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佛大學博士研究生:我為什麼要研究佛教

  編者按:陳俐霖來自馬來西亞,現為哈佛大學南亞系梵語助教博士研究生。她本科畢業於澳大利亞university of adelaide,期間曾以國際交換生身份北京的清華大學求學一年。畢業之後,她進入北京大學哲學系學習佛教專業,並獲哲學碩士,之後又在哈佛大學神學院獲得神學碩士學位。在採訪中,她講述了自己從「寺院到學院」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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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初中的陳俐霖以籌委會主席的身份同學們一起順利籌辦了為期五天的生活

  問:為什麼選擇佛教作為學術研究的專業方向?如何從信佛學佛走上佛教研究的道路?

  陳俐霖:在22歲以前,無論是在馬來西亞、新加坡還是澳大利亞,我所接觸的佛教徒當中,有不少人和我有著類似的學佛經歷。作為一個在馬來西亞長大的佛教徒,我從小接觸佛教的經歷是這樣的:每逢學校放假,就到寺廟裡參加佛教生活營。馬來西亞靠近赤道,一年到頭沒有四季,也無所謂夏令營」、「冬令營」,只有生活營。這種生活營一般為期三、五天到一周時間不等,會有師父給我們講佛教故事,講解佛教基本教義,同時也學習一些基本佛教儀軌;同學們也一起做遊戲、唱歌等等。到了念初中的時候,一般學校都會宗教社團,而佛教的社團就叫佛學會」。那是一個想了解佛教學生們一起組織相關佛教學習、討論和活動的地方。那時,有部分佛學會的學生選擇參加由馬來西亞佛教總會佛教青年總會聯合組織的全國佛學考試,分為初、中、高級。考試內容涉及四諦、八正道、十二因緣、三十七道品,佛陀生平,佛教派別、經典等一些基礎知識內容。學習佛典之後,參加考試、獲得證書,對於佛學會的學生是一種榮耀,也反應出大家對信仰認真上進態度。所以,和許多同伴一樣,我在初中的時候也參加過全國佛學考試。除了學習佛教理論,我們也會在節假日到寺廟裡念經拜佛、聽法師講解佛教教義等。平時也會念誦一些廣為流傳的經典:如《心經》、《金剛經》、《普門品》、《地藏經》、《阿彌陀經》等,甚至包括南傳佛教比較流行的經典,比如《慈經》。所以,學習教義之外,禮拜打坐,參加八關齋戒等,都是十分正常的事情。因為,這些既是許多佛教徒的信仰,也是生活的組成部分。

  這樣的佛教信仰生活在來到中國之後遇到了質疑和挑戰。在我來到北京讀書之後,遇到了和我的成長背景不太一樣的人他們的出現和對我信仰的質疑,為我後來選擇系統化地學習佛教提供了契機。這之中主要有兩類人:第一類人也是佛教信徒,他們只強調實踐,而輕視佛教理論習得。對於這個態度我不以為然。但是,當時的我並沒有一個特別好的理論基礎去解決自己心中的困惑。另外一類人,是沒有宗教信仰的。面對他們對自己的信仰提出質疑時,我也不能給予很好的回應,當時只有鬱悶和苦惱。所以,我決定系統化地去理解自己的信仰給自己生命一個交代。首先是為自己解惑,其次是嘗試將來有必要的時候給別人解釋。就這樣我走上了佛教研究的道路。

  問:你怎麼理解大學教育體制內的佛教研究和你此前在寺廟或者佛教社團里學習佛教差別?

  陳俐霖:我認為在大學裡接受宗教教育有一好處那就是壯大自己的內心。比如,我個人視作為理所應當的宗教權威或世界觀,在不同背景的老師同學眼裡,可能既不是權威也不正確世界觀大學環境讓我把自己心中那個最不可撼動的信仰權威放在了一個可以被質疑、批評和理論的位置。無論是什麼教條、信仰,只要經不起推敲,就要謹慎、就可以懷疑。在這個學習的過程中,自己心中不可撼動的底線一再地被挑戰。對我而言,這是一個重要的成長過程。因為它不僅壯大了我的內心,也教會我如何在大家都可以接受的基本規則之上去進行討論,去建構知識體系,解答別人之惑,也解答自己之惑。通過縝密的思考,去捍衛和堅定經歷過思考之後的選擇。我認為,選擇一個信仰是很嚴肅的事情,經歷過認真選擇之後的決定才是生命責任的行為。大學裡開放的討論和自由的學習讓我能夠更加深刻理解的自己信仰

  問:你為什麼認為學習理論這麼重要?

  陳俐霖:我認為學習理論,就好要去某一個地方之前,先掌握具體地理位置,查詢好路線、了解好地勢。這樣,才能胸有成竹的順利抵達目的地。無論學習什麼,想到達哪個目的地,都需要理論作為一個好的準備工作,沒有能一蹴而就的事情宗教信仰和實踐,在我看來,同樣如此。

  問:學習梵語印度其他思想對於你理解佛教有著什麼關係?

  陳俐霖:先談梵語的學習吧!不少漢文的佛經是從梵語直接或間接翻譯過來的,其中一些語序和辭彙在漢語的語境里並不十分好理解。但是學習梵語之後,讓我能直接從源語言上去理解他們的意思,所以對於閱讀佛教經文、理解大義有很大的幫助。另一方面,因為我從小在馬來西亞接觸到的不僅僅是中國佛教也有南傳的上座部和部分藏密,所以,僅僅理解佛典如何在漢地被接受和詮釋無法滿足我對於佛陀教義的好奇心。所以,後來我學習了梵語和藏語,也讓我能更大范圍地去了解不同時代、不同地區的佛教特色與教義

  在學習過程中,我也認識到在歷史長河中,佛教印度一直都處在與其他哲學派別對話的狀態。比如,佛教的典籍記載著回應正理哲學內容,而正理派的典籍里也有回應佛教某些理論的內容。所以,越能掌握他們當時對話的語境,則越能深刻理解他們所討論的內容意義。因此,我也廣泛學習梵語載體下的其他思想內容文本,包括印度的文學理論和邏輯。我相信,在多維度的理解之下去把握佛教會有更為清晰和深刻的定位。總的來說,我十分受益於這種框架下的佛教學習。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