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密真蹤
佛法為普度眾生一大事因緣而為釋迦世尊所立教,又以阿達爾瑪佛傳甚深密法而為首始。顯教知之者甚眾,而密教則多不為外人所知。由於諸世相因緣所湊,密法近年逐漸遍傳於世界各地。但亦有一些膽大妄為之徒乘機撞騙於世,以假亂真,創立宗門;或學未圓頓,憑一知半解就自稱宗師者大有人在,芸芸眾生致受其惑,繁繁日益增多。無論是在漢地或藏地,還是在其它地方,只要細心觀察即可自見真偽,若詳讀本書各篇,即可明見真相。為正本清源,使更多有緣眾生免入歧途,得聞萬劫難遇的藏密真蹤,茲特將有關密宗正規的基礎知識、密宗的源流、密宗各派教法的真相、學密必遵之教誡以及師資考證和甚深密法的部份內容匯集成書。此書中部份篇章采自佛教內部發行書籍,所有篇章均出自高僧大德手筆,或為大德們親歷所見,或為大德們親身體修,或為大德們親行所證,且其法義亦是諸大德同體共鑒之道。真蹤密法早有遺篇於世,但往往不被行人所見,其原因主要在於書中之密義猶如金剛試金石,弟子見之歡喜贊嘆,但部份為師者因其不具師資而恐弟子見之不為依止,故往往或秘藏不露,或巧言誹謗以遮其短。今大事因緣,宏開法篇,願有緣受學此書者能秉遵教法,直趨菩提金剛之道。
貢那格西
第一章 密宗真史
一、 密乘與源流相
二、 密教二派概況
第二章 密宗
一、 真言宗
二、 藏密概述
四、 顯密不二、九乘次第
第三章 學密明鑒
一、 顯教與密教
二、 唐密
三、 敬佛
四、 懺悔
五、 菩提心戒
六、 灌頂
七、 持誦
八、 辨境
第一章 密宗真史
一、密乘與源流相
郭元興
(一)引言
在說到正文以前,我想先做一點「正名」的工作。本文說到佛法中關於「秘密」的一部份,不用通俗的「密宗」兩個字,而用「密乘」兩個字。這有好幾個原因。第一、因為「密宗」一辭不見於佛說的「經」,和菩薩所造的「論」。第二、因為佛法只有一個「宗」,就是「一切眾生我皆令入無餘涅槃而滅度之」,另立一個密宗和顯教對立起來,和在顯教大乘中分立門戶一樣,在理論上,以及在教典里,都找不出根據來。
梵藏原文的經典,找不著相當於中國所謂「宗」的字眼。一般的說法,只有「乘」的分別,和「見」的分別,因為「所行之道」不同而有「乘」的分別,因為「眾生根機」不同而有「法門」的分別,因為對於一個問題看法的不同,而有「見」的分別。雖然有這些分別,然而「宗」仍只是一個,就是求「自他的解脫」,「顯」與「密」同以得自他的解脫為「宗」,其不同只在「乘」上,所以本文採用經論中本來具有的名詞「密乘」,而不用習慣所稱的「密宗」。
(二)釋密乘
說到「密乘」,真是不知從何說起。密乘的教典是那麼浩瀚,想把他說出一個簡單的輪廓來,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里,我們先把西藏新舊派的佛教,對於佛法所作的判攝,簡單說明一下,然後再略述他的意義。
和中國會昌法難同時,西藏也出了一個毀法的朗達瑪王,破滅佛法。一般說來,在朗達瑪以前流傳到西藏的佛法屬於舊派,朗達瑪毀法以後的佛法為新派。照這個標准,蓮花生大師傳下的教派為舊,薩迦、迦舉、噶登各派為新,但自噶登(黃教)興起,似乎連薩迦、迦舉等也歸到「舊」的范圍里去了。
舊派對於佛法的判教,即所謂「九乘次第」。他是把全部佛法分為九個乘,即外三乘、內三乘、密三乘。外三乘即聲聞乘、獨覺乘、菩薩乘。內三乘即事乘、行乘(一名兩俱乘)、瑜伽乘。密三乘即大瑜伽乘、隨瑜伽乘、極瑜伽乘。如下表:
┌聲聞乘 sravaka
┌──外┼獨覺乘 pratyckabuddha
│ └菩薩乘 bodhisattva
│ ┌事乘 klya
佛法┼內┼行乘(兩俱乘) ubhaya
│ └瑜伽乘 yoga
│ ┌大瑜伽乘 mahayoga
└──密┼隨瑜伽乘 anuyoga
└──極瑜伽乘 atlyoga
這九乘中每一乘都各有甚深廣大的內容,尤其以最後阿底瑜伽一乘,為諸乘的頂首,即身成佛的最速最疾之道,其切實精微,更是窮於贊嘆,詳細的介紹,非本文的范圍,故不贅論。
這九乘中,外三乘可歸入顯乘,內密六乘則為密乘。這密乘按照新派的分法,則為四個「續部」(梵:tantra,藏:pgyud or rgyudsdc ),就是,事部,行部,瑜伽部,無上瑜伽部。其中前三部和舊派的內三乘相同,一般稱作「下三部」。其無上瑜伽部,則可統括舊派的密三乘,因為舊派九乘次第的分法較為整齊,所以下文多據以討論。
九乘中初二乘為小乘,第三乘為大乘,後六乘為密咒乘,亦名金剛乘。在小乘中,沒有成佛的法門。大乘中,認為「人」可以成「佛」,但是一定要經過三無數劫,積集廣大無邊的福智資糧,才能成辦這最高的果證。至於密乘,則認為一個人要想把他的智慧能力發展到最高的境地,並不需要那麼長的時間。在下三部中,或十六生,或七生,或三生,即可得到自己所求的果位。到了無上瑜伽部,則有三種成佛。一、即生成佛,二、中有成佛,三、轉生成佛。所以在無上瑜伽部中,最快的即生可以成辦最高的果證,至遲轉生也可以證得「樂空無別合一雙運的金剛持位」。
一切的宗教,無不建立一個高不可攀的「上帝」或超越人類的「神」以為信仰的對象,不管他是一神也好,多神也好,凡神也好,終而言之,脫離不了烏煙瘴氣的「超人」的「神」字。佛教則不然,他所標榜的最高果位的「佛」,不過是「人」的智慧品德的(充實、發展)到了極限的代名詞,他並不是「超人」,而是「完人」。釋迦牟尼說,「諸佛世尊,皆出人間,非由天而得也」。又說,「我亦是人數」。「佛」與「人」的分別,只是迷悟的分別。佛則「智」強「識」劣,人則「識」強「智」劣。轉識成智,即名為佛,到了「佛」位,一切生活感受,仍與人同,但是都以「智」為前導,隨「智」而轉,此即所謂,「以諸妄法,聖人亦現,然不顛倒」。所以佛教可以說是「人」的宗教,他不承認有超人的、能主宰人類命運的「神」,只承認有一個理想的人格對象,名之曰:「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這個對象是人人都可以達到的。這就是「人人皆有佛性」,或「人人皆可作佛」。顯教的大乘,或菩薩乘,雖然認為一個人有達到這個果位「佛」的希望,但是,他卻以為這個果位太高了,不是很短的時間、很小的因緣就可以成就的,所以,一定要經過三大阿僧祇劫,廣大積集無邊資糧,一個人才能夠完成「成佛」這一椿事。所以,在顯教中,「成佛」一事,仍然不過是一個渺茫的希望,他在意義上,雖然比其它各種宗教進步的多,然而就實踐和果證方面來說,和他宗的「天堂」等觀念一樣,沒有什麼現實的意義。
密乘,尤其是無上瑜伽部,在這一方面,有了極大的進步。他融攝了顯教的精華,規定了修行的次第,建立了成佛的法門,使一個「人」即生可以發展自己的智慧品德能力,到最高的境界。前者親證宇宙的實相(與天地合德),而「宇宙在乎手」,後者「身化光明」,與物質的本源能力同體,而起現著不可思議的功用。所以,「人」不僅是地球上自然界的主人翁,而且也是「命運」的主人翁,全「宇宙」的主人翁。這樣,在意義上,在價值上,理論上,在實踐上,提醒人的自覺,提高人的自尊心,發展人的能力,證明人的平等,這是任何其它以「神」為主的宗教所望塵莫及的。釋迦牟尼佛所建立的以「人」為本即「人」成佛的教法,從任何方面看,都有他的不可磨滅的價值。
本文以說佛教中的密乘為主。上面已經說過密乘本身又可以分成四個續部。這種分法,當然有很多的原因和理由。現在只撿比較明顯的說一說,一是得果遲速的不同,二是修行方法的不同,三是所對根機的不同。得果遲速方面,上面已經說過。修行方法方面,下三部中尚無「即身成佛」的法門。「即身成佛」的方便和理論,是到無上瑜伽部中才發揮盡致。這一部份的理論和方法對於生理學醫學等都有很重大的關系,鑒於康藏方面依此法門而證果的人數之多,所以很值得作有系統的介紹和傳譯。
至於密乘所對的根機方面,印度有一個密乘大師,叫做阿楞迦羅奢,他說,密乘的所以分為四部,是為針對印度的四個階級。事部為攝受婆羅門族(教士知識階級),行部為攝受吠舍族(商人),瑜伽部為攝受剎帝利族(軍政統治階級),無上瑜伽部為攝受首陀(農)、旃陀羅族(工)。我們知道,在印度的舊式階級社會中,首陀(農)、旃陀羅族(工)兩族是被認為最卑賤的階級,但也是人數最多的階級,當然從現在的觀點來看,是對人類社會最有貢獻的階級。我們從上面可以知道佛教中只有密乘的無上瑜伽部是即身成佛的法門。而釋迦牟尼佛的立教開宗卻以這最高的法門,對應當時所認為最卑賤的階級,這種意義是非常值得重視的。我們從密乘後來發展的歷史,可以知道印度後期的密乘大成就者,絕大多數都是出身於首陀、旃陀羅的種族中。「即身成佛」一事,在密乘的理論上雖有可能,而且也有這種方法,但是絕不是性格脆弱習於安享的人所能堪任的。無上瑜伽部之以旃陀羅族為唯一對應的根機,我想這兩階級的人堅強勇敢勤勞耐苦,大概是主要的原因。
(三)龍樹菩薩的傳承---東密
現在來大略談談密乘的源流。說到密乘的源流真是千頭萬緒,想勾出一個輪廓來,都是要整冊書的事情,所以本文只能把幾個主流說一說,這里先講龍樹菩薩的傳承。
從整個密乘的發展歷史來看,龍樹菩薩這一系的傳承,並不能算是最早的密乘,不過因為他的密法傳入中國最早,所以我們先來介紹一下。傳龍樹菩薩以真言力開南天竺鐵塔,取出金剛頂經十八會,二傳龍智,三傳金剛智,於七一九年入唐,設壇傳法,翻譯密典,臨終遺命弟子不空再往印度取經。不空於七四二年由海南赴印,過遇普賢阿闍黎,受五部灌頂,取得金剛頂十八會全經,共十萬頌,於七四六年還唐,七七四年卒。傳法弟子惠果,惠果傳日本弘法大師空海,流傳下來,成東密一派。
關於「東密」,過去有人把它所推重的兩部大法和藏密的傳承對比,認為東密只不過到了下三部的范圍(蘇悉地屬事部,大日經屬行部,攝真實經屬瑜伽部),並沒有涉及無上瑜伽部之藩籬。不過我們從金剛頂經十八會的內容考察起來,我們可以說「東密」不過不以無上瑜伽部的法門為主,這是它和藏密差別的地方,要說「東密」沒有無上部的傳承就不大靠得住了。無上瑜伽部,在理論上,以「喜金剛」和「密集」的經軌為根本的典籍,大藏秘要的作者認為金剛頂經第九會一切佛集會祭吉尼綱戒瑜伽就是喜金剛的tantra(這部經宋朝有譯本,名叫大悲空智金剛大教王經),這是對的。因為照金剛頂十八會指歸所說該會的名稱和內容,和喜金剛本續正相符合。又第十五會秘密集會瑜伽,就是「密集」的tantra,是毫無問題的(宋代亦有全譯本)。另外還有兩會,立自身為曼荼羅,呵身外形像,乃至不立觀想曼荼羅等,則和西藏舊派中的最高阿底瑜伽法門相一致。所以我們只能說不空三藏沒有把無上瑜伽部翻譯宏揚,至於學藏密而認為東密沒有無上瑜伽部的傳承,學東密而訾議藏密的無上瑜伽部不是純密,都是膚淺而不正確的看法。
所以,除了後期流傳的「時輪金剛」一派的本初佛教法以外,從傳承上來說,「東密」和「藏密」只有側重之點的不同,本質上是無大差異的。我們很希望將來,佛教的考古事業方面,能發現不空三藏所取來的十八會全經,來和藏傳的經本對勘比較,那麼,很多的細節都可以解決了。
正當中國的密乘祖師不空三藏示寂之年(七七四年)蓮花生大師應藏王之請由印入藏。傳說他於佛入滅後第八年即降生於烏仗那,依阿難為師,其後數百年間廣學顯密教法,即身證得無量壽智決定光明自在王如來之體,後來和龍樹菩薩又互禮為師,所以和後來的「禪宗」,「東密」都有相當的淵源。密乘的祖師當中,以他為最早,成就也最高。他入西藏以後所流傳下來的一派,就是現在康藏一帶所謂寧瑪派(pnylng-ma-pa),俗稱紅教,上文說的九乘次第,就是他這一派的說法,這一派在印度方面的傳承似乎早已斷絕,現在除了青康藏一帶有他的傳承而外,尚有印藏間名叫「錫金」的一個小國,是由紅教的喇嘛所建立的。
這一派的宗見的高超,加持力量的偉大,和證得最高果位的人數的眾多,為康藏其它新興各派所共同尊仰。這主要是因為蓮花生大師顯教方面得到阿難的親傳教授;密乘方面親承過普賢如來、五方五佛、金剛薩埵等直接傳授,而本身又已得到最高的修證的緣故。本派在元末明初出了一位無垢光大師,精研自宗,同時廣學新派密法,及內外教典,著述等身,精湛無比,論者比之龍樹、法稱,其修證功德,則共許其即身已圓最高果位,為本派傑出人物。到了現代,有一位持明光顯金剛洲大師,為蓮花生大師現身傳法弟子,是康藏方面紅教第一大德,並曾入海取藏三次(即蓮花生大師在西藏時寶藏的經典,留待後人取用者,這是紅教所特有的事情)。大師持灌蓮花生大師根本吉祥頂時,可不用任何法器,由弟子自備法木柱、法木板、孔雀尾即能召請護法入壇,威神大振,法力現前,擇抉因緣、生死別相,並能在十分鐘左右為弟子破瓦開頂插香,由是知者為大德登巴再來於世。修證功德極不可思議。
這一派以大圓滿次第為最高的法門,其直截頓超,就其適應的根機來說,非其它法門所能比擬。佛法中法門無量,以應機為最良,所以我們不應強分高下,但就宗見和行法的差別來說,本派的這個法門,可以說是密乘中最圓頓的教授,是一切乘道的頂首,其它九乘的傳承,本派也都具備大圓滿的意義和東密金剛頂十八會中所說不用觀想,不立身外形像曼荼羅,而立自身為曼荼羅的意義相同,這是可以和「東密」的傳承互相參證的地方。
這一派和上面龍樹菩薩的一派,是密乘方面兩個創始最早源遠流長的學派。因為這兩派的開祖都是融通顯密,學貫內外的大師,所以都有囊括乾坤涵納眾流的氣象與規模,為後起的密乘大師,以宏揚一尊一法為主者所不及。
(五)毗哩縛波與薩迦派
中國慈恩宗的傳說,認為集唯識學說大成的護法菩薩,在三十二歲時已圓寂於大菩提寺,臨終時空中有聲曰「此賢劫千佛之一佛也」(見窺基法師的成唯識述記),但按密乘的傳說,護法菩薩當時並沒有圓寂,不過隱跡專修密法,依喜金剛的法(即金剛頂經十八會中的第九會見前)即生現證無上正等菩提,密號為毗哩縛波(vlrvapa)。護法菩薩約生於公元五○○年間,此後至公元十二世紀時,薩迦派初祖慶喜藏在世(慶喜藏kun-dgah-snying-pol,1081-1157),毗哩縛波親至薩嘉寺傳授密法,攝喜金剛法門之要為道果教授。慶喜藏之第四子為大吉祥光,大吉祥光之第二子為福幢,福幢生子為慧幢,這慧幢就是被元世祖所禮重的發思巴大師,一二三五年生,一二八○年卒,十九歲時奉詔晉京,世祖接受灌頂,即以西藏十三萬戶供養,從此西藏教政大權歸薩迦派所有凡七十餘年。
(六)那露波與迦舉派
當印度後期密乘盛宏的時候,以波羅王朝所建立的超岩寺為主,密乘的大成就者輩出,到扎曩迦王(955-983)在位的時候,超岩寺出了六賢門,六賢門中的北門守護者那露波(naropa)尤為聲名洋溢的大師,其學德修證,較之前此蓮花生、龍樹等大士並無多讓,其求法修持的艱苦,更為任何人所不及,所以為各派的學者所一致宗仰。
那露波之學出於底路波(tilopa),底路波又是親承金剛持(ssk vajradhara)、(ti.rdo-rje-hchang)的教授。那露波總攝無上瑜伽部圓滿次第的精要而成「六法」,使上根勤勇的人,即生可以(命)(勤)(夢)(大印)的瑜伽法門,現證無上菩提(即大印悉地,俗譯大手印悉地),中根的人依(夢)(中有)的瑜伽法門,在(死有)和(中有)兩個分位,也可以分證法報二身,至不濟轉生也可證得金剛持位。下根的人,不需辯聰慧解,不需廣學法門,依本尊師長的加持力,也可以「破瓦」(hpho-ba)遷轉的教授,或聞聲解脫(thos-grol)的教授。上根者一當經無上金剛杵三昧灌頂、*輪大灌頂或孔雀明王吉祥大灌頂或甘露無上大灌頂,壇場法力非人之所為,均得此三洲神通感應注入法力,現證大印(phya-rgya-chen-po)的境界,這種把無上甚深微妙的法門,提綱挈領,攝為修行的樞要,使人人得此,決定「立地成佛」,這完全是那露波大師的功績。大師對於眾生的恩德,是難以言語形容贊嘆的。
那露波的親傳弟子,就是西藏迦舉派的初祖瑪巴譯師,一○一二年生,一○九七年卒。生前三赴印度,依止那露波及蔑帝麗波(mal-trjpa)學法,證得最高境界。傳法弟子最著名者為密勒日巴(mli-la-ras-pa凶惡苦行者)。密勒日巴,一○四○年生,一一二三年卒。密勒日巴之大弟子有惹穹瓦及岡波巴二人。岡波巴之大弟子有帕摩主巴及都松欽巴二人。二人同生於一一一○年,帕摩主巴卒於一一七○年,都松欽巴卒於一一九三年,都松欽巴轉世為迦瑪拔希,明世封為db法王,傳承至今未替。西藏佛教之有「轉世」一事自此師始。帕摩主巴傳至悉都菩提幢,乘薩迦派之衰,於一三四九年全占前藏,一三五四年全占後藏,直至一四三五年凡八十餘年西藏教政大權大概悉落迦舉派之手。
(七)宗喀巴大師、達賴及班禪
從釋迦牟尼佛到現在大概就是兩千四五百年,如果我們以五百年為一期,來看密乘大致地發展情形,則以降生的先後,而舉出創立教宗的代表人物,則第一個五百年有蓮花生大師降生(481b.c.~804a.d.),流傳下來為西藏的舊派九乘次第和大圓滿的法門。第二個五百年有龍樹菩薩(40~304a.d.)應世,流傳下來為東密的金剛頂十八會及密集五次第(漢士未譯)等教授。第三個五百年,有護法菩薩降生(500~?),修密成就名毗哩縛波(vlrvapa),流傳下來為薩迦派的喜金剛道果四喜等教授。第四個五百年有那露波大師,流傳下來為迦舉派的大印六成就法等法門。在這兩千年中,當然還有很多其它的支流、支派,然而比之這幾派的規模和氣象,以及現在的傳布之廣,那就相形見拙了。現在再說一說在第五個五百年中新興的一個密乘學派,就是一般所稱的西藏黃教。這一派就其勢力之雄厚,流布之廣遠來說,遠非其它各派所及。
說黃教是一個密乘學派,或者不為黃教學者所承認,因為黃教本身是顯密兼重的。其實,其它各派也都認為本派代表全部的佛法,但是,我們如果從旁觀者的眼光來看,上述各派無不以住持密法的傳承為主體,修持密乘的法門為究竟。黃教也免不了這種色彩。從密乘的傳承來看黃教,並無太過或不及的地方。
黃教的開祖宗喀巴大師生於一三五七年(元順帝至正十七年丁酉),卒於一四一九年(明永樂十九年己亥)。傳說宗大師是大威德明王的化身。按照密乘的理論,法身普賢如來的妙觀察智以報身西方阿彌陀如來為代表,這妙觀察智又名轉*輪智,轉*輪智在佛的各種智慧中最尊最勝,這個智以明王形來表現,就是一字金輪佛頂,亦名最勝佛頂或尊勝佛頂,以明妃形來表現,就是尊勝佛母。所以阿彌陀佛與金輪佛頂,或尊勝佛頂,都有很密切的關系,藏密方面更以尊勝佛母為阿彌陀佛的佛母(或明妃),其原因亦在於此。轉*輪智又以般若智為上首,而菩薩中,文殊師利菩薩是代表般若的,故文殊菩薩又為阿彌陀佛如來四親近之一。「智」無「悲」不行,所以代表大悲的觀自在菩薩也是彌陀的親近菩薩。大威德明王就是文殊菩薩的憤怒身,所以也是阿彌陀佛的教令輪身之一。蓮花生大師依悲門入,所以重觀音的法門,宗喀巴大師重大威德法的傳承修持,並親承文殊的教授,這是以智門為主體的,其實都是轉*輪智的妙用,並無軒輊可分。
宗大師的學行證德都到最高的境界,為宏聖教,令法久住,即生未依羯摩印成就雙運果,而系於死有位證法身,中有位證報身。生前遍學各派教授,抉擇顯密精要,釐定修行次第,印度而外,創教規模的宏遠,當以宗大師為第一人。大師歿後五百年間,教法遍行青康藏漢蒙古各地,法運之隆,真是前無古人。大弟子數人,釋迦也失,即明永樂時封為大慈法王,轉世為內蒙的章嘉國師。上首弟子凱珠傑,轉世為班禪大師,弟子根敦主巴(僧成),轉世為達賴喇嘛,達賴喇嘛更是西藏近數百年政教的實際領袖。
一般人因為達賴是西藏政教的領袖,所以誤會第一世達賴是宗喀巴大師的大弟子,實際上,第一世達賴為宗大師晚年最年輕的弟子,師弟相逢六年,宗大師即舍報圓寂。後來第一世達賴反依凱珠傑(第一世班禪)學法,此後世世班禪都是達賴的師長。只第九世班禪是例外。第一世班禪(凱珠傑)一三八五年生,才是宗大師的上首弟子。第一世達賴(僧成,根敦主巴)生於一三九二年,較凱珠傑小八歲,從年齡上論也無法做到後來居上的。
宗大師在世的時候,迦舉派的政權已漸形衰微,到了一四三五年,即宗大師卒後第十六年後藏獨立,前後藏遂分。到一五五八年,即宗大師卒後第一三九年,羯磨圓滿尊勝(karma-phun-tshogs-rnam-rgyal)又統一全藏,繼世又被巴王(gtsanglpa)奪其權。藏巴崇迦瑪迦舉派,壓抑黃教。至一六四○年,即宗大師卒後第二二一年,蒙古和碩特部酋長固始汗統兵入藏,奪全藏政權,於一六四二年(即明崇禎十五年)宗喀巴大師入滅後之第二二三年,固始汗將全政權供養第五世達賴,西藏教政大權遂由黃教主持,以迄於今。
(八)結論
上面已把佛教中密乘的意義和源流大略地說一說,這樣說法,當然談不上介紹密乘的內容,因為文字篇幅的限制,掛一漏萬的缺憾是無法避免的。但是,如果能由此引起讀者對於密乘的興趣,則作者拙劣的筆墨,或者還沒有白費讀者的精神。
佛教的密乘雖然發源於印度,但是在現在的印度,這一門學問早已聲沉音絕。我們看現代一般印度的宗教學者反而孜孜要到西藏來搜尋他們的國寶,可以知道西藏實已代印度而成為佛教的大本營。而臨西藏和平解放的情況,這不特是自從漢藏民族發生關系以來,第一件大喜事,而且也為漢地的佛教界展開了一個無限的光明燦爛的遠景。從此,由於文化交流的日益方便,兩地的佛教互相灌輸新的血液,互相截長補短,互相切磋琢磨,釋迦牟尼佛的教法必能因此日益光顯,日益昌明,日益發揚光大。
西藏方面,以一個民族千數百年集合全部聰明才慧之士的精力和智慧,對於佛家哲學所作的傳譯、研究、批判、抉擇、實修、親證的功夫,這些成果,不特對於西藏人民是一種最可寶貴的民族遺產,對於中國的佛教徒和人民乃至全世界人類,都有他的不可磨滅、不可否認的價值。就漢地佛教界來說,這一部分的佛教寶藏,站在「教」的立場和「文獻」的觀點,我們也應該有系統地加以研究、批判和接受的,這種工作,應該由佛教徒有計劃地去完成。
印度的佛教自一千一百九十七年超岩寺及歐丹富多梨寺被毀之後,佛教梵文原典幾乎全部流入西藏。所以西藏方面保存的梵文原典,就一般傳說來看,其數量的巨大,簡直超乎想像(漢地有些寺院也保存一部分梵文原典),這一部分文獻材料,也是人類學術文化的無價瑰寶。可惜一般不學無術的僧侶不知保重,因此頗多損壞和散失,這個問題,也是值得注意的。我們佛教徒一定要想辦法來搶救整理保管這一部分佛教的聖哲冒著無數的危險苦難所付託給我們的寶藏,以為宏揚正法的依據和資糧。
二、密教二派概況
編者按:密宗將大興於此土,東西大德迭有懸記,今已漸露端倪矣。惟我佛教中人對於密宗尤其藏密,尚有不甚了解者,茲承同戒葉月印師兄見示臨川李翊灼居士所撰《密教二派概況》一文,雖非新著,可供參考,爰為摘要披露,以餉讀者。
甲、紅衣派
西藏佛教,最初成立宗派而紹隆者,為紅衣派,始祖即蓮花生大士,秉釋迦牟尼佛本地法身毗盧遮那如來之密旨,以阿彌陀如來為部主,聖觀自在菩薩為本尊,白衣觀自在為部母,多羅菩薩為明妃,憤怒鉤菩薩為部護,依之而修諸法,其流傳淵源,由金剛薩埵蓮華手菩薩,親受於毗盧遮那佛,而傳諸龍猛菩薩,龍猛傳龍智,龍智傳諸蓮花生大士而入於西藏。因緣和合,宗遂以立。世人以其徒法衣皆染紅色,故號為紅衣派。
紅衣派中,又有三支派:(一)烏魯江巴派,(二)部輪古巴派,(三)薩迦巴派,皆實行蓮花生所傳修驗法者。理趣形式並無所別,特由創立流傳之者異其名耳。
紅衣派外有一派,曰甘丹派。始祖為阿提沙,以提倡戒律,尊尚凈行,護持秘密法為旨,實輔佐紅衣派之進行,而開黃衣派之先河者也。
紅衣派教旨,一依秘密蓮華部心義建立。以部主阿彌陀如來所得妙觀察智為本智,此智從毗盧遮那如來法界體性智流出。體即菩提心清凈義,相即菩提心光明義,用及菩提心覺照義。行者自觀其心本智清凈,光明覺照,猶如月輪,與部主所得智無二無別。又觀此心月即如蓮花,量周法界,雖有客塵雲翳,而終皎然香潔,不為污流之所垢染。此觀成時,證得蓮花智,成就蓮花身,而盡得部主本尊所得之智。即能於諸濁惡世界煩惱稠林中,救度眾生,普作利益而無所畏。故其宗旨依菩提心本具妙智為因;以哀愍眾生不知本有不染之心,妄為垢濁所污,誓願救度還其清凈為根本;而以方便妙觀證蓮花智成蓮花身為究竟也。
紅衣派教規專以護持自他清凈菩提心為主。故於不信菩提心,不發起菩提心,不起大悲度他發菩提心等,懸為歷禁重戒,不可少犯。其次尊敬三寶之戒,亦極隆重,他則略焉。蓋以大本不邪,枝末自正,固不必以瑣瑣形式之故,攝亂行者意念也。
紅衣派修驗之法,大要不外前代所立四法,惟蓮花部含攝種類既廣。其中修驗諸法,亦各各隨其本尊體相而有差別。雖然有差別,而旨趣仍無異。又諸法亦復依六字大明以為普通根本,故究竟不殊也。
以上概略,或關記載,或具專書,略出一斑。即此可知紅衣派本法,實最完善而無瑕玷。其致後之衰敝者,蓋由奉行人之不真實,非教法之罪也。
附密宗四法
(三)六字大明寶玉刻:即「嗡嘛呢叭咪吽」,依之立持誦法,秘密蓮花部之根本真言也(嗡,佛部心。嘛呢,寶部心。叭咪,蓮花部心。吽,金剛部心。合四部心而成清凈不染如蓮花之事業,即羯磨部心。此一真言總括五部心義。故具五部之功效也)。
(四)法教軌則:密宗蓮花部之根本修行次第法則也(法中有四方便:一、發心方便,二、懺戒方便,三、修習方便,四、證入方便。依此四方便,速疾證菩提心體相而得其用,故第四立修驗法也)。
此四法已該攝秘密義竟。蓮花生大士依之而立宗,為西藏唯一之教。
乙、黃衣教
西藏佛教,近數百年繼紅衣派而紹隆者,為黃衣派。始祖為宗喀巴大士,考其淵所自,蓋亦秉依龍猛所傳阿彌陀如來之蓮花部法。其部主、本尊、部母、明妃、部護等,一同於紅衣派而無所別。惟以矯正紅衣派(指紅衣派衰敝時)因緣,兼依阿提沙(即阿底峽尊者)之甘丹派,尊重戒律,以立自宗耳。世人以其徒法衣皆黃色,故號為黃衣派。
黃衣派中大派有二:(一)甘丹派(襲古派名)。(二)額爾得巴派。皆尊尚德行戒律,真實修驗,理趣形式無有差別。由此二派又出四小派:(一)羯磨巴派(以羯磨正行為主,行於尼波羅地),(二)部利苦喇巴派(行於本寺),(三)黎古摩巴派(於修驗外,兼宏傳大乘,行於藏漢諸處),(四)克而古部達派(專尚丹珠爾及般若波羅密教,行於諸地)。
黃衣派之大呼畢勒罕有四:(一)達賴,(二)班禪額爾德尼,分居前後藏。(三)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居蒙古。(四)章嘉胡圖克圖,居多倫諾爾(即內蒙及北京等)。
其它小呼畢勒罕甚多。黃衣派教旨,與紅衣派無所殊異,唯因矯正紅衣派之故,更趨重嚴持戒律,德行清凈,以真實成就蓮花部凈潔光明本旨。
黃衣派教規,亦以護持菩提心為主。唯因世運遞降,習俗愈澆,本既不正,又不顧末,小節逾閑終累大德之故,特於秘密根本戒之外,建立護持三業要戒,清凈喇嘛不得蓄妻食肉飲酒;不得隨世俗行其污行;乃至不得犯於微細小戒。達賴、班禪及諸教化喇嘛,皆呼畢勒罕度世,以護凈德。又設葛倫卜等,以佐達賴班禪約束僧眾。規制既定,遂將紅衣派末流習氣矯正。
世人論黃衣派者,往往謂與紅衣派情形迥別,其實不然。黃衣派修驗法,全同紅衣派,無所差別。其異於紅者,唯重戒律,易黃衣而已,其它旨趣修驗一無所殊也(紅衣派對於外內密戒,行持亦嚴謹,但不為普通人所知耳)。
我起初不信藏密,尤其不信紅白教,在紅白兩教中,又特別不信紅教,不特不信,有時還加誹謗。這也是個人的環境使然,在過去環境中遇到的人,多是謗毀密宗的,我因之也不敢相信密宗。後來我漸漸和幾位學藏密的人接近了,壇場的莊嚴,咒聲的洪雅,使我不由自主的歡喜踴躍。但是這純屬是事相。如果得不到他的理解,也不過有頰(觀劇)而已。不過,那些學藏密的人,雖是打一塊好招牌,對於高深的密理,卻是不大懂的。那麼我雖欲研求妙理,也是無處問津。直到一九四六年,我在上海,由一位關先生介紹,認識了一位由藏返川,道經上海的太空法師(由印航海來的),這位法師是研習「黃教」很有歷史的大德。他曾在西康跑馬山,依止將巴格西七年,又到拉薩哲邦寺(三大寺之一),研討藏中「顯密二教」,一住十年。到了一九四六年,他才回漢。我和這位大德攪談過一、二次,覺得他的談話,和以往的人就不同了。為了探求藏密的究竟,我就離開上海,隨著太空法師到了重慶,依止了十個月。在承事上師當中,有時談到藏地佛教,我才曉得西藏的佛教,不僅僅是密宗,而且顯教也是很好的,並且他們的修學規矩,還是先顯後密。我在上師提示之下,得到不少的進益,「密宗」的常識,也知道一些,不過所知太少。重慶方面,學紅、白教的,和學黃教的,樣樣都有。那時我的知見,多是偏於黃教。因為聽說紅教是吞刀吐火的,不持戒的,不懂顯教的,不過會念幾個咒子罷了。白教雖不會聽到吞刀吐火的事,因與紅教有連帶關系,也就把他與紅教等量齊觀了。雖是如此,我對於藏密是相信了;不過總以為黃教是真正佛教,紅、白教是邪教,是佛門中「敗類」。這種知見,直到一九四八年,還沒有改變。後來與根造法師,結伴同到西康求法,漸次到了德格境地,游歷幾處紅、白教大道場,參禮過幾位紅、白教中學識豐富,道行超絕的大德喇嘛,再加以種種虛心考察,我乃恍然於從前的大錯誤,我慚愧得無地容身,因此我的思想上起了一個大大的變化。同時明白了紅教吞刀吐火的傳說是冤枉的,是不正確的。
我為了證實紅、白教,和黃教的大同,不妨將我在西康所見所聞的,報告一點,使諸位同好的讀者,對於康藏佛教,多了一層了解。在未行報告之前,先要聲明的,就是紅、白教義理的深廣,不是輕易所能了解,我與根師在康不過三年,所知道的連大海一滴都說不上。但是為了表現「獻芹之忱」,免不了「不揣冒昧」。這一點還要請諸位原諒。下面就是我的敘述。
敘述這篇報告之前,最好分為三段,以免亂了次序。第一:辨別和更正康藏(佛教)的教名及人名。第二:說各教作風。第三:說明各教的不可互謗。現在先說第一段。
西康西藏的佛教,普遍的分為四種教派。四派的名目就是:「紅」、「白」、「黃」、「薩迦」四教。但是這種名稱,是否康藏的原名呢?如果是的話,那就笑話極了。這里的誤會,已經很久啦!我們中國佛教,雖也有台、賢、唯識等宗,但他的名稱既好聽,又文雅。惟獨康藏的佛教,教派名稱這樣奇怪、難聽。名字都取不好,他的教理還說得上好嗎?無怪乎有些人,一聽到你是西康或西藏回來的,就問你「學了幾年密宗」?密宗又是「如何如何……」聽他的口氣,似乎西藏只有密宗;喇嘛只會念咒。你雖一再給他解釋:「西藏是顯密都有等等……」但下次他遇到你時,還是「密宗如何如何……」這雖是他的故意微帶輕薄,但是有他的原因的。這原因雖不止一種,但多半是起初聽了紅白各教的古怪而神秘的名稱,先起了一種神秘的念頭。再遇到幾個康藏喇嘛,在那裡念藏文,他因為不懂藏文,聽到他烏烏的聲音,誤會他是在那裡念什麼咒。等到再遇到幾個學密而不知密的大通家,問他「喇嘛在那裡干什麼」?這位通家就答覆他一句:「念咒」。又問他「念咒為什麼要那樣念」?他就說這是「修密宗啊」!似這樣由種種古怪因緣所成熟的一種古怪見解,無怪乎他至死也要認為康藏佛教只有密宗了。
還有一種最大的原因就是:聽到西藏某某活佛來了,就因活佛這兩個字引起了許多誤會。誤會的結果,大約不出三種:
一、一般無知識而迷信的人,聽說活佛來了,他就喜極欲狂,迷得他東西南北都認不清了。希望活佛能夠顯點神通,把他送到西天去。
二、一般中等知識的人聽說「活佛」二字,心想他起碼也要有幾百年的道行,或者他與常人不同,常人吃飯睡覺,他是食眠俱斷的。常人吃了飯要大便,他是永遠不大便的。及至到活佛那裡一看,覺得他與常人一樣,因而疑信參半。
三、還有一種稍通佛理,或雖久研佛學而未曾研究過西藏佛學的人,對於活佛二字,簡直是莫明其妙。於是根據種種理由,破斥「活佛」的人不近人情,不合教典。卻都因為一般學藏密的人,沒有相當的解答,遂使一般通佛學的,視康藏佛教為一種神秘而帶有外道色彩的佛教。這種障礙溝通文化的現象,不得不歸罪於亂取名的(作俑)之人。
既有了這些胡說八道,那麼一般佛徒,聽到黃、紅等教名,和活佛的稱謂,因而引起許多無謂的怪解釋、怪批評,可不能說沒有!因此,更正辨別此等名稱,也是很要緊的。諸位且耐煩聽我分析一下:
黃教:黃教原名為dge-lugs-pa(格魯巴)或(噶登巴)。dgah-ldan-pa(格魯),釋為「善宗」。這名稱的建立,是由於初祖宗喀巴大師,不滿意當時一般佛徒的作風,而加以整頓。整頓成功後,為使他的教法,不與他教紊亂的緣故,標自宗為「格魯」-「善宗」。「善宗」的含義有兩種:
「噶登」二字的原意,就是梵文的「兜率」二字。兜率釋成華文是「知足」的意思,譯成藏文就是「噶登」。「噶登」譯漢文為「具樂」,同是指欲界第四層天說的,這天界的名字叫做「兜率」-「噶登」。但為什麼以「兜率」為名呢?因為初祖宗喀巴大師的平生意志「願生兜率內院,承侍彌勒慈尊,降生閻浮,住持正法。」因此他的教徒,也可稱之為噶登巴(兜率宗)。
中國對此派的名稱,在書本上所見到的,有「黃衣派」、「黃帽派」和「黃教」的稱呼。但最普遍的,還是以稱「黃教」者為多。三個名字里比較起來,還是「黃帽派」稍對一點。因為黃教徒普遍的都帶黃帽。至於有些人聽到「黃衣派」或「黃教」的名稱,就武斷為「穿黃衣」、「著黃鞋」、「用黃碗」等等,那就不對了。譬如說黃教就要「穿黃衣」以及「用黃碗」,那麼紅教應當一切用紅的,白教也應當一切用白的,薩迦教應當一切用花的了(有人說薩迦是花教)。有這樣道理嗎?我在西康,只見地位最高的喇嘛(不管何教),為表示他的尊嚴,外面都籠罩著一件黃衫。其餘普通喇嘛,或地位不高,不問何教,一律不許著黃衣。
薩迦教:薩迦教除了少數研究藏教之內地人知道名字的很少,所以這派的名字在內地還不會改變(薩迦藏文為sa-skya,即灰地之意,此系地名,為此派的發源地),但一般住康的漢人,見他廟牆上有各種顏色雜錯為彩,就說他是「花教」。實則他的各色塗牆的用意,不在「花」字上,那麼意義在哪裡呢?他的初祖滾嘎寧布,是成就喜金剛的。他們的尊重喜金剛,與黃教的尊重大威德金剛是相同的。而喜金剛的三面,是中藍、左紅、右白,他為處處不忘喜金剛,所以用三種「藍」「紅」「白」的顏色,分塗在廟外。
白教:他的原名叫做bkah-rgyudpa噶居巴,譯為「口承」,並非「白」意。有的說,阿底峽尊者,臨入滅時,所有「顯」「密」都傳給一個在家人,以後的法,都是由這位在家居士傳出來的,他是白衣傳教,所以稱為「白教」。
但這只能說出阿底峽一系的甘丹派的傳承,不是噶居巴的傳承,不過以如上的故事來附會白教,是不通的,就是甘丹派也不是白教的意思,那麼如果用這個故事來證實甘丹派就是白教的話,更是不通。白教(指噶居而言)的起源,實是西藏瑪巴祖師由印度接受了那若巴的心傳,轉授予大瑜伽師密勒尊者,密勒傳大波,大波傳嘎瑪巴db法王,不分漢藏中外隨緣轉世,但以內密灌頂為真正法王....如是代代相承,至於現在。這當中的歷史,是毫無錯謬的。所以我們對白教,應當直稱噶居派(尊重不翻故),不可稱他白教。
紅教:紅教的原名叫做「尼瑪瓦」rnylng-ma-ba,尼瑪是舊的意思。有的說「這派頭戴紅帽,因名為紅教」,那麼薩迦和白教都是戴帽的,為何不名為紅教呢?可見,紅教二字是不對的。
至於舊教的名稱,也是由新教產生後,才有的。新與舊是對峙而立的,絕非紅教初來西藏之時,就名為舊教。所謂舊教雲者,不過指蓮花生這派傳入西藏最早而言。
一、活佛:證得佛果的人,不能「五住窮盡,二死永亡」,這還能稱得上佛嗎?「二死永亡」不就是「不死」的意思嗎?既是「不死」,當然也就「不生」了,「不生不死」,這叫做「大涅槃」。所以一提到佛果二字,就不能以「死活」二字來衡量他、限制他。既不可以死活衡量和限制,那麼根本沒有什麼「活佛」和「死佛」的說法。有人說:「我只提到活佛,並不曾說什麼死佛」,但是沒有死佛,就用不著活佛,因為有了死的,才顯出活的,死活是對峙的。那麼為什麼西藏喇嘛都說轉世的為「活佛」呢?我說:轉世的人,西藏仍說他是「轉世者」,或說他為「化身」,並沒說他是什麼活佛。如果你不信,你可問問大喇嘛們,西藏有沒有活佛的稱呼?他如果說「有」,你就請他尋出藏文的根據來。我敢說他不但藏文經典裡面沒有活佛的根據,就連普通的藏語中,也沒有活佛的說法。他們對轉世的喇嘛,不是稱hu-thog-thu 呼圖克圖,就是稱為sprul-sku諸古。前者是「轉世」意;或「再來」意。後者是化身之意,絕無活佛的意思。有時弟子為恭敬師尊,稱師為「佛」,但這只是師徒的關系才可這樣稱,絕非普遍的。雖是弟子稱師,也不過因感念師恩而已。
康藏既沒有這種稱呼,為什麼一到中國就有了呢?我們細研究他的來源,多半是清朝的封建時代,下邊的人,為了恭維皇上,或太後,就有什麼「康熙老佛爺」,或「太後老佛爺」的稱呼。那時大喇嘛常與清廷來往,地位當然很高,什麼「西天大善自在佛....」就是由皇上和太後口裡封出來的。加以清朝太監,最善於恭維人,「佛」字上面,再加個「活」字,就一直傳到如今,所謂活佛的來源,大概就是這樣來的。
活佛的來源,既不出自佛經,又非喇嘛親口所說。我們中國佛徒,為了溝通漢藏文化,連系漢藏情感,似不必以假混真,致阻佛教的進步。
二、成就:學佛的人都知道「證受用、得成就」,但不明白「成就」二字的詳細之義,為此當作淺解。
受用即是對某一門功課修得起用、受益,即名受用。但其中起用受益有若干支分不同,也就是所起的作用大小的感應不同。至於成就,是一個廣義詞,對某咒、某法或某具體一部法的儀軌程序達到要求的境界,即名成就。在這里我們所指的成就是向了生脫死的彼岸於行途之中所取得的若干不同等位的成就境。譬如修四臂觀音,自身能持咒感應,進入持咒三昧境,得知「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即名四臂觀音初悉地之成就。但四臂觀音境還當繼續持修,乃至自身肉體亦能化現莊嚴之四臂觀音像,三界縱橫,神通變幻,無可阻隔,此成就則高於初悉地之成就,而亦非最高成就。最高成就應是從證德、證境圓滿境相,均與四臂觀音菩薩無二無別,爾時,觀音為我色相,我為觀音體相,法性本源無分,自境即名觀音,此為圓滿之四臂觀音成就。至於起死回生,騰空飛行,穿牆入壁,未來先知等,亦屬成就中的境界之一。
世所現相亦名成就之表現。(一)、證初成就者能生死自由,六通具備,圓寂時可火化出堅固子。(二)、進一步之成就,除上述境界之外,又有更高之境,圓寂時可肉身不壞。(三)、又再進一步之成就,不但肉身不壞,而且所留肉身能生長頭髮和指甲。(四)、再進一步之成就,不但肉身不壞,凡火無法焚燒其體,自身光明三昧體火即能焚燒,化為五彩舍利。(五)、又再進一步之成就,能修至肉體化為虹光飛向報土,唯留指甲和頭髮。(六)、更高之成就,可將肉體修成透明體,任運變化莫測,法界甚樂無阻,與佛同等無分,以上世所現相之成就舍利境大略可分為六類,細分待為更多,此不贅敘,擬作世相參究。
各教的作風
各教就是指前面的格魯、薩迦、噶居、尼瑪四派而言。四派的內容,都是佛教。當然他的作風,也不能超出佛教的范圍,他的作風,大概也相差不多,本來無需多說。但為了把一向被人家認為「邪見」或「吞刀吐火」有如外道的紅、白教,發露出他的本來面目,不妨將我在西康所見所聞,向諸位介紹一下。四教之外,還有一種康藏原有的黑教,藏文叫做bon-po笨波,在書本上(中國書籍),一向傳說為康藏的真正外道,但是據本人在西康所見的黑教徒,所著服裝,與佛教喇嘛無二無別,他們的作風,也具有佛徒的精神,這種出乎意料的怪事,我想順便提他一提。
有些人也知道紅、白教不是「吞刀吐火」的,但他卻根據某一種偏見,武斷紅、白教的見解錯了,這也是誤會。但是要解釋此等誤會,就不是幾句話所能見功。現在為了尊重讀者的時間,我想下次再提,而庸碌無知的我,雖能勉力研討,卻因住康時間不久,恐亦未能闡發透徹。現在先請諸君看看各教作風的一斑。
先從黃教-格魯說起。
康藏的黃教廟宇最多,我們在康北所見的,有道孚寺、廬霍寺、甘孜寺、大金寺等。
康南所見最大的黃教廟,有理化的大喇嘛寺(八千僧眾),這幾處都是西康有名的黃教廟。他們的作風與西藏拉薩三大寺(哲邦、色拉、嘎登)一樣,三大寺是黃教的模範大道場,他們的自修方面,雖多是修密宗;而在學習時期,都是學顯教。顯教方面所學的,不出五大論和菩提道次第論的范圍(雖有他種學習,也是以上六種為根本)。五大論中屬於小乘的有兩種──有部律和俱舍論,屬於大乘廣行派的有一種──現觀莊嚴論,屬於大乘甚深派的有一種──中入論,屬於抉擇是非邪正的書籍,有一種──因明論。這五大論研究的時間,最短也要十年。在研究的時候,每日都要集到論場,互相辯論。平日的修持,有時集殿持誦,有時隨意自修,但都要不離各各本師的教授。每半月誦戒,每年結夏安居,這是三大寺的大略規矩。西康各有名的黃教廟,一律照著拉薩三大寺的榜樣而大同小異的。關於黃教作風,過去已有許多大德介紹過了,我也無需多贅。
薩迦:薩迦派在西康最著名的廟宇,有德格的根清寺,就在德格城內,寺的地址甚大,可容千餘個喇嘛。裡面有大藏經板一部,這座廟中過去出過幾位大德,現在也住著幾位清凈比丘。但薩迦喇嘛沒有到此地來參學的,他們都到離德格三天路程(德格境地)的仲薩寺去當參學。現在我就把仲薩寺的人物和道風介紹給諸位。
人物:這里有一位諸古(化身),名降養清增汗波,現年五十八歲,閉關將近三十年。他在前幾世的道德學問,久已為一般大德所敬仰,而他的證境,更是高到極點。現在他的證德,在康藏薩迦教裡面,也是首屈一指的。他本身雖是薩迦教喇嘛,但他對尼瑪瓦(紅教)的教法,是極端羨慕的。康人對他的敬重,是無以復加了。我與根造師,因上師阿遲得登(即持明上師)之引見,參加過幾次灌頂。雖不知他的證境深淺,但在他的一舉一動的觀察中,覺得他是很偉大的,定靜的,智慧光明的,可見他的感人之深了。
道風:仲薩寺共分為上下二院,上院在山下,下院在山腳下。上院是仲薩大寺,下院是一所佛教學校。這學校是那位降養清增修的,裡面常年有三、四十位學生在那裡研究顯教經論,五年為一期,一期之內的學生,飲食全由校方供給。他們的校規極嚴,不但學生不得隨便出入,就是外來參觀的人,都很難得入內。他們所學的主要書籍有根本十三論(詳名見紅教一項)。他們由學校畢業之後,有的請求上師傳授密法,依之終身修持。有的入後藏,有的回廟,或常住在仲薩寺內。而仲薩的清增上師,每年還要講經數月,遠方的人都爭來聽講。這是康地薩迦有名的模範道場。
噶居:噶居派的寺廟,在康地雖不止一所,而堪為模範的,都是以巴邦寺為標准。現在將巴邦的內容敘述一點:
人物:巴邦寺廟中有三大呼圖克圖,就是思都仁波且,白利清增仁波且,汪根諸古。三位之中以思都仁波且地位最高,他在明朝時,永樂封為四寶法王,在噶居派中除了嘎瑪巴(明封db法王),要算他的地位最高了。他今年有六十六歲,舉止很鎮靜,最喜歡孔雀。他雖位居呼圖克圖,對於主持佛法方面,很注重比丘戒,他的知見很正,從不談玄論妙,最喜歡人家能夠守住規矩,好好修行。他本人是修白度母得成就的。仲薩寺的清增仁波且,也請他傳授過白度母灌頂。
道風:巴邦寺規很嚴。廟內住七百餘人,分顯密兩院。顯教是學院,有堪布教授十三大論。密教是關房。噶居派規矩不重辯論,重真實修煉,但不是盲修瞎煉,他是以得到顯密教授之後,才許可專修的。他的專修處所就在那關房裡面。他的關房不止一所,一連有三、四十間。入關房修持的人,以三年三月三日為一期,期不滿不許出關。關房中還有一位修持有得的喇嘛監護著,恐他們出毛病。如有修不下去的時候,還可以請他解決。所以凡是經過三年關房的人,多少都有點受用。但他們從不向外宣傳。這是筆者親到那裡看過,才曉得的。
巴邦寺的後山還有一座小廟,名叫日截寺。寺規與巴邦完全相同,也是噶居派。但他的噶居與巴邦稍有不同,巴邦是噶嘛噶居派,他是香巴噶居派。因為噶居派又分為四大派和八小派,但其中最根本的還是噶嘛噶居派。
日截寺裡面有一位呼圖克圖,名公諸仁波且,現年五十餘,尚在拉薩未回。公諸仁波且也是轉世多次了,他是得到最高成就的。
現在廟中還有一位大德名喇嘛嘎魯,年五十餘,顯密精通,修法有驗。我與根師曾聽四寶法王介紹說:「他的功德甚大,我所知道的他統統都知道,你們將來可以向他請求灌頂傳法。」後來我們請四寶法王傳授六臂麻哈嘎拉,他說:最好請喇嘛嘎魯去傳,他是修六臂得成就的,你們求他傳授,修起來可以快快相應。
日截寺雖是香巴噶居,但他那裡與巴邦可說是分而不分的。廟中經常有十五人閉關,規矩與巴邦一樣。噶居派注重修持,與人無爭。巴邦附近,也有些住山住洞的老修行。
尼瑪:尼瑪的寺廟,在德格最著名的,有竹箐寺、噶陀寺、昻藏寺。這三個大寺中,我們只到過竹箐寺,其餘兩寺,雖沒曾到過,但除了由玉隆的夏主席口述之外,在無意中,都與他們的呼圖克圖邂逅相逢,問起來,所說的都無差別。所以在敘述竹箐寺之外,還可附帶說說噶陀和昻藏兩寺。
竹箐寺的歷史雖不出二、三百年,但所出驚天動地的大德不在少數,最有名的彌旁的隆欽二尊者就是這里出來的。
竹箐是德格北部的廟宇,建在一個山坡上,四面環繞的大小山,有的長年積雪,有的寸草不生,有的毛肥水甘,牛馬遍野。竹箐的山坡雖不高,但被風吹雪映,陰雲遮日,很少溫暖的氣候。不料法門龍象,人天導師,就在此產生了許多。
人物:退居的老堪布(按:堪布即等於方丈一樣),現在人間的,有拉迦爾和塗寧等五、六人,拉迦爾長住在雪山的山洞,現年七十餘,平日言語甚少,戒門弟子莫學口頭禪,當如說修行,他曾經以定力自持,絕食三年。他的師父知道了,呵斥他不許這樣,他才開始吃飯。他師父的身體,修得成一個琉璃狀的透明體,道德好的不得了。塗寧堪布也有六十幾歲了,我們在夏主席那裡遇到他的時候,見他那寂靜的姿態,迥與常人不同,及至談起話來真是和藹可親。聽夏主席說,他在康藏的喇嘛中,學問的淵博,少有比得上他的。他雖是個尼瑪派的喇嘛,對於格魯派的教義,也是非常通達,而又非常贊嘆宗喀巴大師。因他在定中感得宗大師現身,所以他談起話來時,常引證宗大師的遺教。
這廟中的呼圖克圖共有二十餘個,最大的就是竹箐仁波且。有幾位修證很高的,我們還見到一位喇嘛阿松,他不過是竹箐裡面的一個普通喇嘛,他的學識雖不算好,但已經修四臂觀音得成就了,他在德格一帶的奇事很多,他時常到處行走,普勸大家念六字大明咒。竹箐的高人太多了,在高人眾會的竹箐寺中,如果學修未臻上乘的人,是不易顯露出來的。
道風:竹箐有千餘人,分「顯」「密」「修法」三院,但一律都重戒律。他們呼圖克圖在登位之前,都要實行托缽乞食的規矩,最少要行幾個月,甚至一年。他們的道風好,多是歷代堪布的力量。竹箐的規矩,不但為各紅教寺廟之所尊仰,就是德格一帶大廟,無論薩迦派、噶居派,都要採取他的規矩。前面說的仲薩、巴邦兩寺的講習十三大論,就是竹箐顯教院的規矩。
竹箐的顯教院,與竹箐寺相距半里路,是一所學校,這裡面有堪布長年不斷的講十三論。而他們講論的規矩,一致的依印度註解為標准。十三論亦名根本十三論,就是1.俱舍論、2.因明論、3.一切有部律、4.攝大乘論、5.辨中邊論、6.辨法法性論、7.現觀莊嚴論、8.入中論、9.入行論、10.根本智論、11.迥諍論、12.無常觀論、13.解脫道論。
這十三論是竹箐的一位老堪布辛噶仁波且所定的,他既廣學多聞,又修紅音母而得成就,前面所說的拉迦爾和塗寧等一些老堪布,都是他學生。從他學法的人,多是解行超人的大德。
顯教院在七、八年或十年當中的學生,在佛法上可以得到相當有系統的理解和正知正見,就可以入密宗院。
密宗院裡面,傳到最甚深妙法時,需入密宗說法殿。在密宗方面得到有系統的灌頂傳承引導,就可以入修法院,靜修以求成就。
以上是尼瑪派竹箐寺的大略。至於噶陀、昻藏兩個地方也都是尼瑪派最有名的大寺廟。
噶陀寺比竹箐寺還要大些,距仲薩寺有一天路程,有九百餘年的歷史。我們的上師持明尊者說:「噶陀寺學顯教的規矩,要學一百種論。自建築噶陀之後,那裡出了很多的大善巧大善知識。」夏主席說:「該寺現有一呼圖克圖為印度某大德轉世,名格在諸古,精通五明,妙諳顯密,已證甚深禪定,而一切起居與普通僧眾一樣,毫無一點貴族氣態。」隆多降錯諸古(系噶陀的呼圖克圖)對我說:「噶陀興建歷史將近一千年了,曾經出過十萬修習大圓滿的喇嘛。他們在臨命終時,都把身體化成一道虹光而去的,去後只留下身上的指甲和頭髮,其餘都化成光了,但這還不算最高的成就呢!」
昻藏去玉隆四天路,那裡的竹巴仁波且,是修大圓滿得成就的,門下弟子極多,不論上年紀的,或年紀輕的,一經他引道之後,修起來馬上可以相應。
以上把各派作風隨便說了一點,附帶再提提笨波教(黑教)。我們將去西康的時候,道經重慶,遇到一個印度和尚,曾在雲南雞足山住了七年,漢語說得很流利。他說:「我曾到過西藏,各教的內容我都看見了,你們不要以為黑教為外道,黑教也是佛教啊!」我當時很懷疑,但是既沒有親自看見,也不敢武斷他的不對,只是存著一種待考的心理而已。
後來到了康定,聽上師札巴降澤對我們說,笨波教喇嘛,修大圓滿得成就的很多。廬霍縣有一個黑教喇嘛,他生了一付麻臉蛋子,還有女人。他每天出去討飯時,格魯派大寺的喇嘛,常常譏笑他。有一天他對他的弟子說:「他們看不起我,我要閉關了。我准備閉關七天,在七天當中,你不要給我送茶飯,也不許來看我。第七天聽到我的鼓聲,再來開 門看我。……」他入關之後,弟子當真聽話,七日當中簡直不敢去看他。到了第七天,忽聽一聲鼓響,他們跑去開門一看,他的師父已經不在了,只剩下指甲和頭髮,才曉得他是化虹光而去的。現在廬霍廟中,還有他遺下的頭髮和指爪,朝拜的人很多。
我在德格仲薩寺看見一個笨波教的呼圖克圖,年紀很輕,服裝仍是與喇嘛一樣,我問他修的什麼,他回答我的話,還是修釋迦佛、度母、蓮花生、觀音等為本尊,他們初祖是登巴喜。可見現在的黑教幾乎與佛教完全同化了。
我得到許多根據,雖不能完全相信黑教就是佛教,但起碼證明了印度和尚的話是有根據的。
惜乎在康時間甚短,沒有親到笨波教徒那裡長住,這點工作,容再到康藏時,重行探考吧!
拉拉雜雜的算把第二段說完了。現在說到第三段(證明各教不可互謗),可作總結。
綜合上面所說的,各教名稱的更辨,和各教作風的說明,我們可以了解以前傳說的錯誤,而因錯誤引出的許多誤會和懷疑,至此可以一筆勾消了。此外還有許多關於密宗方面較深的問題,這里還來不及討論。
這里要說的是什麼呢?我是無話可說,因為我說多了不稀奇,還是引兩位西康大德的話來結束這篇文章。同時,我希望借著這一段因緣令我們漢藏西康的兄弟民族,永遠的親熟,各種新的文化和佛學智識長久的交流。
我和根造師將要離開巴邦寺時,我們上師喇嘛嘎魯向我們說:「你二人出去,各教都可以參考一下,修的方面,看你喜歡什麼就修什麼。但是,你須記住我的臨別附囑。在你尋求依止師的時候,那個師父如果說,只有他的法高,旁人都沒有他好,這種人千萬不可依止他。」我們謹記師言,離了巴邦。
到玉隆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