物更劇。毒蛇猛獸,所害者不過一時一地之人。而淫書之害,及於遍天下,如不極力毀滅,必至永遠遺害於世。蓋常人之性,閱他種書籍,每易厭倦。而惟淫書,則一經著眼,即難釋手。其傳布之速、著魔之易,迥非他書可比。其為禍之劇,非但傷人身體,並將人之精神亦全損害。流毒所至,將使社會中有為之人一齊消滅,其性柔者因身敗名裂,而自悔自恨以終其身;其性猛者起於淫而終於盜,以至無所不為。非但自害其身,並社會人羣而皆害之。所以凡為地方之公益團體,必須竭力想法毀滅淫書。
地方官——地方官為民之父母,當以移風易俗為心。對於淫書,更宜嚴禁,並須遍出告示,曉諭大眾。凡著淫書、印淫書、買賣淫書、看淫書者,皆以嚴重之法懲治之。所見淫書,實時毀滅之。如是為政,則功德無量,世代昌盛。
【善書之效用】
人心無形,人性無質,猶如琉璃瓶中盛清水,瓶方則方,瓶圓則圓,瓶紅則紅,瓶綠則綠,隨地而為形,著物以成質。
是故人心是化機,人性易變遷。一日十二時,時時所見之物,處處所遇之事,皆足以激動人心,感發人性。譬諸機械,入米者出粉,入麥者出面,隨所加而各不同。於是可知,吾人周圍之事物,即是造成吾人之原料也。原料不良,而欲出品之優者,不可得也。欲求善良之原料,當留意乎環境之事物,而辨別棄取之。
辨別棄取之能力,皆從鍛煉中出。鍛煉功夫,自學問做起,習所未能為之學,究所未知須用問。學問既久,自然有審察事物之能力,乃可以涉世而進於善矣。雖然,學問豈易言哉?經年之苦攻,不敵一時間周圍事物之激動力。環境之逼迫,其力量偉大,層出不窮。自守之力,少為薄弱,即難應付,當此時也,如能自守,則周圍之事物即是磨鍊吾之好材料。經一翻磨鍊,進一層功夫,功夫愈深,則阻者難者亦愈多愈大,而磨鍊之力不可限量。此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耳。
凡能守過難關,除去阻礙者,不外乎清神定心之一法。其神常清,其心常定,則知覺清醒。無論千難萬阻,環繞於前面,方寸泰然,即可運用本有之聰明,以除去阻難。常人之遇阻難也,心先亂,神先昏,於是耳失其聰、目失其明、手足失於措置,至於如此,而欲自守,必不能矣。
今有善書,日常不離左右,則耳目所覺、心神所感,常存正道。習於善者既久,則所印者自深。而臨時自能定其心,心既能定,神志自然清明,雖遇事物之激動,不足患矣。吾人飲食粥飯,所以保養身體;而觀閱善書,乃所以保養心神。廢粥飯,則身體死;去善書,則心神亡。故善書之效用,實同於粥飯。粥飯不可不食,善書不可不看。更進言之,身體死而得其道,則宇宙間尚有吾;心神亡而身體在,則世間上僅留行屍。抱藏七尺臭皮囊,等於萬物之芸生,與吾無預也。所為吾者,假此身體以為吾之寄廬耳。觀閱善書者,不過進於道之第一步耳。
【《平旦鍾聲》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