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立民
提到釋迦牟尼,一般讀者大都知道他是佛教創始人,是西天佛祖,後世也常以如來佛稱呼他。但作為歷史人物的釋迦牟尼與後世所說的佛及如來既有聯繫,又不完全相等同。釋迦牟尼是佛,是如來,但佛、如來並不就是釋迦牟尼,其內涵要豐富得多。
釋迦牟尼,姓喬達摩,名悉達多,因為他屬於釋迦族,人們又稱他為釋迦牟尼,意思是釋迦族的聖人。釋迦牟尼生活的時代,約當公元前六世紀中葉,正是我國春秋時代,與孔子同時。關於他降誕人間、出家修行、證道盤的事,佛教經典多有記載。透過釋迦牟尼的生平,我們可以看出,他雖被尊為聖人,且千百年來受到人們的崇奉敬仰,但他是人而不是神。在獲得覺悟之前,他也曾有過疑惑,有過痛苦,但他超出常人之處,在於沒有戚戚於一己之苦,而是以己之苦推及眾生之苦,由眾生之苦而生解脫眾生之無上悲願。正是依此悲願,釋迦牟尼舍棄了常人所羨慕的一切:財富、王位、妻兒,毅然決然地出家修道,歷經六年,艱苦備賞,終於斷除各種無明煩惱,覺悟到宇宙人生的實相,獲得根本解脫。
佛,「佛陀」的略稱,意為「覺者」或「智者」。「佛陀」是印度早就有了的稱謂,但佛教給它賦予了三種涵義;即自覺(自己獲得覺悟)、覺他(不僅自己覺悟,而且也使別人覺悟)、覺行圓滿(自覺覺他的智慧和功行都已達到最高、最圓滿的境地)。「佛」最初是釋迦牟尼的專稱,其他人是擔當不起這一尊號的。但到後來,特別是大乘佛教出現以後,信眾對佛的觀念發生了變化,認為三世十方到處都有佛,其數量如印度河的沙子一般,多得難以計量。如從時間上說,過去有迦葉諸佛,現在有釋迦牟尼佛,未來有彌勒佛;從空間上說,東方香積世界有阿 佛,南方歡喜世界有寶生佛,西方極樂世界有阿彌陀佛,北方蓮花世界有微妙聲佛。印度大乘佛教的多佛說在中國佛教中發生了重大變化。這種變化大體上有兩條途徑,第一是形成統一的大佛,第二是以眾生的心為佛。如中國佛教凈土宗獨尊阿彌陀佛,華嚴宗則視毗盧舍那佛為至高無上的大佛。禪宗則從心性角度探求佛之為佛的根據及眾生成佛的可能性,提出即心即佛的主張。禪宗六祖慧能說:「三世諸佛,十二部經,亦在人性中,本自具有。」(敦煌本《壇經》)眾生只要認識本性(本心),就是解脫,就成為佛,依此思路,一切眾生皆有覺悟的可能性,只要識得本心,都可以成佛。
當然「心佛眾生,三無差別」,只是說一切眾生皆有成佛的可能性,並不是說一切眾生當體即是佛。就佛性是否顯現而言,佛與眾生還是有區別的,這一區別就在於迷與悟,迷則為凡夫,悟則為賢聖。眾生所迷或諸佛所悟是什麼呢?不過就是眾生本具的「佛性」或稱「真如」。真如即一切事物的真實狀況,或宇宙人生的根本道理。能通過修行,體驗這一真如,明了自身本具的佛性,即是覺悟,即得解脫,所以佛是覺者,又稱如來。如來即「乘真如之道而來」,因證得真如之道而來到盤彼岸,又依順真如之道而回到此世度化眾生。於是「如來」成為一切佛通用的名號,如釋迦牟尼佛,可以稱釋迦牟尼如來;阿彌陀佛,可以稱阿彌陀如來。其實,一切佛都有十個稱號,佛和如來,只是十個稱號中的兩個。
關於證得真如或識得本心的途徑,佛教內部有種種說法,有主張漸修的,心如明鏡,煩惱塵垢所染,障其光明,須勤加拂拭,然後才能鑒照萬物;有主張頓悟的,心的迷悟只在一念之間,前念迷,佛即眾生,後念悟,眾生即佛。其實沒有長期的習禪持戒、修止修觀的工夫,那來一念之間的「豁然開悟」?依佛教的究竟義理,頓悟不廢漸修,漸修終須頓悟,二者是整個修行過程不可分離的組成部分。釋迦牟尼佛所以能夠於菩提樹下一朝開悟,是與他六年的勤苦修行分不開的。沒有誓求解脫、普度眾生的弘願,沒有「難學能學,盡一切學」的學行功夫,就沒有釋迦牟尼佛,也沒有後世影響全世界的佛教。
佛經常說,佛以一大事因緣出世,這一因緣即眾生的生死問題。釋迦牟尼出家是為尋求解脫生死之道,後來四十九年傳法,也是為了使一切眾生脫離生死苦海。當今之世,社會情勢與釋迦牟尼佛生活的時代已迥然有異,但有關生命的根本性問題仍然困擾著人們。如何尋求解脫,如何在各種矛盾交織的現世生命中求得精神的自由與生命的圓滿,釋迦牟尼的行持與教說會給我們以珍貴的啟示。經雲,「諸惡莫作,眾善奉行,自凈其意,是真佛教。」一切眾生只要能夠從為善去惡做起,像佛祖釋迦牟尼那樣勤苦修道,利樂人群,則必能打開自心的大光明藏,自心與佛心契合無間。如此,則體現了法界諸實相,即身便成了與佛無二的真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