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天祥
與光山結緣,還是二十餘年前的事情。一場大水,席捲淮河流域。毛主席一聲號令,我和許許多多像我一樣的年輕人,奮不顧身奔赴豫南抗洪前線。我徒步穿越了洪區數縣,自然對包括光山在內的信陽地區留下了雖然淡忘,卻難以磨滅的記憶。直到九十年代初,由於生命角色的轉換,燈下讀史已成生活之常課。偶然由僧傳中獲知,天台宗的創始人慧思、智顗師徒,早在十數個世紀之前,就曾結庵於光州大蘇山,而將天台法華經義推向全國。淡忘的光山又牽動我對艱難歲月的回憶。然而,畢竟由於歷史的塵封,無論是懷舊的情結,還是作學術上深層次探索的慾望,都在南北東西輾轉的生命之旅中稍縱即逝。1998年夏,當我從大洋彼岸歸來,學會的朋友與我談起光山並相約至蘇山作實地考查,不過,直到去年暑假,才如願以償。
八月的淮河流域,也是驕陽如火,我們一行數人,在縣農業局局長王照權先生的導引下,參觀了位於蘇山之陽的凈居寺。夏日炎炎,暑氣蒸騰,破落的古寺卻別有情趣:涼風習習,綠樹參天。寺依山傍水,上則雲蒸霞蔚,松竹掩映,下則湖光與藍天一色,芙蓉與野鶴並立;環寺群山,似歡舞盤旋之青龍,與古寺一體,渾然天成;唐柏五株,如傲岸守衛之將軍,壯凈居聲威,根深葉茂,山茶飄香,"九龍捧聖"。寺門宋真宗"敕賜梵天寺"題額奔來眼底,腳下斷石殘碑,訴說著往昔的文運與繁華。明嘉靖年間蘇軾游凈居寺詩並敘的石刻蜷伏在土牆的角落。有"七井泉通一脈香"的功德井,早巳乾涸,再也不能煎寺前山茶而飲回味無窮了。惟有唐道岸手植的銀杏,不僅濃蔭遮地,而且其上寄生檀、柏各一株,生機勃發,以同根三異樹名聞遐邇,沿寺側小徑蜿蜒匍匐而上,近百米處有巨石如劈,雖歷千餘年的風雨剝蝕,壁上字跡尚依稀可辨:"住大蘇山慧思開石甲戍三月二十五日"。史傳文物相互印證,天台宗思想導源於蘇山之陽顯然是不爭的事實。一陣幽隱清新的山風撲面而來,頓時覺得心胸豁然開朗,視野似乎也變得無限寬闊,把江淮和南國的風物盡收眼底。正可謂:山不在高,有仙則靈。當時順口胡謅一聯曰:名山名人名僧名揚天下,古寺古樹古井古澤後人。我們反躬自問,中國傳統文化澤及之後人,怎能繼續讓這些優秀的文化遺產淹沒無聞,而做敗落家產的不孝子孫?對歷史上的謬誤充耳不聞?因此商定,在光山召開一次凈居寺與天台宗的學術研討會,既對它們之間的關系作進一步的學術探討,也可在新形勢下對光山經濟的發展做綿薄的貢獻。可惜的是,會議籌備期間,我們學會首先提議到光山考察的先生因病魔的侵襲,過早的與世長辭。會議成功,論文結集,都難免一份凄然。
會議籌備期間,銀杏樹枝無端斷落,光山百姓紛傳,"銀杏著地東坡回";會議的前一天,與會代表從四面八方趕來,久旱的光山又普降甘霖,如此帶有神話色彩的傳說與自然的巧合,事實上反映了人們對這次會議的期待與厚望。正因為如此,會議的全過程得到了縣委和縣政府的大力支持,也得到了季羨林先生的關愛與指導。黃心川、唐明邦、楊曾文、孫昌武等著名學者更是從各個方面給予會議以熱情洋溢的幫助,並在會上發表了重要的論文。大正大學等十餘名日本學者也趕赴光山,為凈居寺的學術地位作了充分的論證。中日學者50餘人,還有來自台灣《中國佛學》的高仰祟先生等,濟濟一堂,從不同的角度研究並討論慧思、智顗以及天台宗思想形成、發展與光山凈居寺的關系,詳考史實,充分論證,一致認為,蘇山之陽為天台思想的發祥地,為天台宗研究開拓了新的研究領域。
會議期間,來自中國社會科學院的日本學者川崎小姐為紀念此次光山之行。曾向中國學者索句,我亦有一詩相贈:負笈跨海離東瀛,光山凈居楚天青。巾幗不讓須眉業,慧心巧結中日情。羅熾先生尤其詩興豪發,事後有詩十餘首,確實反映了光山會議中融洽的學術氣氛和新時期學術界精益求精的開拓精神。這里結集的四十餘篇論文,既是對會議的總結,又是期待推動天台宗研究的鋪路石子。值此書出版之際,我謹代表大會發起並組織的單位,河南省宗教文化研究會、武漢大學宗教學系以及東道主光山縣人民政府,向季先生、黃先生以及全體與會的中日學者,向給予會議全力支持的縣委、縣政府的領導同志再一次表示衷心的感謝。
會議中的用片由光山縣蔣文和、楊華洲、劉光群同志提供,特此說明井致謝意。
麻天祥 2000年12月於珞珈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