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有緣惜今生

茫茫人海,芸芸眾生,舉手投足,擦身而過,能有幾人相知相識?能有幾多人相惜而成摯友?又有幾多人相惜而成有緣夫婦?陰陽相諧相合,又能有幾多生命誕生?神識是否入胎?胎兒能否順產?嬰孩能否成人——這都取決於「緣」。緣若泛指即是一切原因,若特指便是一切條件。緣通常是因緣的略稱,因緣和合,才會有種種人生的演繹。

  有道是,人生不過是借來的一段光陰,生命不過是精魂暫時租用肉體以作「房舍」。借據到期,「無常爺」就會收回精魂,粉碎「房舍」,五陰分離,各歸微塵這是人人都無法逃脫的緣數。

  對於短暫的人生世人多半把眼光集中在外表形體上,容貌姿色上,俏麗英俊上,才華智商上,卻往往忽略了成住異滅生老病死無常隨時到來。

  昔時有一婆羅門,生得麗女,便起貢高我慢。佛陀為啟醒婆羅門,便如是說法:從前,有一國王,身為居士,為弘傳佛法,建造精舍。其人生有七女,個個明經智能、端正無雙,身佩金銀珠寶,身著華麗服裝。歸信三寶皆為居士。一日,七女依法齋戒布施完畢,來到父王正殿,請求父王同意她們姐妹往墳地游觀。父王異曰:「宮中有圓觀浴池,飛鳥鴛鴦相隨而鳴,五色寶花、芝草奇樹無數,眾果清涼爽口,隨意所食,是等極目舒心之處不游,何以要去墳地?」七女即對曰:「眾果美食、林園佳景,雖色味俱佳,但於人生何益?人生無有不死,我觀世人皆不知覺,故我等姐妹欲前去游觀。」父王認為言之成理,同意七女攜弟去游。才出宮門,七女俱以頭飾瓔珞珠寶布施。來至城外墳地,見諸死者相狀種種:有斷頭者、斷手足者、斷耳鼻者;有將死者,有已死者;有的在棺中,有的只裹草席,有死後猶被繩捆縛者;有家眷在旁哭啼,也有無人料理者,種種死狀,毛骨悚然。又有人才墳地,飛鳥走獸皆來爭食。有死屍膨脹、膿血流出,蛆蟲億萬、皆從腹出,奇臭無比。七女並不掩鼻,直繞死屍一匝,對己而言:我等身體不久皆當如此。於是長女對諸妹說:「我等各作一偈以救死人魂魄,可否?」眾女贊同。

  長女就一女屍說:「此人生時,好香塗身,著新好衣,行步眾中,細目綺視,於人中作姿,則欲令人觀之;今死在地,日炙風飄,昔作姿者,則今為所在?」

  次女觀屍言:「雀在瓶中,覆蓋其口,不能出飛;今瓶已破,雀飛
而去。」

  三女觀屍言:「乘車而行,中道舍車去,車不能自前,主使車行者,今為所在?」

  四女觀屍言:「譬如人乘船而行,眾人共載而渡水,得岸便系船,棄身體去,如棄船去。」

  五女觀屍言:「有城完堅,中多人民皆生長城中,今城更空,不見人民為在何所?」

  六女觀屍言:「人死卧地,衣被常好,眾頭至足,無有缺減,今不能行亦不能動搖,其人當今為在何所?」

  七女觀屍言:「一身獨居,人出去其舍,舍中空無有守者,今舍已壞敗。」

  其時七女說偈,驚動第二忉利天王帝釋。天王出而對七女言:「有何所願,我可為之?」

  長女答:「我想生長在無根無枝無葉樹之中。」

  次女答:「我想生長在無形之處,無陽之端。」

  三女答:「我想生於深山中,大呼音響四處而耳聽不到的地方。」

  帝釋天王聞聽,即言:止,止,爾等所願,我皆不能。

  這時迦葉佛出而笑言:「七女所願,帝釋不能,以其僅為羅漢辟支佛的緣故。」

  至此,佛對貢高我慢的婆羅門及其女兒說:彼國王七女,富樂端止豪貴,尚且不恃身作綺好,何以能如此?因為她們已作諦觀,深知身體是不可久而不壞。只是平常愚昧無知,墮於十二因緣便有生死相逐。人生起於貪愛,從生致老,從老致病,從病致死,從死致啼哭而得苦痛人生若欲除貪愛,當自觀身,亦當觀他人身。坐起,當念身中惡露涕唾、寒熱臭處不凈。如是何等類身,一壞時,還化作蛆蟲,自食其肉,骨節支解,消為灰土。還自念我身,死亦當如是。所以不應當恃身作綺好,當念此身不可久,更無不壞。如人行善,不自貢高綺語,死後得生天。人如行惡,當入泥梨中。女人所以墮泥梨中多者,以何原因?要知是好生嫉妒、矯揉造作、故作姿態多的原因

  佛說完這些道理婆羅門歡喜踴躍,歸信三寶

  又《增一阿含經》第230章有載:

  佛在舍衛國祗樹給孤獨園時,阿難來到佛所,頭面禮足,問佛言:「世尊之體,天人尊貴,何以如今這樣呢?我觀如來皮膚鬆弛,行動緩慢,身體何以不如從前呢?」

  佛說:「阿難,如你所說,我的身體已大不如從前。受胎之身,為疾病所擾,一如病苦眾生亦不免為病所困,瀕死眾生亦為死所困。如今的如來,衰微若此,年歲不饒人,如來已過八旬了。」

  於是,世尊托缽入城,阿難隨後。見波斯匿王棄車,阿難便說:「此為波斯匿王御車,初成時精美華麗,現在卻是一堆破爛。」

  世尊說:「如你所說,所有車乘,金銀初成時,無不精美絕倫,末了壞損敗棄,不可再用。外界的囂物尚且如此,何況內界的自身?」由此,世尊講了眾生所喜惡的四法即:

  少壯時候,為世人所愛敬;無病痛之身,也為人所愛敬;長命百歲人所愛敬;恩愛集聚自身,更為世人所喜愛。與此四法相反,為人們所不喜歡,為人所厭惡。佛又說,比如天王將死,有五大衰相:一、華冠自萎;二、衣裳污垢;三、渾身汗臭;四、不喜歡自己的座位;五、天女星散。所以人之將死,當念善法,當生善處。諸天善處,即在人間人間善處,謂得遇良友,親近知識,歸信三寶,樂善好施,三學具足,證四聖諦,要處善業即為正道。而出家人之安處善業,即精勤修道,以有漏身,證得無漏因,入涅槃境。

  以上所說,是佛教關於人身以及生死價值判定,在佛教看來恩愛與貪愛本質上是一樣的。從世間法的角度,恩愛固然值得肯定,若從出世的角度看,恩愛也以貪著為本,也是有為法的動力因,也是生死輪回的業因根本。但從人生佛教的角度看,從世人以求生天得享清靜樂的貪求看,恩愛又是可允許的甚至是可以佳許的呢。所以昔人有「三世修得同船渡,十世方得共枕眠」的說法,那意思是肯定今生今世的父子母女夫妻朋友,總之五倫關係都是宿緣舊因所牽所引,都是世間修善積德的依據,也都是值得珍重珍惜的呢。下面就說一個「累世修得共枕眠」的洋故事

  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國大肆迫害猶太人,將他們一批批送往集中營。在一個專門關押猶太人的死亡營中,有個小男孩,無望地趴在鐵絲網的圍籬上向外看著。忽然,圍籬外邊的遠處,一個穿紅衣服的女孩子走來,他們四目對視,沒有搭話。小男孩衣衫襤褸,幾不蔽體。小女孩滿臉疑惑,不知為什麼,這個地獄一樣的地方也會小孩子被關在裡邊?過一會,小女孩將手伸入口袋,掏出一個蘋果丟過鐵絲網圍籬。男孩撿起蘋果,回頭再看時,小女孩已轉身離去。那是一個鮮紅的蘋果小男孩在破衣服上抹了兩下,幾口便把蘋果咽了下去,他實在太飢渴了。他的腦海里卻深深嵌入那女孩的一絲微笑。

  第二天小女孩來了,又丟給他一個蘋果,還帶著那美麗的微笑。這隻蘋果雖然只是帶給他短暫享受,但卻給他增添了生命中的期待。就這樣,一連七個月,他們每天都能相見幾分鐘的時間。直到有一天,小男孩終於聽見了那個害怕的消息。他要被轉移到另一個集中營去了。當他告訴那小女孩時,他看見了她那絕望的目光與神情。

  等不到盟軍到來,男孩家人被殺害了。只是靠著回憶小女孩的音容笑貌,靠著那蘋果一樣美好的希望,他終於等到了盟軍的解放。一戰結束後不久,昔日的男孩移民到了美國。十年後,大約是1957年,他住在紐約有一位朋友替他介紹女伴,告訴他說,那女孩叫羅瑪,也是來美國的移民。當兩人見面後,女孩男孩:「戰爭你在哪裡?」男孩說:「我在集中營。」女孩若有所思男孩問:「怎麼了?」女孩答:「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罷了。」接著她說:「你知道嗎?當我還小女孩時,我們家附近有一集中營。我認識一集中營里關押的小男孩有一時間我每天都去看他。帶給他一個蘋果。每次,我站在圍籬外把蘋果丟過去,他就非常的高興。」羅瑪嘆口氣繼續說:「很難描述我們對彼此的感覺,畢竟當時我們都還小,我們也僅僅交換些簡單的幾句話。但我可以告訴你,那肯定是對彼此相愛的表現。我猜他也許已經不在人世了,和其他許多人一樣被殺害了。」

  就在那刻,男孩幾乎跳了出來,他盯著羅瑪的眼睛再看半晌,問道:「那男孩是否跟你說過,明天不要再帶蘋果給我了。我就要被送到另一個集中營去了。」

  羅瑪說:「是的,你怎麼會知道的?」她說這話時,聲音有些顫抖,「莫非,你是那個男孩?」

  男孩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只能點點頭。他們的手緊緊握在一起,然後又擁抱在一起。

  他們的這樁婚姻過了那麼多生死別離的考驗。這裡只能用因緣俱足來解釋。這也就是一種緣份。只要緣份在,再多的離奇曲折,終歸因緣成熟,水到渠成。

  順便再說一個佛經中的情感因緣故事

  《佛說摩登女經》中載,摩登伽女在水井邊打水,遇阿難前來化緣摩登伽女一見鍾情,不顧阿難已是出家人,死活糾纏,一定要嫁他。遭到拒絕後,又讓她母親出面撮合。幸虧在危急關頭,得佛陀面相救,說出阿難摩登伽女於過去世曾為五百世夫妻,又在五百世中相互敬重,相互恩愛的宿世業緣。佛再說法開導,才除去了摩登伽女的心結,令阿難成就佛道,也讓摩登伽女從此持戒進學。

  說到這裡,我們只得打住。還是那幾句話:世緣本來為貪愛所牽,恩愛是往昔多世業集合的結果,也值得珍惜愛護,但若求清靜出離,若欲得遠塵出垢,得法眼之凈,真正宣稱「我身已盡,所作已作,不受後有」,那就還得痛下決心才行呢。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