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回 嚴居士建造白衣庵 劉賢婦割股療姑疾

話說嚴道徹聽少年說出『落伽山人』四字,就知道是菩薩現示,不覺倒身向空拜謝。拜罷起身,便命少年稍待,自己卻拿了那一束赤杞柳,送到里邊,說明就裡,叫家人快去煎給小官兒吃。家中上下人等,聽說菩薩指示,都喜出望外,笑逐顏開,知道小官兒今番有救了,自去煎煮。道徹便去拿了五十兩銀子,送給那少年做酬勞。又說明他們遇見的是觀世音菩薩,還問明了菩薩示相的地方,那少年只因多了一番嘴,奔跑了一趟,卻獲到白花花五十兩紋銀,怎不歡喜,道謝而去。道徹重新入內,那時葯已煎好了,便灌給小官兒吃了一盞,隔了半個時辰,面部已斑斑點點的推出瘀子來,當晚就推齊了。大家小心將護,一周時之後,漸漸的回了點,延醫調治,不久痊癒。再說那少年回去,知道遇見了菩薩,便告知老者,一家以為菩薩所傳的方葯,自然是靈應的,於是廣為傳布。患同樣病症的人家,爭著如法泡製,果然十分靈驗,這以來真救了不少小兒的性命。大家感激觀世音菩薩大德,因此赤杞柳一物,便改名為觀音柳,紀念深恩。再說那嚴道徹在孫兒病好之後,便招工雇匠,大興土木,在辛峰之陽,菩薩當日示相之處,造起一座廟宇,題名為白衣庵。塑著白衣觀音的法像,這位菩薩的手裡,不拿楊枝,卻拈著一枝赤杞柳,作施捨之狀。大家因為菩薩救護小兒,使能延年益壽,故稱為延命觀音。這座白衣庵當時香煙鼎盛,直傳到現在,依然矗立山腰,香煙不絕。逢到二月六月九月三個十九日,四鄉八鎮的人,都來燒香,盛況不下杭州三月的香市哩。再說菩薩自傳了丹方之後,即便離了海虞,一路依江岸而行,到處廣行方便,拯拔眾生,但不輕易將真面目示人,故受惠的人也不盡知道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那一日來到滄洲地界,在一個小村子裡求宿,他求宿到那一家呢?也非無故,因看見他有瑞氣籠罩,故此去一瞻究竟。走到那家門前,只見里邊走出一個婦人,面有憂容,手中拏著一個藥罐,出去傾藥渣。觀世音菩薩那時也已化裝了一個中年婦人模樣,上前說道:『大嫂啊!我是過路之人,因天色已晚,無處存身,故特來向大嫂商量,願借一宿。』那婦人道:本來可以相留,現在因為婆婆有病家中又沒有人手,照顧不周,如何可以相留尊客,還是另投別家罷!』菩薩道:『別家都有男子,諸多不便,還望大嫂方便方便。我也並不要大嫂照顧甚麼,只求借一角之地,過這一夜,明早即便登程,決不有擾的啊!』那婦人心地慈悲見他是過路之人不願絕人太甚,當下便答應了。傾了藥渣,讓她進得里邊,在灶下坐了,又向她說道:『鍋中有飯,壺心有茶,飢渴時不妨自用,我去服侍婆婆,等一會再來給你被褥。』說罷自去,菩薩就在灶下存身。現在我且將這家人家來敘述一番,她家姓汪,那婦人卻是劉氏,丈夫早已去世,只留下她和一位年紀七十的老婆婆,幸而家中有些貲財,還夠婆媳兩個度日。劉氏對待婆婆十分孝敬,一切總是先意承旨,從不違拗,一向相安無事。不料今番婆婆病起來了,病的是呃逆,歷經大夫醫治,百葯無效,病勢一天重似一天,危險異常。劉氏十分著急了,她曾聽得人家講過,割股療親的故事說是極端靈驗的。她當下便打定主意,也自割一片肉,療治婆婆的危疾。此際恰巧來了菩薩,堅拒不得,只得讓她入內,將她安頓廚下。劉氏便先去瞧看婆婆,見她呼呼熟睡,才回到自己房中,取過一把鋒利的剪刀,掀起了衣袖,用口將左臂上的一塊肉噙住扯起,霍的就是一剪,鮮血直冒。她唾下口中噙的一片肉,放了剪刀,然後撒上把香灰,將血掩了,扯了一塊布條,扎縛好了。然後拏了那塊肉,走到外廂,放在瓦罐中去煎煮。人家說割股療親,是不覺得疼痛的,這句話卻不見得,因為好好的皮肉,用針刺一下還覺得疼痛,又何況剪去一塊呢?不過在割股的人意志專一,不感覺過分痛苦罷了。劉氏煎煮時,早驚動了菩薩,便走過去問道:『大嫂啊!你在那裡做些什麼?』劉氏起初只說是葯,菩薩道:『你休瞞我,你左臂之上剛才還好好的,現在為何卻裹了創呢?罐中所煮的,還不是人肉媽?』劉氏知道瞞她不過,只得明白告訴給她菩薩長嘆道:『世上幾曾有人肉治得好的病?毀傷了父母遺體,去干這勾當,也非常理。但是一片純孝之心,卻也不可及呢,況且婆媳之間不比母女,人家詬病百端的也正多著。大嫂能夠如此孝順婆婆,真是萬分難得,真令人十分起敬,但不知你家婆婆所患何病?倒要請教。』劉氏道:『是呃逆之症,接連不斷的呃著,吃得葯下去,稍為平復一點,隔不了多少時候,卻又發作起來。我想婆婆年紀已高,常是如此呃逆不住,豈有不屏壞的,故才割臂相療。不料卻被大嫂所知,若端的再治不好,那便如何呢?』菩薩道:『此病不妨,我倒有一靈驗丹方,只消去葯店中買一兩大刀豆,一兩柿蒂,和水煎服,自然有效。』劉氏於是依言記牢,到了次日清晨,菩薩作別而去。劉氏便託人到市上藥鋪之中,買了那兩味東西回家,濃濃的煎上一碗,送給婆婆吃了,一面再煎二盅。一碗吃過之後,頓時平伏了不少,沉沉的睡去了,醒來時雖還有些呃逆,但不似先前那般厲害了。劉氏又奉二盅給她吃了,隔了半日,呃逆果然完全平息,真似仙丹妙藥一般的靈驗。呃逆既愈,經劉氏悉心將護,不消多日,婆婆已病體痊癒,康健如昔,不在話下。再說菩薩此時已游遍中土各區,廣傳佛法中原佛教興盛,心上甚是喜悅,便折向南行,意欲問道閩粵,返歸南海。不料半路之上,又遇見一個吳璋,菩薩暗想近來所遇的倒都是孝子賢婦,卻真難得,但此人往生劫中,宜受到許多磨折,不免待我來將護於他。你道這吳璋是何等樣人物?且待我細細講來,吳璋是一個孤兒,十歲上就喪了父親,他母親陸氏工於刺繡,貞靜幽嫻,安心守寡。不料那時上邊有令挑選民婦,供內廷及各王府差遣,陸氏就被選入都,留下孤兒吳璋,寄給他叔父教養。吳璋天性獨厚,自母親去後,懷念不忘,一連讀了幾年書,直到十六歲上,他想世間有無之人,我明明有著母親,如今即不去相見,還成得人嗎?於是便辭了叔父,略略收拾些盤川行李,搭船入都,去尋訪陸氏。一路上陸行水船,逢人打聽,好容易打聽得母親分發在某親王府,心中甚是欣慰。經過好多日子,才得到都城,找客店安頓了行李,再去打聽王府時,不覺大失所望,因那時親王已經分封廣東去了,陸氏也當然不會獨留在京了。吳璋當時好像兜頭澆了一勺冷水,繼又想道:他們能夠去的地方,難道我就去不成?雖然盤川用盡,討飯也得要去。他打定主意,回到客店之中,預備歇宿了一宵上路,不料病魔卻來相擾了,正是

慈親還未見 疾病又相侵

欲知後事如何?且待下回分解。



THE END