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修平教授:為什麼說心性學說是中國佛教思想的主流?

為什麼說心性說是中國佛教思想的主流?

在漫長的中國化的過程中,中國佛學繼承了印度佛教心性論的概念、范疇、命題和思想,並加以拓展,將般若空論涅槃佛性論融會貫通,形成了帶有鮮明民族文化特色的心性學說,並在中國佛教思想發展的大潮中占據了主流地位。

心性學說是從「心」和「性」兩大基本范疇展開的。「心」是佛學中一個極為重要的范疇,是主體性的標志和成就佛果關鍵佛教所說的心,通常有以下四種含義:一、肉團心,即物質的心,心臟;二、緣慮心,即具有思考作用的心,主要指意識功能;三、集起心,指積集種子生起現行的第八識;四、如來藏心,即眾生乃至宇宙萬物真實本性也就自性清凈心。「性」,指本來具有,無可變化的實質、本質。「性」通常與「相」相對,有時也可以互用,如諸法實相即諸法實性。佛教中,與性有關的范疇有法性、佛性眾生性等,主要討論的理論觀點有性之善惡、染凈、空有,本有始有,等等。性與心是緊密聯系在一起的,特別是在中國佛學中,心性主要指心的性,心的本性、本質。

中國佛學心性理論十分豐富多彩,其中對心的論述,主要是從三個方面展開的:一是從地位、功能作用和結構的角度,將心分為心王和心所兩方面,並從理論上概括出心的體、用,或體、相、用;二是從性質上,對心作出價值判斷和分類,即真心和妄心(凈心和染心),由真心衍生出自心本心平常心概念,給傳統佛教思想來了深刻的變化;三是從心神、心物、心佛三種關系來看,心與意、識二者的關系被視為體與用的關系,通常用妙神、妙識、神識、識精等概念來表述心的微妙。在心物關繫上,主要有心物不二與唯心所變兩種觀點,並由心與物的關系拓展到心與理的關系。在心佛問題上,中國佛學的主流持心佛不二、即心即佛的觀點中國佛學對性特別是佛性問題也有詳盡的闡述和獨特的發揮,提出了性具善惡無情有性、窮理盡性等具有民族文化特色的理論學說

中國佛學心性學說遠承印度佛教而形成於中國傳統文化之中,主要彰顯了將人的內在心性作為解脫之道思想。從哲學上看佛性論實際上是佛教心性論,主要從探討解脫主體解脫途徑的角度對心性問題作了詮釋。印度部派佛教,就曾對宇宙萬法的實有假有、心性的凈染等問題展開過廣泛的討論。大乘佛教時期不僅出現了倡導「一切眾生皆有佛性」的《涅槃經》,還形成了佛性如來思想,強調「如來即在眾生身內」,是一切眾生成佛的根本依據。雖然這種思想因與無我說不合而未能在印度佛教中得到充分的發展,但它傳人中土後,卻由於與傳統靈魂不死觀念儒家心性論有異曲同工之妙,受到了中土人士的歡迎。東晉時,道安的「宅心本無」、慧遠的「法性論」就都有抬高「心性」在解脫中的作用的意向,而僧睿等人更把般若空觀與涅槃佛性結合起來理解,使反本求宗、依持心性(佛性)獲得解脫逐漸成為中國佛教的基本理論。晉宋時的竺道生,進一步以空融有,空有相攝,在理論上將非有非無的般若實相與眾生的內在佛性會通起來,從而把成佛由對外在宇宙實相的體認轉為對自身本性的證悟,更突出了眾生自性自度。南北朝時期佛性論的主流是從涅槃解脫的角度把常住佛性與「冥傳不朽」的「心神」等聯系在一起,以「神識」、「真神」等來表示業報輪回的主體和超凡人聖的解脫之因。梁武帝的「神明成佛義」就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一種觀點,反映了中國人對心性佛性的一種理解。

隋唐時期建立起來的中國化的佛教宗派理論也基本上是圍繞佛性(心性)建立起來的。無論是天台宗的「性具」,還是華嚴宗的「性起」,無論是唯識宗的「五種性」,還是禪宗的「識心見性」、「見性成佛」,心性論始終是各個宗派學說的重點。在各家學說中,以惠能禪宗心性論最富有中國特色,也最適合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心理傾向。對心性論的探討不僅在中國佛學自身的發展過程中佔有重要地位,對儒、道兩家建立並發展自身的心性學說也產生了巨大的影響,客觀上推動了中國學術本體之學向心性之學的轉向。

(摘自《佛學問答》洪修平、許穎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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